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80章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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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瑉番外
陳瑉是個條件很好的男人, 方方麵麵都挑不出什麽毛病,放到小說裏也是絕對男主角配置,可偏偏這種天怒人怨的頂配男人, 從大學畢業那年, 就一直單身,不談男朋友,也不談女朋友。; www.+.用大宇的話來說,禁宮裏缺命根子的男人都會搞搞對食,陳瑉兄弟咋過得連那些人都不如了呢?
陳瑉自然不會讓大宇知道,他一直單身的原因就是大宇,他一輩子都不會讓大宇知道。
陳瑉先是認識了程林, 任安,通過他們才認識了大宇。
陳瑉還在學校裏念書的時候, 有一天路過河邊, 遠遠就瞧見有個瘦瘦的年輕人瞎了眼似的衝到馬路牙子上,然後咕嚕咕嚕滾到河水裏了,一群不會遊泳的女學生圍在岸邊, 看到人都沉下去了,嚇得嘰嘰喳喳高聲喊著救命, 陳瑉跳下去把人撈起來,好人做到底又送人去了醫院。落水的年輕人陳瑉認出來了,是在m大西門擺攤的小販,賣麻辣燙的,調的醬料挺好, 陳瑉偶爾路過就去吃一碗,看著是挺利索的小夥子,怎麽就昏頭昏腦衝進了水裏呢。
陳瑉陪護了大半天,有個年輕大男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程林也剛剛醒了,有點怕那個大男生似的,見了麵往病床裏麵縮了縮,白著臉瞧著挺可憐,倆人來來回回對上幾腔,陳瑉就有點察覺了,怕是關係挺不一般。陳瑉作為程林的救命恩人,一來二往就熟悉起來了,他挺喜歡程林單純的性子,覺得像自己弟弟一樣,不自覺就要維護一樣,程林也拿他當朋友,後來有次約著見麵,就見到了任安的發小大宇。
陳瑉剛開始瞧著大宇,倒也沒什麽特別的印象,反正不至於到一見鍾情的地步。陳瑉瞧得出來大宇也是能玩得開的人,身上藏著紈絝子弟的那種誰都瞧不進眼裏的欠揍氣息,因為是程林和任安的好友,陳瑉對大宇也算是客氣,但是說不上熟稔。可是大宇就是個人來瘋自然熟,見麵沒幾次就勾肩搭背跟陳瑉稱兄道弟,弄得陳瑉也跟他是發小似的,陳瑉發現,大宇有時候神經挺大條,缺心眼似的,愛耍嘴皮子,嘴巴快,打嘴仗愛占人便宜,賺了便宜就美滋滋好像中了彩票頭獎,經常打趣老實巴交的程林,不過心裏也軟,不是壞人。
慢慢就真的熟悉起來了,大宇知道陳瑉體育各方麵全能,有時候繞過程林和任安開始私下裏約著見麵運動,讓陳瑉叫他網球、羽毛球、乒乓球、保齡球各種球,還非得學點炫酷的花架子,大言不慚說著自己要學點“真本事”去調妞。陳瑉好脾氣地每次都是赴約,有時候運動結束後倆人一起在場館浴室裏洗澡,陳瑉好幾次從背後瞅著大宇年輕的身體走了神,身體的本能和渴望讓陳瑉漸漸確定,他恐怕對大宇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後來陳瑉不止一次反問自己,到底看上了大宇的什麽,從學校畢業以後,陳瑉發展得很好,他軟硬件都挑不出毛病,想找什麽樣的對象都易如反掌,可是總是難以擺脫對大宇的執念,那份年輕時候在場館浴室裏見到大宇身體的衝動,清晰地印刻在了腦海之中,無可替代。
