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驢油火燒, 身為潞州人，章素素長到十歲, 隻聽過它的大名, 卻沒嚐過是啥味, 鹹口的還是甜口的, 額, 好吧，她連長啥樣兒，三角的還是圓形的都不知道。小說

    可是短短幾天內, 連續兩次聽人提起它的大名，作為一個已經頂門立戶養家糊口的十歲女孩兒來說, 偶爾嘴饞一下，想奢侈一把也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內吧？！

    為此，姚家門裏的頂梁柱章素素小同誌為了購買火燒事宜，特意主持召開了姚家第一屆家庭會議！

    會議上，關於章素素同誌提出的購買火燒改善生活的議題，大家踴躍發言積極表態, 運用舉手表決的方式全票通過了這一有利民生的提議。

    姚若雲老同誌做了專題報告，報告中指出，其中經費事宜由章小同誌全權負責，自行籌措，最後對於這一項有利民生功在很多秋的大事，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其實就是章素素饞火燒了，不知道是啥味, 想買兩個嚐嚐，嚐過啥味的姚老太太也饞了，小浩子更是舉雙手表示也想嚐嚐味道，然後自認管錢的姚老太太就提出，想買火燒自己弄糧票和錢去，她老人家沒錢！

    章素素深知姚老太太的摳門性格，自然也沒指望過她，錢她空間裏存著好幾塊，糧票的事兒，等下回去劉家換糧食的時候，少要點糧食，折換一斤半斤的糧票不是什麽問題。

    事情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禮拜天的早上吃過早飯，不到八點，章素素揣著跟劉奶奶換來的二斤糧票和五毛錢，提著她跟小浩子借來的帶蓋小籃子，在姚老太太假裝不在意實則急切的眼神下，囑咐了小浩子兩句話，出門去了。

    大概是信了賀六的話，也或許是饞蟲作怪，章素素這一次沒有繞太遠的路，隻轉過兩三條巷子，在離家不過二百來米的地方上了大路，直奔紅升飯店。

    章素素來的巧，進門的時候正碰上一鍋新出爐的火燒剛剛擺在櫃台上，一個火燒七分錢，□□票，章素素捏著手裏的五毛錢和二斤糧票，鼻子裏嗅著充盈的香味，一狠心，從空間裏抽了兩毛出來，添一塊，要了十個火燒！

    大概是見慣了市麵，麵對章素素這麽大手筆的買賣，櫃台裏的服務員眼睛都沒眨一下，扯了一張毛邊草紙，把十個火燒放在上麵排成一摞，三下兩下包成了一個蠟燭包“啪”的一聲拍在了櫃台上。

    章素素把紙包放在小籃子裏，手伸進去，拆開紙包，抽出一個熱乎乎的火燒來，再把紙包原封包好之後，拿出了那個火燒。

    來不及觀察，章素素把籃子挎在胳膊上，一手拿著火燒，一手護在下麵接著上麵掉下來的芝麻和碎屑，來不及仔細觀察，在那誘人的香味裏，章素素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真不愧是百年傳承的老字號，這燒餅外送內軟，酥香濃鬱，鹹香滿口，簡直太美味了！

    沒見識的小浩子一定會說比雀肉還好吃！

    一個火燒隻有成年女人手掌那麽大，章素素邊走邊吃，剛走出飯店沒幾步就吃完了。

    吃下最後一口，章素素停住腳步，微閉了眼睛，仔細品嚐，的確回味悠長，令人還想再吃一個！

    低頭看了看，籃子裏的紙包，章素素沒再動，蓋好蓋子，往大商店走去。

    她想給自己買一麵小鏡子。

    不算末世，章素素在這個世界上活到十歲竟然隻照過一次鏡子，還是在劉奶奶家洗澡換衣裳的時候匆匆看了一眼，為的是看自己是不是變了樣子！

    師範家屬院李家有沒有鏡子，章素素沒有記憶，在姚老太太家是沒有的，即便是有，以她那樣摳門的一個籃子也能藏起來的做派，不用說，就是有也不知道在哪個櫃子裏鎖著呢。

    章素素懶得跟她磨那個嘴皮子去，反正她兜裏有錢，小浩子的衣裳又承包給了姚老太太，買一個小鏡子而已，還不算什麽大事！

    這一回，穿戴整齊幹淨的章素素沒遭到什麽嫌棄，順利進了大商店。

    來到大商店的日用品櫃台，章素素墊著腳尖選了一塊比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圓鏡子，塑料框子，一麵姚五毛錢，不要票，又挑了一把兩毛錢的塑料小梳子替換她現用著的那把老太太不要的隻剩下十來個齒的木頭梳子，總共花了七毛錢。

