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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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渙在邵峋的怒吼中跳下了牆頭, 剛落地就後悔了,他到底有什麽閑心管湛臨危?他們以前熟嗎?
難道就因為他媽去世了, 兩個同樣孤苦無依的少年人就無形之間走近了?
程渙覺得並不是這樣。
他就是有點聖母心, 就是覺得不能放著這麽不管,尤其湛臨危主動來找他。
到了學校門口,湛臨危果然還在等,見他出來,笑著過來, 抬手在唇邊哈了哈氣:“我回來的時候還沒這麽冷,早知道就穿棉衣回來了。”
程渙:“走吧,去我住的地方。”
湛臨危跟上, 程渙這才發現,對方竟然個子冒頭,已經有點比自己高的趨勢了。
外麵吃什麽了,邵峋也是,都比他高, 程渙有些分神暗自嘀咕,卻又忽然無語, 他這時候莫名其妙想邵峋幹什麽。
兩人去到程渙如今租的宅子, 發現程渙就租了一間屋子, 湛臨危有些驚訝:“你很缺錢嗎?”
錢這個問題偏偏是橫在他們兩人之間不可多提的,程渙淡漠道:“沒有。”
湛臨危及時閉了嘴,在這件不大的隻有幾平的屋子裏掃了一圈,發現除了床也隻有一個書桌和衣櫃, 最多的竟然就是書,地上桌上都有,床上也是,還有一個擺在床上的小桌子,上麵有一支筆和一個水杯,就放在床頭櫃邊上,似是經常坐在床上看書用。
湛臨危有些驚訝。
雖然兩人不算多熟,但湛臨危從前沒少在程渙家“鳩占鵲巢”地住著,也沒少聽程渙的母親抱怨程渙心思不在學習上,可如今他看著,程渙似乎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
他自己尋了一把椅子,默默坐下,因為臨時找不到話題聊,便隨口道:“你要考大學?”
程渙在床邊坐下,因為床很矮,隻能伸長了腿,十分隨意道:“不考還能做什麽?”
湛臨危深深地看了程渙一眼,目光又落在他窄瘦的腰和一雙伸開的大長腿上,想了一會兒,才猶豫著緩緩道:“你要不要考慮去當演員?”
程渙一愣,反應過來湛臨危在說什麽,嗤了一聲:“我去當那個幹什麽?”
湛臨危卻像是瞬間打定了主意:“因為賺的多,收入高。”接著道,“就算是普通龍套,隻要勤快點能經常接到戲在各個劇組裏竄,也絕對比普通人收入高了,外麵大城市那些白領又能賺多少?上大學怎麽樣,出來就和那群人差不多,朝九晚五,每天帶飯盒,出租屋和公司兩點一線,每個月都剩不下幾毛錢。”
程渙瞥頭,看向湛臨危,忽然覺得麵前這張少年麵孔其實有著格外老成的氣質和眼神,完全不似學校裏那群天生懵懂、對未來無可預計的學生。
但程渙並不為湛臨危說的這些話心動,一方麵,他們沒那麽熟,不會湛臨危說什麽他就相信什麽,另外一方麵,他並不認為錢多這個誘惑在他這裏算什麽,他有他自己的計劃。
湛臨危似乎也看出程渙聽不進去,很快作罷,他又坐了一會兒,身上暖起來了,程渙才問:“這次回來準備做什麽?”
湛臨危道:“就回來看看。”
程渙點頭:“我這裏住不下,你可以回孤兒院那邊,我和齊院長打個招呼。”
湛臨危笑笑:“不了,我還是找個小賓館住幾天,過幾天也就走了。”
程渙嗯了一聲。
兩人既然不熟,自然無話可聊,程渙也不關心湛臨危在外麵的生活,但看他衣服行頭裝束還不錯,猜他在外麵應該過得還可以,又有半份的遺產保駕護航,想必不用他多操心。
程渙默默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多管閑事”。
兩人相顧無言地坐了一會兒,湛臨危起身要走,程渙這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叫住他道:“何蕾姐過的還好嗎?”
湛臨危卻反問:“你沒見過她?”