可是大宇是個正常的男性,他喜歡各式各樣漂亮的姑娘,那是無可扭轉的天性,大宇是跟陳瑉生活在兩個世界中的人,陳瑉不管再努力,他們中間永遠都樹立著一塊界碑,穿越不了界限,陳瑉那麽聰明的人自然是明白的,從一開始就明白,剛開始也痛苦,也糾結,也曾經想著破釜沉舟跟大宇攤牌,可是日子一天天熬了下來,就真的習慣了,免疫了,退讓地想著,就這麽著吧,還是維持現狀吧,最起碼能作為大宇最親密的朋友在一旁守護著,最起碼能毫無芥蒂地經常見麵。
大宇家裏管教得很嚴格,爸爸和爺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宇小時候沒少挨棍棒,所以對家裏男性長輩很是懼怕,表麵上懼怕,心裏卻還是貪玩,偷偷摸摸沒少惹些小麻煩。任安認識程林之前,大宇有事兒都是屁顛兒屁顛兒去找任安,任安現在滿眼都盯著程林過日子,大宇識趣地不去瞎湊,就湊到陳瑉眼前了。陳瑉也數不清自己多少次去接喝得爛醉的大宇回家了,大宇喝多了就膩膩歪歪蹭到陳瑉身上,陳瑉每次都跟上刑似的,把人弄回去扒拉下來髒衣服,有時候還給大宇衝洗衝洗,有時候直接撂倒扔床上。
陳瑉有大宇家的鑰匙,有時候送大宇的時候,會落下東西,有次陳瑉沒跟大宇說,直接拿鑰匙開門進去想順路帶走落下的帽子,結果進屋就看到了散落一地的衣服,從外衣到內衣,一直綿延到了臥室。很明顯屋子裏有兩個人在幹事兒,男的是大宇,女的不詳。
陳瑉站在玄關位置上愣著聽了幾分鍾,聽到了大宇油腔滑調的葷段子和鶯鶯燕燕的笑罵,陳瑉沉默著退了出去。之後一段時間大宇約陳瑉,陳瑉都找事情推辭了,他又不是聖人,說實話覺得挺窩心,挺想幹點什麽,可怕真幹點什麽傷害了大宇。僵持了一段時間,陳瑉還是妥協了,大宇約他喝酒的時候,陳瑉去了。
陳瑉問大宇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大宇挺煩地說著家裏給安排了個鐵飯碗,旱澇保收,讓他去上班。陳瑉想跟大宇分享分享自己的創業計劃,大體說了說,覺得沒什麽意思就打住了,大宇好像不是那種可以跟他精神契合到可以分享未來的人,陳瑉有點失落,他喜歡錯了人,偏偏還保持著慣性似的一直喜歡著,找不到說服自己繼續的理由,也找不到說服自己放棄的理由。
程林出事的時候,陳瑉竟然看到大宇掉眼淚了,陳瑉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抱著大宇安慰,陪著大宇喝酒,聽大宇說程林這程林那,恍惚想著,要是自己出了什麽事故,大宇是不是也會這麽上心在意。程林一走就是兩年,這兩年期間,大家都從校園裏走了出來,踏上了不同的軌跡。
陳瑉按照自己的想法創辦了網球俱樂部,走的是高端路線,慢慢經營起來了口碑,分店一個個擴張起來,成了挺有名的連鎖。大宇在那個事業單位幹了半年,每天朝九晚五上班下班,用大宇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淡出個鳥來,偏偏人際關係還挺複雜,今天這個女領導翻白眼,明天那個小年輕擠兌人,都是雞毛蒜皮的事兒,搞得跟紫禁城宮鬥劇似的。陳瑉其實很忙很忙,忙到分身乏術,一分鍾恨不得掰成兩分鍾用,可是接到大宇電話,還是會準時赴約,聽大宇絮絮叨叨說這些瑣碎小事,一聽就是大半夜,然後送醉醺醺的大宇回家,拿著大宇家的備用鑰匙開門,聞著屋子裏殘存的可疑女人的香水味。
