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共探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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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闔家安平,鄰裏康泰, 那是小義。

    心懷蒼生, 家國天下, 此為大義。

    當一個個體擁有著遠超於常人的巨大力量時, 他會開始自然而然的超脫於旁人。不同的力量層次帶來了不同的對世界的認知, 然後就是不同的眼界,不同的思量。

    大天狗是一隻很特立獨行的妖怪。

    這具體大概表現在,他的中二期來的特別的晚……和詭異。

    在遊曆了諸多風景之後,大天狗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許許多多的黑暗,有著**裸的貪婪和欲念。

    那該怎麽辦?

    大天狗想,那就重建這世間的秩序,這樣……就可以了吧?

    所以說, 當一個空想主義者同時擁有了世間罕有的強大力量的時候, 這就會演變成一個災難。

    “這便是……你的大義麽。”或許是因為從帕拉塞爾蘇斯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理念”, 之前一直高冷中二一臉“老子不屑於與你們交流”模樣的大天狗這次居然能夠心平氣和(相對來說)的開口。

    在聽完他的闡述後, 帕拉塞爾蘇斯用一隻手抵住下巴,想了想:“我所期望的大義,是能夠賜予布滿大地之上,所有被愛著的子民以慈悲和愛。”

    “為了這個目標,我渴求著名為‘聖杯’的器物,寄希望於能夠通過它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夢想。”

    大天狗的眼神閃了閃。

    何其相似。

    他希望的,是一個妖權平等的平安京,妖怪無需仰仗著人類的臉色而活, 而人類也無需畏懼害怕妖怪的力量。為此,大天狗追隨於黑晴明,因為他在他身上看見了更加強大的希望。

    然後,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吧?

    那麽、為了日後那個“天下大同”的世界,現在出現的任何的犧牲,都是理所當然的吧?

    帕拉塞爾蘇斯繼續道:“但是啊……”

    他又想起了那個被灰霧所籠罩的倫敦。迷惑了心神的巴貝奇,歇斯底裏的瑪奇裏.佐爾根,想起了那根紫色的魔神柱,想起了流淌著黑泥的聖杯和宛如漩渦一樣的暗色的天空。

    “這是我的罪。”

    他望著大天狗,逐字逐句的道:“這是,我們的罪。”

    為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大義,強行用力量把意誌加諸於他人身上。這是一種傲慢,也是對其他生命的不尊重。

    “我們一意孤行,並險些為此犯下大惡……”

    是的,帕拉塞爾蘇斯協助瑪奇裏.佐爾根在倫敦用人造人布下了天羅地網,並且為其最終召喚魔神柱鋪平了道路,哪怕此舉是在為拯救人理的禦主增加困難也在所不惜;大天狗一葉障目,協助黑晴明為了八岐大蛇的複活做牛做馬出賣勞力,卻不曾憶起,昔日的大蛇是怎樣肆虐人間,其禍害的不止是人類也還有同族的妖物。

    大天狗犯下了罪孽。

    帕拉塞爾蘇斯亦然。

    但慶幸的是,洛九思阻止了帕拉塞爾蘇斯,沒有讓他的計謀真正得逞。

    “當時有人阻攔在了我麵前。”帕拉塞爾蘇斯伸出手,在大天狗各種震驚的目光下撫上了他的臉頰,為他拭去臉上的血汙。

    “我很幸運,九思阻擋在了我麵前,而他也正好擁有那個阻攔我的能力。但你如今與我的情景,還是稍稍有些不同的呢。”

    帕拉塞爾蘇斯側了側頭,看向自從自己開口後就不發一言,死死握緊雙拳,一直盯著他和大天狗看的源博雅。

    “有人想要幫助你,想要把你從錯誤的道路上拉回來,不過有些可惜,他似乎並沒有足以和你匹敵的力量。”

    聽到這句話的源博雅低下頭去,長長的額發遮住了半邊臉,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是的,他還是太過於弱小了。就算是源氏子又如何?就算在除妖一道上頗有建樹又如何?就算能百步穿楊箭無虛發又如何?在這些活了數千年的大妖麵前,他依舊渺小而脆弱。

    ……渺小到,連難得的摯友誤入歧途,他都沒有辦法帶去救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在泥潭裏越陷越深。

    帕拉塞爾蘇斯終於說出了他對大天狗最後的勸慰。

    “所以這一次,就由我來阻攔你吧。”

    大天狗靜默不語,良久才道:“那又如何?”

