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個……魔。

    英華仙君看到宋飛打量自己的眼神便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像什麽，所以他很不喜歡自己這身裝扮。

    英華仙君是仙，盡管愛好和平，他畢竟還是個鎮守邊關的武將，有些事情，能夠和平解決爭端是最好的，但總有些事靠談判、說服是無法解決的，比方說仙魔之戰。

    迄今為止，就連仙人們都還沒有完全搞清楚魔的由來，距今最近的一次仙魔大戰發生在許許多多年以前，久遠到當時的很多見證仙都已經曆劫輪回或是天人五滅了。那次仙魔大戰的慘烈卻通過口耳相傳留了下來，英華仙君聽說過，所以英華仙君很不喜歡自己現在這副樣子。

    像一個魔。

    英華仙君沒有直接見過魔，這種天生天養的東西傳言千百年都未必能出一個，但一旦出世，三界必有大劫，但是經過這名造型師之手後，他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第一反應就是……像一個魔。英華仙君皺著眉頭，他不知道這是這名造型師誤打誤撞還是扈嘉祥的皮囊有問題，又或者是他過於敏感了？

    正當英華仙君思索的時候，鄭家賢突然轉向宋飛開口道：“小宋，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

    本來還在出神的宋飛被鄭家賢這話裏鄭重的意味給喚回了神智，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再看扈嘉祥的時候就隻覺得他這造型格外出彩了，陰冷還是陰冷的，但是剛剛那種“怕”不知怎麽就消失不見了。

    宋飛有點疑惑，但還是收斂了思緒說：“鄭哥你說。”

    鄭家賢道：“剛剛扈嘉祥試了兩個造型，第一個造型的角色名字叫陽華真人，是這部戲裏男主角的小師叔，角色性格比較扁平化，但是戲份大概占到全劇三分之一，而且與男女主角都有對手戲，不過難度不大，以剛才扈嘉祥的表現來看，他可以勝任。至於另一個……”他慢慢道來，語速和緩，但是說得十分清晰：“這第二個角色暫時還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宋飛驚訝道，“這都要開拍了，劇本還在完善嗎？”

    “因為這個角色是臨時起意加出來的。”鄭家賢說，“這部劇原本是根據網絡小說改編的ip劇，原著裏並沒有這個角色，但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我和編劇都感覺戲劇衝突性或許還能再上一層，跟作者溝通了幾次之後，對方答應在其中加入這麽一個角色。但是這個角色一旦成形，會對整體劇情都產生影響，也許整個結構都會打亂，目前上麵的人也還在商榷這件事。”

    宋飛馬上明白過來：“換言之，這個角色最後能不能加進去還不一定？”

    “沒錯。”鄭家賢說，“明華真人是實打實存在著的角色，爆點不夠突出，但是可以混個臉熟，角色本身也比較正，對於扈嘉祥這種負麵纏身的演員來說，算是個比較合適的台階。”

    宋飛一聽鄭家賢的話就知道他對扈嘉祥是個什麽情況非常了解，能夠知道扈嘉祥目前的狀況還願意拉一把，宋飛覺得這個鄭導比他想象中可要厚道多了，頓時覺得那個光腦袋看起來都順眼了不少。

    “陽華真人這個角色原本是留給另一個人的……”鄭家賢頓了頓，“那個人暫時先不說，我可以告訴你，這個角色現在我是有決定權的。”

    宋飛趕緊點頭。現在是資本為王的年代，導演、編劇，原本應該主導作品的人卻反而被架空了權力，很多時候淪為操線木偶，鄭家賢說自己能夠擁有這個角色的決定權可見這次的投資方比較開明，他對這部劇也會更為用心。

    “第二個角色，如果加進去的話，會是一個爆點。”鄭家賢說，“那個作者也是比較有想法的，我跟對方溝通過後，他很快就給我出了個草案，我感覺這個角色會變得很有分量……你懂的。”

    宋飛看著鄭導：“是不是可能……成為隱性的第三個主角？”

    鄭導用力點了點頭：“所以目前情況就是這樣，第一個角色是現成的，你想要，我能給你，效果一般，隻能混個臉熟；第二個角色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一旦真的要加進來了，對接到這個角色的演員會是個很好的機會，當然難度也會比第一個大很多。”