大宇在那家事業單位幹了半年毅然辭職,陳瑉正巧新開一家分店,就試探著提出來讓大宇去照應著。陳瑉知道大宇其實沒什麽工作經驗,不管是人事管理還是業務開拓基本都是空白,他也沒指望大宇能把新連鎖店開成什麽了不起的德性,虧了就虧了,大宇願意幹就挺好了。可大宇還真是叫陳瑉另眼相看了,從體製裏跳出來後,大宇像是從五指山下釋放出來的猴子,充分發揮了自己嘴皮子技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用了大半年時間愣是把分店業績搞成了最好的,用自己的人脈拉了很多vip客戶,還拓展到跟一些高端酒店和商務公關公司合作,業績擺在那兒,大宇經常美滋滋晃悠到總店跟陳瑉老板邀功。
說起來那段時間是陳瑉覺得挺美好的一段日子,跟大宇走得很近,大宇跟女人約會都少了似的,有時候是來匯報工作,匯報完了幹脆就膩歪在陳瑉這裏,打遊戲玩手機,等陳瑉忙完了倆人再去一起喝酒,要麽喊上任安一起。任安那段時間倒過得挺黯然,像個沒有靈魂的工作狂,消瘦陰沉,三人聚到一起,大宇絞盡腦汁想著各種段子吸引任安的注意力,想給任安釋放釋放,可任安就是悶頭喝酒,喝得爛醉,大宇再跟陳瑉一起把任安弄回家,有時候時間還早,倆人再找地方續攤。
大宇有時候感慨說著人怎麽那麽執著呢,任安對程林都成心病了,一年兩年還成,難道十年八年也要這麽過?萬一程林真的找不到,或者就算找到了也不願意回來了呢?陳瑉聽著,問大宇他覺得一份感情能維持多長時間,大宇皺著眉想得挺認真,說著自己也沒有碰到特別鍾情的那種,平時跟妹子談戀愛的時候,真是不想未來的那種。
陳瑉笑笑就不點評了,後來說了句你倒是活得挺瀟灑。
那段時間的唯一變數就是經常纏過來的王威,陳瑉其實挺不理解王威的腦回路,之前因為王威糾纏他妹妹,陳瑉狠狠把人揍了一番,揍得王威滿地找牙,之後也因為程林的事兒沒少修理王威,可這貨竟然腦子進水似的,變成盯著陳瑉轉悠了,聽說陳瑉開了網球店,屁顛兒屁顛兒過來辦了vip會員,花著冤大頭的錢,各種找陳瑉搭扯。
陳瑉瞧不上王威,覺得王威是那種骨子裏發著惡臭的紈絝,除了錢跟下半身,什麽都沒有。偏偏王威還不知道看臉色和情趣,寧願挨打吃虧也纏著陳瑉轉悠,陳瑉察覺出王威的用意後,真是覺得挺惡心,覺得王威盯著自己身上的目光跟剛從茅坑裏轉悠出來的綠頭蒼蠅似的,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陳瑉蹦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心裏也是一驚,移情入景想著,大宇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用心,會不會也這麽想,也覺得惡心。王威有天發瘋似的,竟然說破了陳瑉對大宇的用心,那天大宇來總店匯報,陳瑉跟王威講話的時候,大宇就在不遠處的休息室裏等著陳瑉。陳瑉真是覺得有點膽戰心驚了,下手沒個輕重,把王威打懵了,看著王威慘樣有點抱歉,王威看起來是真的傷著心了,沒多久離京去外地了。