    付了錢，章素素把梳子和鏡子拿在兩隻手裏，照著鏡子，拿梳子往頭上比劃一下才發現，她的梳子買早了！

    鏡子裏的章素素，皮膚白皙紅潤，漂漂亮亮的小臉配著一個光溜溜的露著青皮的腦袋，確實有點不容易分辨出男女來，但是，她真的如劉奶奶說的那樣是個漂亮的小閨女！

    在自己的美貌裏陶醉著的章素素並不知道短短幾年之後，她就恨不能換了自己這張臉，因為她像極了一個蛇蠍心腸道德敗壞的女人，甚至，章素素決絕地想過，哪怕變成姚老太太那樣的醜人也好過漂亮的像極了那個女人。

    後話不提，這時候的章素素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是怎麽碰上她的？

    哦，想起來了，是在她照了鏡子之後。

    章素素仔細地把鏡子和梳子放進衣兜裏，實則是借機送進空間之後，她走出了大門。

    雖然花掉了她很大一部分的積蓄，可買到了喜歡的東西，章素素仍然高興地一蹦一跳的跳下了商店門口的三階台階。

    商店門口的台階下，蹦蹦跳跳的章素素遇上了刹不住自己從過來的一個大女孩兒！

    她側身讓了過去，那個刹不住的大女孩兒卻跪趴在了台階上，想一想，全是骨頭的膝蓋硬碰硬的磕在水泥台階上，那種痛該是多麽的**！

    章素素站在一遍，樂的不行，這個女孩她認識，或者該說是跟她有血緣關係，李家的四閨女李芳芳，大章素素七歲，今年應該十七歲了。

    李芳芳是李家最漂亮的閨女，一生下來就白白嫩嫩的，可愛至極，若非這樣也不能讓為了生兒子生一直生到四十多歲，快魔怔了的李家老兩口子，也就是章素素的姥姥姥爺沒有送人留下了這個本該不招人待見的小閨女。

    李芳芳無疑是漂亮的，一身淡藍色的哢嘰布料的列寧裝，用腰帶卡的極顯腰身，尤其是跪趴在哪裏，顯得她的身段極為婀娜，當然了這些，章素素還看不住來，她隻是覺得這個沒什麽感情甚至還有奪食之仇未報的小姨連摔跤都摔的很漂亮，令人賞心悅目。

    輕聲痛呼著，她踉蹌著，站了起來，轉過身來，一臉控訴要哭不哭地看著章素素。

    章素素沒反應過來，她還在觀察她小姨的穿著。

    其實十歲的章素素骨子裏也是個愛美的小閨女，以前穿破爛那是手裏沒錢，姚老太太摳門，沒法子，現在她能賺錢了，秋冬時候，再把姚老太太那些票據從章奶奶哪要回來，攢一攢，也能做一身兒漂亮而時髦的衣裳出來。

    懷揣著這個小心思，章素素看到了漂亮的典範，就瞧得時分仔細！

    外頭掐腰的淡藍色列寧裝配的是白襯衫，老樣子的襯衫口子扣到最上一個，這樣的襯衣若穿在別人身上，必定顯得呆板，可穿在李桃桃的身上，卻越發的襯托出她雪白修長的脖子來。

    這麽一身，幹幹淨淨利利索索的穿在身上，再配上她要哭不哭，偏又倔強地抿著嘴唇的表情，越發顯得她麵目嬌美，羸弱中卻偏偏帶了一股倔強的堅強氣質，令人心聲好感，不自覺地為她出頭，除掉害她的壞蛋，令她展顏一笑。

    而章素素這個令人不齒的大壞蛋正滿臉認真地記著小姨的衣著打扮，想著等她再長長，十幾歲上也要這麽一身兒新衣裳穿，肯定時髦！

    “你這小姑娘，怎麽這樣啊，撞倒了人，不說扶一把，道個歉，竟然站在一邊看熱鬧！”

    “就是，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真該叫她家家長，好好教她點道理！”

    “就是，叫她爸媽過來，道個歉，把人家小閨女的褲子錢配出來再說！”

    “啊！把人家褲子都給摔破了？”

    “真是造孽啊！現在的布票多緊張啊，這個小閨女不定攢了多久的布票才置辦了這麽條褲子呢，就這麽給摔破了，可不就得讓她賠呢！”

    撞到人？

    章素素品過味來了，在眾圍觀群眾不讚同的視線裏，仔細打量她小姨的樣子，立馬和腦子裏存儲的白蓮花對上了號。

    原來現實生活中的白蓮花就長這樣啊！

    對上了號，章素素玩心大起，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但見她仍舊蹦蹦跳跳的跳到白蓮花的跟前，一把拉住她柔弱無骨的小嫩手，驚喜地大聲問道：“你是李芳芳對不對？”

