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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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司機蓄謀撞人的事兒, 還是刺激到了程林,打破了原本的平靜,像是冷不丁揭開了遮羞布, 程林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冷靜和自製, 開始有點失控。
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報不了。韓東是程林心頭上的一根刺,懸了這麽多年,紮進了心裏去,拔刺的時候,必然連著筋肉血骨,少不了疼痛和鮮血。他想過很多種可能, 做錯事情就得付出代價,程林知道這個道理, 也知道韓東終將有一天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可他不願意定義為複仇。甚至會常常想起小時候和韓東一起的很多事,分享的半塊餅,一起撐著的破雨傘, 韓東給他打跑過追趕的野狗,拿著搬磚敲走欺負他的高年級學生, 過馬路的時候會拽著他的手跑過去。有些記憶和事實不能泯滅,他確實和韓東一起相依為命在艱苦的環境裏長大,耗盡了將近二十年的時光。
自從那個司機被控製起來,程林這兩天總是會忍不住走神,其實一直以來, 他表現得已經足夠堅強,心理承受能力已經超出了大家夥的預期了,可真到收網和麵對的時候,程林終於心神不寧得有些慌亂,他又不願意表現出來讓大家擔心,所以就偷偷摸摸掩飾著,就連夜裏的失眠也多了起來。很多不願意回憶的事情,開始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裏,那些艱難不堪的歲月,受到的侮辱和輕視,在底層塵埃裏摸爬滾打時候希望和絕望不斷輪回的痛苦,程林沒有忘,他怨恨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那相依為命的二十年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程林之前回避的那些問題,終於徹底不能再回避了。
任安察覺到了程林的反常,周末早晨吃完早飯,任安跟他談話,說著:“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程林有些回避,說著:“沒事,最近太忙了,店裏事情多,又有些考試,壓力大了些,哥,我沒事。”
任安見他嘴硬,卻也沒有再勉強,程林仍舊每天忙碌著,不過偷偷去醫院開了點安眠藥,每天睡前躲在衛生間裏吃兩粒。這段時間快樂和平靜的日子,終於掩蓋不了堆積了二十多年的情緒,一下子真成了心理問題,程林以為自己能跟以前一樣扛過去,可是每天晚上閉上眼睛,就是衝過來的車子和震耳欲聾的碰撞聲,有根弦繃了這麽久,好像要斷。
程林像模像樣裝得跟平時無異,連任安都要被騙了過去,直到有天晚上程林在衛生間躲著吃藥的時候,有點發暈,咕咚砸到一旁浴缸邊緣上,把藥片弄得散了一地,任安偏偏還有應酬回來的晚,等進門的時候看到衛生間亮著燈,看到躺在地板上緊閉著眼睛的程林,任安嚇得魂都飛了。
程林住院,所有人都很意外,幹媽看著程林更瘦了,也不敢再程林跟前哭,挺絕望地問著:“不是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病了?”
任安說著:“一直當他很堅強,承擔了這麽多事,最近又被刺激了下,大概終於到了承受極限了吧。”
程林請了一個月,學校跟店裏的事情,都先暫停了,任安也把公司裏的事情交代給了鄭副總,買了機票,直接帶程林出國散心去了。程林坐在飛機上挺鬱結,覺得大家有點太興師動眾了,自己就是心裏有點疙瘩,失眠,過些日子就能調節好,不至於當成疾病看待。任安握著程林的手,說道:“過日子就是有鬆有緊,你也別瞎操心了,跟我到歐洲逛逛,許了你好幾年,這次終於有機會了,挺好。有時候生病沒什麽不好,是老天爺給你的假期,假期來了,就好好享受,養足精神,然後再好好過日子。呆,咱的好日子剛剛開始呢。”
程林垂著眸眼,說著:“就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讓大家擔心了。”
任安摸著程林的頭,說著:“傻子。”