陳瑉知道大宇婚訊的時候,好幾天失眠了,他想這段感情大概終於可以畫上終止符號了,陳瑉看著大宇送來的精致請帖,心裏沉甸甸的,卻又有些解脫。正巧王威提供了程林的信息,陳瑉幹脆開車載著任安去那個遙遠的山區縣城找程林,順便避開大宇的婚禮。
去縣城的路上,任安緊張得幾乎要發抖,陳瑉一路上看著,也看著倆人久別重逢之後的衝動和哭泣,心裏愈發空落落。那幾天王威一直陪在身邊轉悠,好歹算是找到程林的功臣,陳瑉對王威難得態度好不少,王威嬉皮笑臉說些段子,陳瑉也好脾氣地沒有揮著拳頭揍他。
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陳瑉還是會想著:大宇結婚了。
大宇結婚後的一段時間裏,陳瑉跟大宇疏遠了關係,大宇總是很忙,忙著跟新婚妻子相處,大宇提出來辭職的時候,陳瑉並不意外,發給大宇一大大紅包獎金,請他們夫妻兩口子一起吃了頓飯。吃飯的時候大宇挺照顧自己妻子,他新婚妻子長得挺好看,有點大小姐的嬌憨脾氣,大宇喜歡哄著她,小兩口甜甜蜜蜜,看得陳瑉隻能沉默吃飯,他是個外人。
大宇新婚沒多久,突然又開始約陳瑉了,有時候打球,有時候喝酒,婚姻裏各種不順心也展露出來,小兩口的事,兩邊家長的事,大宇覺得挺心煩,吐槽結婚累,不自由。陳瑉勸著他,說和著那些家務事,大宇悶悶地,總有種中年男人的頹廢感。後來沒多久,大宇竟然離婚了,一幫朋友在程林那裏聚會的時候,大宇自己說著老婆跟前任藕斷絲連,合著夥坑大宇錢。
陳瑉知道大宇離婚的事兒,說實話心裏一動,心底的那點渴望和衝動冒了頭,他想著要不要出格一次,破釜沉舟一次,跟大宇攤牌。晚上送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宇回家,陳瑉有點衝動想直接把人辦了,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把衝動變成了黑暗房間裏的一聲歎息,給大宇蓋好被子鎖好門,離開了。
陳瑉以為大宇離婚以後,又會跟以前那樣經常約他一起吃喝玩樂,可事實上並沒有。大宇在程林l大咖啡館裏當了店長,張羅生意的時候,忙著跟各種年輕女孩約會,有時候會帶著女伴參加他們幾個朋友之間的聚會,好像每次都是新麵孔。離婚以後的大宇,更玩得開了,隻是玩到了陳瑉涉及不到的領域。
陳瑉覺得心累。
倒是聽說了不少王威的消息,程林有個叫江升的朋友不知道怎麽跟王威搭扯上了,還上了心。江升是個挺靠譜的老大哥,穩重又不乏魄力,偏偏看上了王威,搞得自己跟愣頭青小子似的隔三差五飛高原約會。陳瑉瞧著覺得好笑,想想王威以前的德性,還真是覺得世事難料。後來程林生意做得大了,跟江升合計著要開一家藏餐廳,弄了好多理由把王威請了回來,藏餐廳開業前幾天,陳瑉過去參觀,這才時隔許久見到了王威。
王威變化挺大,剃光了頭,安安靜靜坐在角落一個桌案上寫寫畫畫,抬眼看陳瑉的時候,目光是陌生的,連搭訕的話都省下了,垂下眉眼繼續幹手裏的活,身上真是沒了煙火氣,整個人看著都冷冷淡淡的。
陳瑉也沒有過去跟王威搭話,倒是之後開業大家都聚到一起的時候,王威看到大宇也過來,路過陳瑉的時候停住腳步,問著:“怎麽還是那樣啊?”