    白蓮花一邊用力地要抽回手去，一邊滿眼疑惑，臉上怯怯地一笑，用她軟軟的嗓音問道：“小妹妹你爸媽哪去了？以後走路一定要小心呢，千萬別往人身上撞，容易傷人，也費衣裳！”

    章素素穩穩地攥著她的手，認真地點點頭說道：“謝謝您，我都記住了，下次你再衝過來，我一定躲得的更快一點！”

    抽不出手來的白蓮花臉都發白了，兩滴眼淚，盈眶而出，欲墜不墜地掛在眼瞼上，水洗過的大眼睛清清亮亮的，透著倔強的光芒，這樣柔弱種帶著一絲不屈的剛強，越發的印著人們心甘情願地為她出頭！

    “這孩子怎麽這樣啊？”

    “小姑娘做人可不能這樣，你這樣是不對的！”

    “好好道個歉，這個女娃娃又不是那不講理的人！”

    章素素覺得現在的她像極了她最愛的一部曆史神話劇種薑子牙攥著的琵琶精時候的情景。

    頓時，一股“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章素素攥著小姨的手又緊了一分，眼看著她眼睛裏越來越明顯的痛意，章素素眉開眼笑地大聲叫了一句：“小姨，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是素素啊！”

    素素？

    李芳芳一時沒想起來，嬌嫩的聲音清脆利索地問道：“素素是誰？”

    章素素一聽就垮了臉，要哭不哭地問道：“你忘記我了？小姨，我是你的外甥女素素啊！你不記得我了？嗚嗚……我五歲那年，不是你說讓我去侍候太奶奶，好剩下糧食給家裏吃嗎……你怎麽不記得了啊？我是素素啊！小姨，我是素素啊！”

    章素素低著頭邊嚎便說，沒辦法，事發突然，她準備不足，沒有辣椒和薑塊，催不出眼淚來，隻好幹嚎！

    “素素？你是素素？”李芳芳其實剛剛說完就想起來了，倒不是她多有心還記著這個五年不見的外甥女，而是，家裏大姐和二姐剛剛提過她，五年前姚老太太的身體就不大好了，又堅持了這五年，離歸西也差不多了，二姐和大姐商量著，這段時間是不是多去看看，搶在章奶奶之前先趁著老太太咽氣占住房子，將來給兩個弟弟結婚用！

    “嗚嗚……小姨，我是素素啊……你終於認出我來了……哇哇……小姨，我好想你啊！”章素素低頭幹嚎著，放開了李芳芳的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把臉埋進了藍色哢嘰布料的列寧裝裏繼續幹嚎。

    艾瑪，這布料，也就看著好看，論舒適軟和連鄉下織的土布都比不上，她長大了一定不用這樣布料，多多攢錢，換個質量好點的！

    李芳芳心疼自己的衣裳，兩手拉著外甥女抱著她的胳膊，想要拉開她，可這孩子的胳膊咋跟箍住了一樣，拉不動呢！

    一見人家姨甥相認了，圍觀的群眾滿腹的怒氣也散了！

    幹嚎著，章素素忽然覺得沒意思透了！一點都不好玩！

    她埋頭，蹭了蹭臉，雙手一鬆，放開了李芳芳，站起身來。

    “小姨，太奶還等著我回去侍候呢，我先回去了！”章素素說著往外走去。

    忽然，她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說道：“對了，還沒賠你的褲子！”

    李芳芳這時候哪敢再說，她連連擺手說不用。

    章素素堅持：“哪能不賠呢，要不人家該說我媽沒教好我了！”

    話說道這份上，李芳芳也就不言語了，她剛才之所以找上這個小丫頭，就是看她一身兒新衣裳連個褶子都沒有，家裏肯定富裕，年紀又小，身邊還沒大人跟著，訛出一條褲子來肯定不難，這不，雖然中間出了岔子，可到底還是如了她的願！

    章素素一笑，大聲說道：“你回去跟我媽說，就說我說的，把我這麽多年她給我存下的布票拿三尺出來，給你做條新的穿，小姨，你可別不好意思要，我的布票可多著呢，

    五年前，我媽送我去侍候太奶給你們掙房子的時候，都說好了的，該我的布票一寸都不動，都給我存著，等我長大了做新衣裳穿，我都數過了，能做好多衣裳呢，勻你一條褲子不算啥！”

    說著，章素素朝李芳芳擺擺手，轉身大步走了……

    李芳芳的臉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