程渙覺得這話問的有些奇怪,何蕾和湛臨危兩人前後腳一起離開孤兒院,高一開學之前何蕾還給他打過電話,說和湛臨危在一起,湛臨危說會給她介紹工作。
現在這反問的話是什麽意思?他沒和何蕾在一起?
程渙沒有手機,何蕾也沒有,從前何蕾都是用公用電話打程渙家裏的電話,高一開學前那通電話之後兩人再沒聯係過,何蕾的近況程渙根本不知道。
見程渙神態間冷漠了下去,眉宇之間也盡是審視之意,湛臨危連忙道:“哦,何蕾沒和你說?”
程渙看著他:“說什麽。”
湛臨危:“最近她和我吵架了,因為工作上一些事情,我以為她回來找你了。”
程渙瞬間明白湛臨危為什麽會回來找他了,是因為何蕾,他是在找何蕾。
但何蕾根本沒回來找他,應該也沒有回孤兒院,如果回那邊,齊院長一定會給他打電話。
程渙本來就是敏感的人,心下頓時警惕了起來,湛臨危三言兩語輕輕鬆鬆道出一句“前幾天吵架了”,因為什麽吵,吵得多厲害卻不說,隻說猜她回來了,程渙自然也順著這些話猜想——
一定發生了什麽。
程渙沒有讓湛臨危走,走廊裏攔住了他的路:“你們吵什麽?”
湛臨危笑笑:“就一點小事。”
程渙:“小事?”
這時,院子裏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程渙和湛臨危一個回頭一個抬眸,四隻眼睛同時看到了一臉怒氣衝衝奔過來的邵峋。
邵峋走到程渙眼前,看也不看湛臨危一眼,胳膊一伸關了程渙屋子的房門,二話不說拽了程渙就要走。
程渙驚道:“幹什麽?”說著,腳一繃,下盤穩住,人定在了原地。
邵峋用了大力去拽一個沒比自己矮多少的同齡人,程渙一個定住,力的作用一個來回,他反而成了那個被拽住的,一個後仰撞在了程渙身上,差點沒砸地上。
邵峋和程渙動過手,知道他家這位不隻顏美,打架也是相當美的,卻不知道程渙下盤這麽穩,胳膊力氣也這麽大,當即丟了個大臉。
他本來就有氣,這下又當著外人的麵丟了個臉,瞬間怒道:“程渙!”
程渙扶住邵峋的胳膊,等人站穩了,才無語道:“你做什麽?”
邵峋看他:“你不上課了?”
程渙:“我說了,我有點事。”
邵峋看了湛臨危一眼,沉著氣,默默問:“什麽事?”
湛臨危朝他笑笑:“你好,我是程渙的弟弟。”
邵峋挑挑眉,心說未來的自己沒提示他還有個大舅子,他直接問道:“你叫?”
“湛臨危。”
邵峋一愣,心中頓時警惕了起來。
那封信裏,這個名字可不是什麽好人啊。
湛臨危本來也要走,見這一個兩個看他麵色都不善,索性遁了。
他一走,程渙便要回學校上課,邵峋卻沒讓。
程渙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平和的口氣,緩緩道:“你到底,有什麽,病?!還上不上課?”
邵峋從書包裏摸出鑰匙開了自己屋子的房門:“你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邵峋在十幾歲的年紀裏,脖子上擺的腦袋裏不是隻有漿糊黏的課本,也是有見識和能耐的。
未來的自己特意在信裏提過的人如今就擺在了眼皮子底下,如果不管,任由發展,誰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邵峋覺得這事兒得趁早說清楚。
他進了門,把程渙拉近屋,鎖上門,把人帶到床邊,因為心裏想事,沒留意這舉動有什麽問題,正要把程渙按下坐著,卻忽然遭遇了一個反絞手。
邵峋嗷的一嗓子差點沒有疼跪下,怒看麵前人:“你幹嘛?”
程渙無語地看著他:“你幹嘛!”
邵峋這才發現他們站的地方不對,趕忙道:“我特麽又不是要睡你你緊張什麽?”
有點緊張的程渙默默鬆了手。
邵峋手腕差點被掰斷,心說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出牆的還這麽囂張,十幾年後那個程渙不是挺溫柔的嗎,眼前這個家夥就是家暴狂。
邵峋隻得離程渙遠了一些,然後指了指屋子裏的沙發椅:“你自己坐,我不動你。”
程渙拿腳踢了踢沙發椅,坐了下去。
邵峋則走到書桌邊,拉開桌子,邊翻抽屜邊道:“剛剛那個人是叫湛臨危是吧?”