陳瑉一怔,順著王威目光看過去才反應過來這是說他跟大宇呢,陳瑉搖搖頭,說著:“那還能什麽樣。”
王威不屑地看了看陳瑉,說著:“你是自己魔怔自己。”
陳瑉點頭,無力反駁。
陳瑉的事業已經開始在各個大城市開花,連鎖店一家家開了起來,他也整天忙著到處出差,真的不怎麽關注大宇的事情了,事業上紅紅火火忙得團團轉,心裏就沒那麽空落落了,偶爾看到大宇在群裏說著約會了哪個姑娘,有什麽心得,也隻是當成朋友的吐槽,不會往心裏去了。
陳瑉決定收心了。
雖然不至於疏遠,可見麵畢竟越來越少,有時候在程林組的局上能碰見大宇,倆人私底下基本上不怎麽約著見麵了。陳瑉再次收到大宇請帖的時候,也沒覺得多驚訝,挺坦然地揣著紅包去參加了大宇的婚禮,隻是看到站在大宇身邊女人的時候,陳瑉想著恐怕過不了多久又會離婚吧。倒不是詛咒大宇的婚姻,陳瑉覺得大宇某些方麵很是愚鈍,尤其是在跟女人交往上,有些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的事實,大宇偏偏很傻很愣似的,全無知覺。
大宇第二次婚姻過得怎麽樣,陳瑉沒有太去關注,他在南方一線城市開展了業務,萬事開頭難,他得去那裏坐鎮指揮,回京城的時間就短了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去,連程林那裏的聚會都去的很少了,跟大宇之間變成了隻會在節假日發發短信問候了。
在南方待的第一個冬天,陳瑉終於談了個對象,在一次商務宴請上認識的,對方是搞金融的,長得俊俏,人也聰明識趣,跟陳瑉聊得來,關注陳瑉的業務動態,給出了不少很好的建議,陳瑉不反感,感覺是比大宇上好幾個檔次的人,一來二往,就正式交往了。
對方是南方人,很是追求生活品質,倆人共同生活的房子裏每天打掃得一塵不染,餐桌上的鮮花定時換新,夜晚的廚房裏經常煲著湯,偶爾去海外度假旅遊調劑調劑生活,日子過得也挺有滋有味。有次陳瑉跟對象出去旅遊回來,在家門口竟然見到了大宇,大宇訕訕說著出差路過,到陳瑉公司打聽著住處就冒昧過來了。
陳瑉聽著奇怪,都存著手機號,不直接打電話怎麽還去公司打聽。大宇瞧著跟陳瑉一起的男人,也沒問什麽,放下買的水果絮叨幾句,說還要趕飛機就走了,陳瑉要送他去機場,大宇愣了一下,說著不用不用,快步就離開了。
陳瑉想打電話問問程林跟任安,看看大宇是不是有什麽事兒沒好意思開口,電話撥到了一半,對象纏了上來,問著那是誰,陳瑉應對著就被帶到了床上,到底還是沒問。陳瑉覺得大宇像是很遙遠記憶裏的人了,太遠也太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接下來幾年,陳瑉像是在這座南方城市裏紮下了根,被對象帶的也慢條斯理地吃早茶,置辦了幾套房產,在周邊二線城市繼續開連鎖,日子過得還真是挺不錯。手底下兵強馬壯,當老板的自然也能抽出點時間,又一年年底的時候,陳瑉帶著對象回了趟京城,準備多待些日子,孝敬孝敬家裏老人。
回去自然要跟朋友們聚聚,陳瑉帶著對象去了程林組的飯局,任安,江升,王威都在,就是單單少了大宇,陳瑉剛開始都沒有問,酒喝過了一巡,陳瑉才問著:“大宇又忙什麽去了?”
王威有些訝異地看了陳瑉一眼,程林扭頭看了看任安臉色,一時間竟然沒人回答,倒是江升開口道:“他去年就出國了,你不知道?”
陳瑉默然,他真的不知道,大宇的事,他好久都不問了。陳瑉聽著點頭,笑了笑,說著:“是嗎?這次玩出國去了。”說完就給對象夾菜,程林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似的,陳瑉問著:“怎麽了?”