    “你們已經重傷了我,並將我困於此地。”

    穿透了他漆黑色羽翼的銀色鎖鏈在日光的照映下閑的越發耀眼,幽幽的反射著光芒。

    “至少這一局……是吾輸了。”

    但是以後,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說不通嗎?”帕拉塞爾蘇斯看著大天狗歎了口氣。

    哎呀,他還想溫和一點呢,涉世未深的大妖怪在為人處世上就像是一個未長成的少年一般,毫無顧忌的摧殘對方弱小的心靈他會過意不去的啊。

    這位現代魔道的開創者開始嘴炮。

    “啊啊……這樣說起來,你所謂的‘大義’,也不過是一種自我滿足的臆想了。”

    他言辭間不複之前的溫和,而是猶如利刃一般直戳胸腹。

    “你追求著自己的大義,自我沉醉於這種滿足感中,不願意從中清醒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也不願意看看你的所作所為是否是他人所期待的,一意孤行的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這樣的你,真的是——醜陋極了。”他最終做出總結。

    “你說什麽……?!”大天狗一瞬間暴起,又被鎖鏈束縛住,隻能不甘的抬起眼,惡狠狠地盯著帕拉賽蘇斯的臉。似乎隻要他得到一個機會,就會把自己的羽毛狠狠地懟到後者的臉上。

    “我說的不對嗎?”帕拉塞蘇斯溫和的笑著,那笑意卻並沒有傳達到眼底,更像是一種毫無生氣的固定表情,“你自我滿足於這種‘大義’,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閉上眼睛塞上耳朵,不看也不聽。”

    “其實你自己內心也是隱約有所察覺的吧?這種‘大義’,從根本上就已經壞掉了,它在最開始就是錯誤的!”

    黑發男人一字一句的剖析著大天狗的心理,與其說他針對的是大天狗,不如說,他在痛斥的人是昔日的自己。

    “你瘋狂的信仰著自己追隨的人,隻要是對方的要求,明知道是錯的也會去完成。你在逃避什麽?你在麻痹自己什麽?”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啊——這一切都將是千夫所指,永遠洗刷不去的罪!!!”

    “我……”在帕拉塞爾蘇斯這一連串的詰問下,大天狗臉色有些蒼白,再也維持不住往日裏高傲的表情,“我……錯了?”

    帕拉塞爾蘇斯暗金色的眼瞳中閃過流光,咄咄逼人:“嗬,自然是錯了啊。”

    “你這——卑劣的偽善者。”

    “夠了!”源博雅再也忍不住,衝了過來,擋在大天狗和帕拉塞爾蘇斯之間,雙眸中像是燃燒著火焰,“你怎麽……你怎麽能這樣說他!”

    “大天狗他,才不是那樣的!”

    “或許一直以來,都是我太遲鈍和自大了,自以為是大天狗很好的朋友,但其實連他在想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

    “笛聲是不會騙人的!”

    “我相信大天狗,相信他的高潔,相信他的品格。”

    “收回你的話,大天狗——才不是什麽卑劣的偽善者啊!如果連他都是卑劣者的話,這世間,定不會再存在什麽人可以配的上‘君子’之名了!”

    大天狗看著自己麵前博雅的背影,愣愣的,像是第一次才認識他。

    這一刻,他忍不住想問,為什麽?

    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相信自己,你為什麽就那麽篤信我就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呢?

    笛聲……是不會騙人的嗎?

    不知道為什麽,大天狗一瞬間想起了他與源博雅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清冷的月光,流淌的溪水,坐在樹杈上的大妖手中持著一隻竹笛,看向樹下。

    樹下的還可以用少年去稱呼的人類抬起頭來,背後背著幾乎有大半個他那麽高的長弓,露出一個大方爽朗的笑臉。

    “剛剛吹笛子的人是你嗎?”

    大天狗搖了搖頭,複又補充道:“不是人類。”

    少年的目光在他身後的巨大黑翼上一晃而過,最終停留在他手中的竹笛上:“啊,你是妖怪呀。”

    “這沒關係啦!剛剛的笛聲是你吹得嗎?很好聽!”

    看著少年期待的目光,大天狗緩緩的點了點頭。

    少年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

    “那我可以和你共奏一曲嗎?”

    那是他們的初見。

    無論是當初的少年也好,還是如今這個已經長成了足以依靠的男人也好,源氏博雅,始終初心不改。

    大天狗眨了眨眼睛。

    分明之前一直堅持著自己是絕對沒有錯的……但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選擇,可能,真的是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他內心的這種轉變,被帕拉塞爾蘇斯看的一清二楚。

    這位賢者柔和的笑了笑,把一隻手遞到大天狗麵前。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剛還被對方毒舌過的大天狗有些懵逼。

    “你的大義和我的大義,都已經被證實是錯誤的了。”

    “那麽不妨從頭開始,讓我們一起去追尋這大義如何?”

    大天狗低垂下眼睫,長長的卷翹睫毛不安的眨動著。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