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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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渙終於回過味來了,他這個男一搞不好不是靠運氣砸來的。

    但《南城往事》的男一都拿到手了,過兩天就簽合同了,他才不管其他,這角色他要定了。

    這麽想著,即便包間裏一道道探究審視的目光打在臉上,程渙也從容抬眼同沈遊對視,眼神一派光明磊落。

    沈遊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裝柔弱,程渙這麽筆直地回視過來,他當場一瞥眼,委屈得恨不得眼淚掉下來在地上砸個坑。

    衛保仁也看了程渙一眼,問沈遊:“你得罪誰了?”

    沈遊不言語,桌上的方海心冷哼一聲:“還能有誰,咱們劇組牛逼哄哄的男一號唄。”

    這鴻門宴唱成這樣,不管提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這桌上不少人都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麽,隻能集體沉默當啞巴,更何況誰都和程渙沒交情,誰都不會幫他說話。

    這時候倒是一直沒吭聲的安若思開口了,她慢吞吞道:“要說就說清楚,別吞吞吐吐的,也別給自己加表情帶戲,都是演員,哭戲誰不會演,來來來,是個男人就把眼淚和粉底一道擦了,大家都坦誠些,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安影後性格直爽這件事整個圈子都知道,可那句“把眼淚和粉底一道擦了”差點沒把沈遊噎死,方海心不悅地看了安若思一眼,不方便得罪,便沒有說話。

    沈遊這哭戲演到一半,本來以為自己是主角,結果半道殺出個要他卸妝的安若思,他茫然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戲份,當即吸了吸鼻子,緩緩開口:“我……”

    程渙又打斷他,說的也很坦誠:“你可以直接說結果,再說過程。”

    沈遊再次被打斷,心中恨恨,又不滿地抬眼望過去,終於道:“我演不了男二了,有人要在我臉上劃刀子。”

    一句話出來,全桌嘩然。

    衛保仁愣住,下意識轉頭看向沈遊的麵孔,還好,現在看看還是平整的白,暫時沒出現劃痕:“劃刀子?小沈啊,你把話說全,你不說,我們怎麽知道是怎麽回事。”

    可程渙已經在沈遊吞吞吐吐的三言兩語和滿桌的唏噓中摸索出了一個大概,然後暗自繃了繃嘴角,邵峋那金貴的腿皮……

    方海心又開口了,冷哼:“所以說啊,衛導,現在的藝人了不得啊,抱上了金大腿,拿到了角色,就敢對其他藝人這麽下死手,這樣下去,這圈子還是娛樂圈嗎,還不是得成黑*社*會圈了。”

    說著,目光沒有停留地落在程渙臉上,這個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傻子都能看出來這說的到底是誰。

    沈遊和方海心搭檔得嚴絲合縫,方海心剛說完,沈遊當即委屈地朝程渙這邊道:“我知道你有背景,但你都拿到角色了,能不能放過我,《南城往事》我可以不演,但我也是藝人,我的臉上不能留疤的,要不然藝人的生涯全毀了。”

    字字句句全是“我”,可見是個十分自我的人,這種人大概隻想得到別人對他做了什麽,想不起來自己對別人做了什麽吧。

    而程渙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衛保仁這種不愛湊飯局的老牌導演也被拉來吃飯了,無論事實是什麽,不給他潑點髒水,不讓他程渙兩個字在衛導這邊臭哄哄,方海心和沈遊那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果然,衛保仁擰起了眉頭,之前尚且平和的目光審視的落在了程渙臉上。

    程渙對沈遊那番話暗暗冷哼,擦手巾揩了揩指尖,他目前還不確認自己抱上的金腿子到底是誰的,但既然沈遊和方海心都說有,男一又落在了他頭上,那姑且就當有吧,既然有都有了,程渙半點不推辭。

    畢竟他這人沒那麽“正直”,也沒想過要塑造出一個正人君子的形象,別人看他是什麽就是什麽,無所謂,反正男一已經是他的了。

    但坐著被人噴不是程渙的習慣,他擦完了手,目光筆直地朝沈遊落去,一字一頓毫不客氣道:“你要真和我計較這個,有件事咱們先掰扯掰扯,前幾天我拍完戲開車先走了,你在我劇組外麵找*打*手蹲點堵我這事也不是假的吧。”