王威在一旁說著:“沒怎麽,陳老板你生意這麽大,怎麽還不給我們開個免費卡啊。”
陳瑉笑著還真是掏出來幾張卡,說著:“這不帶了嘛,去我店裏隨便玩,不收費。”
話題就這麽岔開了,陳瑉不再問,大家夥也都不再多說了,畢竟陳瑉帶著對象,說多說少都不好。
年後離開京城的時候,終於下了場冬雪,從小在南方長大的對象覺得新奇,跑到公園裏捧著雪玩了好長時間,陳瑉陪著,卻總是走神,想起了有點冬天跟大宇去爬山,爬到半山腰下起了雪,就一起去農家樂住了一晚上,晚上吃著烤肉和農家菜,大宇喝了點酒,跑到雪地裏打滾。
那時候好像還畢業,都那麽年輕,現在都開始往四十上奔了。
陳瑉看著對象在雪地裏撒歡,想著已經很多年沒看到大宇笑容了似的,他那麽愛玩笑的一個人,也會給自己找樂子,過得應該不錯吧。
回到南方,開春又是忙碌,陳瑉對象自己的事業也挺忙,倆人都是挺上進的事業型,不過也會調劑著過日子,隻是年中的時候,陳瑉對象突然提出來要分手。陳瑉有些意外,他覺得倆人之間還是挺默契的,好像還可以繼續這麽過下去,冷不丁聽到對方要分開,很是疑惑,結果對方說著:“我之前的男朋友回來了,抱歉,我忘不了他。”
陳瑉一聽,無語了,和平分手,分手了才驚覺三年多的感情,一下子分開竟然沒覺得什麽可惜或者不適。以前對象老是調侃陳瑉不過是想找個搭夥過日子的人,陳瑉還挺認真的反駁,如今看來,可能真的就是這樣吧,年紀大了,不願意老是一個人寂寞著,再說不管什麽樣的熱烈感情,最後不都是回歸到搭夥過日子上嘛。
回歸單身的陳瑉不願意再住倆人一起生活的那套房子,幹脆換了房子搬了家,一個人有時候無聊透頂,玩手機的時候突然看到很久以前的一個群組,裏麵是他,大宇,任安和程林,以前大家經常聚的時候,都在這個群裏活躍著,相互調侃,這些年這個群沉寂了,大家都忙著自己的生活,就沒人發什麽東西了。
陳瑉看著大宇灰暗的頭像,想了想編輯條信息發到了群裏,寫著:“兄弟們誰最近來我這裏出差?新得了幾瓶紅酒。”
群裏沒人吱聲,過了好久,陳瑉接到了程林電話,程林問著:“陳瑉哥,最近怎麽樣?”
“挺好啊,小林子要過來嗎?哪天,我去接你。”陳瑉還是挺開心見到程林的,電話那頭程林沉默了一小會,說著:“我倒是想過去,就是有點走不開。對了,陳瑉哥,你最近是不是分了?”
陳瑉承認,說著:“你怎麽知道的?”
程林道:“上次不是也跟你對象留下聯係方式了嘛,最近看他曬的照片是跟別的人,猜的。”
陳瑉:“又讓你們看笑話了。”
程林語氣卻不輕鬆,說著:“陳瑉哥,能不能托您件事兒,我把航班信息發給你,你到時候幫我接個人吧,你能照應著就照應著,要是沒空就讓手下人辦也成,他自己過去,我不放心。”
陳瑉以為是程林朋友,爽快答應下來,那頭程林結束通話,一臉糾結地問著身後的王威和任安以及江升,說著:“就這麽著了?合適嗎?”
任安說著:“托給別人也不放心,就算是念在以前情分上,陳瑉也會幫襯著點,說到底,還是朋友。”
程林隻發了航班信息,陳瑉到機場的時候才發現程林沒把接什麽人名字電話之類的發過來,打電話催著程林要,程林說著:“就是大宇哥。”
陳瑉怔住,在機場裏頓住了腳步,程林又說著:“陳瑉哥,大宇哥現在狀態不是很好,他正好過去辦事,您幫著照應點,本來我是要過去的,酒店這邊有點突發情況,過不去,拜托了啊。”
陳瑉當年對大宇的心思,程林是知道的,如今聽程林說得這麽見外,陳瑉笑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直說的,都是老朋友,知道了,我已經在機場了,現在就去接他。”
等陳瑉真的見到大宇的時候,就一點也笑不出來了,他實在想不到,幾年的時間裏,人的變化怎麽可以這麽大。
大宇瘦得有點脫形,臉色暗黃帶著無法言說的疲憊,嘴唇上起了幹裂的白皮,兩鬢頭發白了很多,陳瑉幾乎不敢相認。大宇直愣愣看著前方,腳步匆匆趕時間似的,沒有看到陳瑉,陳瑉跟著大宇身後走了幾步,才喊著:“大宇?”