歐洲之行效果非常好,程林的注意力被各種新奇景色吸引,吃美食,看帥哥美女,住各種各樣的豪華酒店,玩極限運動,坐船出海,去農場酒莊,程林算是開了眼界,心境也開拓了。任安陪玩陪得盡職盡責,跟程林在一起的時候,工作電話一律拒接,怕擾了程林興致。程林倒是開發出了新的趣味,他喜歡上了在酒店的房間跟任安做ai。
那種陌生又整潔的環境,讓程林有點興奮,感覺是在偷偷摸摸幹著什麽壞事似的,每家酒店的風格不一樣,窗外的風景也不一樣,有的珠光寶氣豪華誇張,有點像英倫古板的老派貴族,有的清新淡雅像山林間的清風,程林意亂情迷的時候,覺得自己這是被任安帶進了一個又一個夢裏,他活著,好像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釋放,以前的林林總總,在眼下的歡愉裏,都可以成為過眼煙雲。有一天深夜在露台上釋放出來,程林癱在躺椅上,盯著天空明亮的星河,突然說了句:“哥,我放下了,真的。”
任安抱起他,說著:“總覺得對你照顧不周,忙著這忙著那,忘了好好疏導你的情緒,對不起,哥失職。”
程林搖頭,說著:“我真沒什麽事兒,就是心裏還是有坎兒,以前刻意回避不去重視,突然又冒出來,就一下子沒繃住,以後不會了,我都梳理明白了。”
程林在國外玩了一圈,精神頭養得很好,任安看他狀態不錯,略微放心,就訂下了歸國的日子。程林給自己打足了氣兒,準備回來繼續戰鬥呢,可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麵對的是一個已經塵埃落定的結果,他的父親項濤已經把所以的事情都料理好了。
程林恍然後知後覺,他以為回來要單打獨鬥跟韓東戰鬥,竟然在潛意識裏忘記,他也是一個有父母的人,他的父母堅定強大,默默無聲之間,已經把事情都搞定,不讓他心情鬱結地摻和其中,程林有點想哭,好像剛剛明白過來似的,他竟然是有父母庇護的人了。
項濤拿出很多文件,時間從幾年前一直到現在,韓東涉嫌欺詐,挪用公款,□□交易還有買凶,證據確鑿,人證物證都有,已經被控製起來了,連同小姨,那個司機,假冒項童的那位,另外還牽扯到其他很多人,程林都不認識,韓東違規積累財富,牽扯的案子,不止一件。
就連當年程林的案底也被重新調查,還給了程林一個清白的檔案。
回國後的第一天,項濤就喊程林過去,跟程林麵對麵談了這些事,程林沒想到事情落定得這麽快,有點懵,隻是問著:“都有事實依據的嗎?”
項濤知道程林什麽意思,說著:“對,咱們沒有做節外生枝的事情,是他們太貪心,也太敢動手了。”
程林再見到韓東的時候,倆人中間隔著了鐵柵欄,韓東表情冷冷淡淡,隻是說了句:“等我出去,要拉著你陪葬。”
程林看著他,說著:“東哥,等出來,咱踏實點過日子吧。”
韓東不屑地笑笑,說著:“你得意什麽?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憑什麽你突然有了好出身?我不甘心。”
程林無力再說些什麽,他甚至都沒有跟項濤刨根問底搞明白韓東到底籌劃了一個怎樣的局,他不想再關心這些了,他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忙,那麽多親人要陪伴,哪裏有空去尋思韓東到底想怎麽樣,隻是希望他明白做錯事,要承擔責任。
將近兩個月,插曲似的轉眼就過去了,程林重新回到校園,仍舊是那個喜歡笑,好脾氣的明朗青年,任安送他過去的時候,程林走出去很遠又跑回來,親了口任安,說著:“哥,謝謝。”
任安笑著看他的小呆子活蹦亂跳地進了校園大門,眼睛沒來由就是有點濕。
大宇一直幫程林看著店,照應著裝修的事情,程林回來一看,其實收拾得已經差不多,大宇摟著新結交的舞蹈學院女朋友,邀功道:“小林子,你每次開店哥都是頭號功臣,準備怎麽感謝哥?”
程林笑道:“送你打折券。”
其他的各種手續也已經辦好,員工招聘大宇跟喬飛一起麵試了幾個,等著程林複試拍板就可以簽合同了,喬飛把紅毛染成了黃毛,晚上的時候嘚嘚瑟瑟進了店裏,摟著程林脖子問著:“聽說你差點精神失常進療養院?”
程林:“……你聽誰說的,幫我砍了他。”
喬飛默默掐了掐程林腮幫子上的皮膚,說著:“怎麽覺得……你被任安那頭驢滋潤得人麵桃花啊?”
程林:“……任安為什麽成了一頭驢?”
喬飛:“我直覺覺得他那活大。”
程林:“你饑渴?上次給你介紹的叫陳瑉的,可能也是驢。”
說話間,倆驢竟然一塊進門了,任安約著陳瑉打球,晚上打完球一起來程林這裏,準備嚐嚐喬飛手藝,品評品評咖啡店的飲料。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韓東以後出來會報複,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