    其實程渙本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趙勉連囫圇都沒打聽出來,但胡說八道這種事張口就能做,用安若思的話,誰還不是演員。

    程渙猜對了,也被他說中了,那群人的確是沈遊找的。

    但他沒想到,沈遊竟然當場認了,而且還一個人把戲飆了起來,他聽完程渙的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然後噗通一下在衛保仁身邊跪下了。

    大約跪衛保仁的演員加起來可以媲美香飄飄,沈遊膝蓋磕得重重一響,衛導也不過低頭掀了掀眼皮子,然後特別淡定的說:“輕點,嚇了我一跳。”

    沈遊:“……”

    沈遊表情一頓,重新培養情緒,終於把戲重新給接上了,苦著臉道:“導演,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你也知道,我靠著方監製這邊,一直想做《南城往事》的主演,本來以為競爭對手隻有一個許康瑞,結果到頭來被忽然冒出來的程渙搶了角色,我不甘心,真的,當時就是腦子氣的糊塗了,就找了人,”又立刻指天指地發誓,“但我真的真的沒讓人用刀子,我自己也是演員,知道臉最重要,怎麽可能讓人這麽做,我就是……就是氣糊塗了,覺得角色被搶了,不甘心,才一時衝動做出這種蠢事的。”

    滿桌人全一聲不吭地看大戲,衛保仁沒說什麽,安若思倒是又開口了:“然後你報複不成,被程渙的金大腿查到是你,現在程渙反過來收拾你了,是吧?”

    沈遊有點幽怨地看了安若思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安若思嗤了一聲,沒什麽同理心似的,低聲嗔道:“那程渙的金大腿挺厲害的啊,背靠這麽厲害的金大腿,你今天還敢跪在這裏告狀,不怕出了這個大門,金大腿一腳把你踩死嗎?”說著,還特別具象化的用手做了個碾壓的姿勢。

    沈遊:“……”

    安影後還真是快人快語,程渙默默在心裏笑噴了出來,的確,既然知道他背後有人,還故意這麽做,那顯然還有其他目的了。

    還能為什麽?無非是沈遊和方海心覺得自己倒黴了,也得拖他程渙下水,讓劇組主創、女一、尤其是導演對他程渙心生戒備,最好產生厭惡情緒,也要給他未來的星途創造點阻礙。

    當然了,落在方海心這個監製心目中,他這種有金腿抱的十八線隻有被藐視的份,程渙估摸著,方海心也是想借這個鴻門宴嚇唬恐嚇他,讓他明白這圈子水深得很,即便有金大腿,也別太放肆。

    這麽想想,程渙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背後那位金大腿到底把沈遊怎麽了,方海心這個監製炸毛成這樣?

    麵對滿心疑惑,程渙也很直接,他站了起來,拿著手機出門,抬手示意眾人:“抱歉,我先打個電話。”

    沈遊哀怨地看著程渙,一副果然如此背後就是有人的神態,而程渙完全不介意當眾拉扯“背後的金主”當大旗。

    他走出包間,撥了個號碼,一接通,率先道:“金大腿。”

    電話那邊口氣傲慢地嗤了一聲:“俗不俗,叫大佬不會?”

    程渙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果然是你,我就奇怪我運氣怎麽能這麽好,和安若思搭戲當男一。”

    電話那頭的邵峋頓了頓,不太意外,但也有些驚訝:“這麽快就知道了。”

    程渙本來想噴對麵一口,可話到嘴邊又頓住了,邵峋為他做這些,簡直跟“癡情種”沒差別。

    程渙這人就是這麽吃軟不吃硬,看到邵峋抱著肚子喊疼他就把人拉回家了,想到邵峋很可能是為了他才“下海”拍起網絡劇還默默砸關係捧他,程渙又是半個字的狠話也吐不出來了。

    他的心又不是金剛石做的,有人倒貼上趕著對他好,他還能繼續一副鐵石心腸嗎?

    但現在不是掰扯這些的時候。

    程渙緩了緩,重新開口:“先不說這個,我問你件事,你是不是查到那天的打手都是沈遊找的?”