大宇剛開始沒聽見,陳瑉幹脆拉了拉大宇胳膊,大宇才扭頭看,也是驚訝道:“陳瑉?這麽巧。”
陳瑉看著幾乎脫胎換骨的大宇,說著:“不巧,我就是來接你的。”
大宇忙道:“不用不用,我就來找個人,待兩天就走,你也挺忙的,不用管我。”
大宇的目光有些躲閃,陳瑉拉過他的行李箱,說著:“客氣什麽,住酒店嗎?我送你過去。”大宇尷尬地點點頭,說著:“那謝謝你了。”然後報了個機場附近五星酒店的名字。陳瑉送他過去,大宇走進大廳,說著:“我還得出去辦事,你也去忙了,謝謝了。”
陳瑉見他客氣,心裏挺不是滋味,不過也沒多說什麽,約著空下來見麵,然後開車走了。車子往家裏方向走,需要到前麵路口掉頭,走到酒店對麵的時候,陳瑉看到大宇拖著行李箱出了酒店大門,陳瑉心裏一動,找地方泊好車,過了馬路尾隨在大宇身後。
大宇進了不遠處一家小旅館,陳瑉站在小旅館門外牆邊,依稀聽著大宇在裏麵問著:“多少錢一晚上啊?……地下室呢?地下室就行,住兩晚。”
陳瑉覺得不對勁,走進小旅店,問著:“住這裏不如住我家,還不用花錢。”
大宇嚇了一跳,尷尬地低頭,陳瑉拉過大宇行李箱,朝自己停車的地方走過去,大宇隻能跟在了後麵。等上了車,大宇才解釋道:“最近家裏有人生病,經濟上不寬裕,機票還是程林給買的,不好意思總是欠朋友人情。”
陳瑉安靜聽著,載著大宇去飯店,準備先吃點飯,陳瑉點了很多菜,大宇卻吃得不多,話也說得很少,偶爾看看窗外發呆,陳瑉問著:“怎麽瘦成這樣?”
大宇道:“還好,前幾年胃不好。”
一頓飯下來也沒說多少話,陳瑉結賬載著大宇回家,大宇進門看著陳瑉豪宅級別的房子,更加沉默了,手腳很是拘束地進了屋,問著行李放到哪間,陳瑉領他過去,讓大宇去洗個澡去去乏,大宇應著,進了浴室。
等大宇洗完,陳瑉拿出兩瓶酒擺吧台上,喊大宇過去,說著:“咱兄弟倆好久沒一起喝酒了吧。”
大宇點頭,道:“是啊,好久了。”
倆人坐在吧台那裏倒了酒,大宇幾杯酒下肚,說著:“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沒什麽出息,一直走下坡路。”說完也沒多解釋,就是悶著頭喝酒,最後喝得凶了,實在醉得離開,垂著頭開始小聲哭,鬢角白發一顫一顫,看得陳瑉心裏難受得要命。他年輕時候喜歡的那個陽光燦爛元氣滿滿的大宇,不知不覺間,徹底不在了。
大宇胃不好,又好久沒喝這麽多酒,當天晚上就喝出了事故,半夜疼得受不了,去行李箱裏翻止疼片的時候吵醒了陳瑉,陳瑉其實一直沒怎麽睡著,聽著動靜跑過來,看大宇難受得渾身冷汗,趕緊送了醫院。
大宇在醫院裏觀察了一天,止住了疼就堅持回去了,他回到陳瑉家裏就趕緊收拾行李,說著:“謝謝你了,我真的走了,小林子給定的明天的機票,我得抓緊辦點事情去。”
陳瑉心裏沉沉的,要送大宇,大宇堅持拒絕,陳瑉心裏有點窩火,突然吼道:“你跟我客氣什麽!”