程渙沒廢話:“是。”
邵峋找到那封信,遞給了程渙:“我覺得這個湛臨危你最好防一防,至於原因,你自己看吧。”
程渙一直知道邵峋這邊也有這麽一封來自未來的信,隻是一直沒有見過,如今邵峋主動拿出來給他看,他驚訝了一瞬,便接了過去,展開看了起來。
信箋本來就不長,匆匆一掃,愣住了:“吳懼是那個餐廳老板吧?你哥和那個餐廳老板在一起?他也是gay?”
邵峋震驚了,這特麽是重點麽?!
他無語地看程渙:“我讓你看湛臨危,你管我哥和吳懼幹什麽!”
程渙卻道:“真是啊?”
邵峋:“……”是啊,就是gay,我也是,分分鍾奸了你哦。
邵峋越發覺得自己真是拿程渙沒辦法,然而卻又在盛世美顏中越發沉淪,自甘墮落,他想不透未來的自己到底是怎麽和程渙在一起的,就目前來看,他和程渙在一起的機會大約也就是同日而亡後家裏給葬一個墓裏頭。
他歎了口氣,把椅子拉到程渙對麵坐下,語重心長地耐心道:“咱們能不能不聊我哥和吳懼,也不聊同性戀?”
程渙點頭。
邵峋:“信你也看過了,怎麽說?”頓了頓,“你還是先告訴我湛臨危找你做什麽的吧?”
程渙這時候倒是異常的好溝通:“他在找何蕾。”
其實程渙本來是不確定的,湛臨危找他可能也就是敘敘舊而已,但臨走時候聊到何蕾時那詭異的氣氛讓他直覺不對,而邵峋給他看的那封信雖然佐證不了什麽,但同時提到湛臨危和何蕾,那就更值得揣測了。
湛臨危這趟,十有八*九就是回來找何蕾的。
邵峋聽到何蕾這個名字又是一愣:“湛臨危和何蕾認識?”
程渙:“都是孤兒院出來的,他們前後腳離開,開學前何蕾給我打電話,說和湛臨危在一起,還要幫她找工作。”
邵峋幾乎脫口而出:“那個湛臨危年紀看著比你還小點兒,何蕾比你大吧?你不覺得奇怪嗎,給她找工作?找什麽工作?”
程渙一愣,麵露茫然,顯然根本未考慮到這一點。
邵峋擺擺手:“行了行了,你先跟我回學校,晚上我去找吳懼或者找我哥,讓他們幫忙找找何蕾,他們肯定比我們兩個高中生有能耐。”
這趟回學校自然不能走正門,兩人繞到逃出來的那個牆下頭,邵峋指了指上麵:“你先。”
程渙沒客氣,起步,牆上蹬兩下,雙臂一撐就上了牆頭,再從牆頭上跳下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邵峋後退了幾步,扯唇嘀咕:“你要爬牆你爬啊!還不是被老子給抓回來了。”
起步衝刺蹬牆……雙臂抬起,碰到牆頭,高度不夠雙臂沒撐起來,轉瞬又滑了下去。
邵峋:“……”
隔著一堵牆,程渙在那頭顯然也聽到了爬牆失敗的聲音,在那頭問他:“要我上來接你嗎?”口吻中明顯帶克製的笑意。
邵峋怒道:“牆上有青苔,太滑了好吧。”
程渙:“哦,青苔。”
邵峋憋著氣,又試了第二次,結果還是爬不上去,這次程渙直接笑出了聲,很快人影便出現了牆頭上,居高臨下看著他,晃了晃腿,目光垂著,像是笑眯了眼:“我知道,青苔太厚了。”
邵峋:“……”
程渙沒再嘲諷,反而坐在牆頭上,躬身,朝邵峋伸出了胳膊:“來吧,小短手。”
有風從牆頭過,吹起程渙的額發,邵峋覺得自己一定是腦抽了,要不然他怎麽會把“來吧,小短手”自動默認成“來吧,小寶貝”。
他借力攀上牆,握住了程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