    邵峋很幹脆:“是。我不但查到是他,還查到那些朝我臉上招呼的刀片也是他讓人帶著的。”

    程渙挑眉,暗道這個沈遊還真應了他的名字半點不是省油的燈,口口聲聲道自己是做了蠢事,但私下做的事還真是夠狠的。

    邵峋提到那個沈遊,口氣很散漫:“我腿上六厘米的口子,到今天還紅著呢,我就讓人給他帶話了,要麽他自己在自己臉上劃一刀,要麽等我空了我親自來動手。”

    程渙:“原來是這樣。”

    邵峋:“我說了這麽多,現在也讓我問一句,你那邊是什麽情況?”

    程渙三言兩語把這鴻門宴的事說了,邵峋當即鄙夷地嗤了一口,吐出兩個字:“垃圾。”

    程渙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包間門:“行吧,先這樣,我掛了。”

    邵峋:“慢著!”頓了頓,“你別傻,有關係就用,有後台就靠,那個姓方的製片人還敢這麽囂張,無非覺得你的金大腿不會時時刻刻幫你撐腰,故意給你找難看。”

    程渙默默道:“你對我到底有什麽誤會,又開始覺得我傻?”

    “情竇初開”的邵公子大概和程渙對噴習慣了,好話才說了幾句,當即又轉回了從前對撕的口氣:“你要不傻就憑你這個顏值條件怎麽現在還不紅?”

    說完兩人隔著電話同時沉默了。

    程渙捏著手機,覺得心裏那個猜想再一次得到了印證,又被那句“憑你的顏值條件”說得愣住——邵峋這是覺得他長得好看?這是有多喜歡他?

    邵峋緩了兩秒,率先用正經的口吻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做人不能太正直。”又一本正經開解道,“我和你不管私下關係如何,好歹對外人來說,我們還是老同學,看在同學的情誼上,你聽我的,不用那麽死心眼,你就把我當成你的靠山,腰杆能撐多硬撐多硬。”

    程渙默默聽完,幽幽道:“你說真的?”

    邵峋:“聽著像假的嗎?”

    程渙很爽快地回道:“行。”又說,“別掛電話。”

    說完他轉身回包間,和之前平和的態度不同,這次他帶著仿若千鈞的氣勢,腳下生風,一把推開包間門,徑直快步朝沈遊走去,在眾人沉默打量的目光和沒來得及反應的驚詫中抬手,一把拽住了沈遊的領口,提小雞似的,把沈遊的脖子都勒在了衣領第一顆紐扣上,仿若提著一隻縮了脖子的雞。

    眾人:“……”

    沈遊大驚:“……你,你幹嘛。”

    程渙一手提著他的領子,先對著電話道了一句“你來說”,又把手機塞到沈遊耳邊:“我家金大腿有話和你交代。”

    眾人:“……”

    “……”沈遊下頜差點砸地上,而緊貼著耳邊的手機裏傳來一個冷淡的不緊不慢的聲音:“就是你吧。小畜生,六厘米的口子,你到現在還沒給我在臉上劃上是吧。”

    這森冷的口氣、叫人膽寒的音調,再配合前幾天從公司到經紀人全部戰戰兢兢的態度,沈遊心髒撲通撲通,當場開始冒冷汗。

    桌上的方海心見狀炸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程渙,你!”

    程渙側頭,冷瞥他,口氣半玩笑地回他:“我怎麽了?都說我抱了金大腿,誰規定隻許抱不許用的?”又瞥了地上的沈遊一眼:“我看這位就很懂江湖規矩,不但抱的緊,還能讓金大腿親自出麵替他辦事兒。”

    方海心臉色驟然一緊,七竅生煙,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能把程渙怎麽樣,再轉眼看沈遊,這家夥也是不爭氣,一個電話嚇唬嚇唬他而已,竟然被唬得癱坐在了地上。

    這時候,始終沒發表態度的衛保仁衛導終於動了。

    他眼神警告地示意方海心稍安勿躁,又轉頭,徑直看向了程渙,緩緩笑了出來,歎息一口:“你啊你啊,程小渙,你還真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桌上眾人都愣了,安若思挑眉,方海心和地上的沈遊震驚地看向一站一坐的程渙和衛保仁。

    程渙這才鬆開沈遊,朝電話輕輕到了一句“先掛”,收起手機,忽略地上癱坐的六厘米,態度恭敬地對衛保仁道:“衛導,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