大宇被吼得一怔,半晌才說道:“不是……”
陳瑉發現大宇眼圈有點紅,大宇說著:“不是那幾年了,不好意思太打擾你,真的,陳瑉,你讓我自己去辦事吧,程林不該通知你的,朋友之間,我最怕你看到我這個樣子,真的,別人還好,我最怕你見到我這個樣子。”
大宇固執地帶著行李往電梯間走,陳瑉發現自己仍舊是個外人的身份,不知道大宇到底為什麽落魄到這個地步,不知道這些年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留住人怎麽幫助他,什麽都不知道,生疏分離的這幾年,也跟陌生人沒有什麽區別了,過多的幹涉和過問,反而會給大宇更加添堵。
陳瑉放大宇走了,大宇那種有點慌亂和謙卑的眼神,陳瑉實在是沒法看下去。不過陳瑉問程林要了大宇返京的航班信息,去買了下一班的機票,他實在是沒辦法就這麽放任不管,那不是別人,是曾經占據了他整個青春靈魂的大宇,就當是朋友,他也該關心關心。
陳瑉去了程林跟任安家,程林見到陳瑉很驚訝,知道陳瑉來意先歎口氣,說著:“大宇哥前幾年家裏出了事,被牽扯進案件裏,算是家道中落吧,他被家裏人匆匆忙忙送出了國,最近因為家裏有人生病才回來,也沒什麽錢了,又得跑東跑西給家裏人看病,他都瞞著我們,要不是實在沒錢,來找我們借,我們還不知道他回來了,具體再多,大宇哥也不願意跟我們多說了,反正看著挺不容易的,不是以前的大宇哥了。”
陳瑉問大宇現在住在哪裏,程林給了個地址,問著:“陳瑉哥,你打算怎麽著啊?”
陳瑉搖搖頭,說著:“不知道。”
他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大宇,以前不知道,現在也不知道,陳瑉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不是給大宇一筆錢,可是他能給,程林跟任安也能給,很明顯大宇根本沒要,人到貧困潦倒的時候自尊心反而會愈發敏感,陳瑉有點悲哀地想著,可我除了錢,還能給他什麽啊,他們已經是兩個不相幹的人生了。
陳瑉按照程林給的地址找到了大宇的住處,是個城郊亂糟糟的一個居民區,車子都開不進去,陳瑉打聽著找到了大宇租住的房子,繞進胡同黑洞洞的樓道,見到了一個人趴在露台上吸煙的大宇。
大宇看到陳瑉咳嗽兩聲,說著:“怎麽過來了?又是程林,這小子真是給人添亂。”
陳瑉打量了打量大宇的居住環境,直接開口說著:“能幫你什麽。”
大宇搖搖頭,說著:“真不用。”
陳瑉拉過個椅子坐下,大宇悶頭吸完了一根煙才繼續跟陳瑉說著:“你也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看得我覺得自己過不下去似的,你又不欠我的,實在缺錢我會開口的,前段時間不是問小林子借錢了嘛,還夠用,不夠了我下次找你借,真的,我會開口的。”
陳瑉點頭,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說著:“密碼你生日,放你這裏備用吧。”
大宇歎口氣,沒拒絕,接過去說著:“謝了。”
外麵夕陽落山,大宇怔怔看著滿天晚霞,說著:“真好看。哎,你記不記得那時候在你學校操場,咱踢完球,倒在草地上,也看到過這麽漂亮的雲彩,你當時還嫌棄我矯情,說不就是雲彩。”
陳瑉說道:“記得。”
大宇笑笑,說著:“有時候還真是挺懷念咱那幾年。”
陳瑉說著:“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