    宋飛趕緊說：“演技方麵小扈還是可以努力一下的。”宋飛既然接了帶扈嘉祥的任務，自然對這個人進行過全方位的了解，他之前說的演藝界老前輩丁香誇獎扈嘉祥有靈氣的話還真不是張嘴就來。扈嘉祥在出道的時候的確有過令人眼前一亮的表演，雖然隻是在廣告cm和一些劇裏跑龍套，但已經隱隱有了點嶄露頭角的意思，天知道後來他怎麽會混成了這樣。宋飛說，“隻是，如果第二個角色真的能加進去的話，我們……我們小扈真的有機會嗎？”

    一個隱性的第三主角，又有爆點、有戲劇衝突性的人物對於一部ip劇來說必然會成為各方勢力角逐的東西，在這個戰場上，別說是現在的宋飛和鄭家賢了，投資方內部搞不好都會有一輪內鬥。

    鄭家賢說：“我會把扈嘉祥的定妝照發給原作。”

    “原作能有決定權？”宋飛很驚訝。剛才鄭家賢說他讓原作加個人物，原作就真的加了，他還以為那個原作就是個普通的網絡小作者，能夠有機會把自己的作品賣出影視版權就已經燒高香了，所以才會讓幹什麽幹什麽，可是能夠左右選角的原作可就不是普通角色了。

    鄭家賢神秘地笑了笑說：“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了。”他說，“不過你要想好了，你選了第二個角色，第一個角色就不能選了，時間不等人，要不是那誰……出了點事，這角色也不會懸著，現在到處都催著我要把陽華真人這個角快點定下來。”

    宋飛思索再三說：“我回去跟公司商量一下，明天一早九點前回複鄭哥你，你看行嗎？”

    鄭導點點頭：“最遲九點前必須給我回複了，今晚能給我回複最好。”

    宋飛忙道：“好的好的，我們這就回去開會討論。鄭哥，你這次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鄭家賢卻搖搖頭說：“你當年幫過我一個忙，這次就當是還你人情吧。”

    宋飛自己都不記得這件事了，納悶著賠著笑道：“別說還不還的，誰還沒有個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呢，鄭哥你人好，人緣當然好，你這份情意我和小扈都記著！”他對扈嘉祥招手說，“小扈，來，快謝謝鄭導。”一連喊了數聲，才看扈嘉祥有了動靜。

    扈嘉祥不再守那個不許隨便吭聲的規矩了，他認認真真道：“鄭導、宋哥，我很感謝你們的厚愛，但是很抱歉，我不想演第二個角色。”

    宋飛差點栽到地上去。

    ***

    梁舟灰頭土臉地坐在火車站附近的沙縣小吃吃飯，筷子動了兩下，就沒什麽胃口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夠蠢，原以為是撿了個漏，現在才發現趙東大概就是因為查下來發現沒什麽有用的線索才會把肖貝妮這條線給放了。

    肖貝妮、徐貝妮，一字之差，這消息就壓根不值錢了。

    門口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大概是附近小店店主的小孩子在嬉鬧玩耍，一個追著一個從門口跑過，梁舟的筷子猛然一頓，這不對啊！就算當年懷孕安胎的人是徐貝妮，可是在肖貝妮的家裏確實曾經出現過一個小孩子，而且那個小孩子還被鎖進了肖貝妮別墅的三樓。

    梁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誰會把一個小孩子鎖進閣樓不給人知道呢？他記得那個鍾點工小芳說，公司曾經特別叮囑，不讓他們上三樓打掃，可見三樓有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如果肖貝妮想要隱藏孩子的事，那她完全可以把孩子寄養在父母或者朋友那裏，根本沒必要帶在身邊，既然帶在了身邊，又怎麽舍得拿自己孩子當罪犯一樣鎖起來？梁舟越想越想不明白，正在琢磨的時候，突然看到有個似曾相識的人影從門口經過。此人一身樸素的羽絨服加棉褲，臉上的胎記在傍晚的日光下依然很明顯，不是那個家政公司的小芳又是誰？

    梁舟三兩口扒完飯，扔下一張紙鈔，也不等找零了，立馬就跟了上去。潛入肖貝妮的別墅恐怕是不行了，但是從小芳這裏或許還能得到什麽消息呢？

    梁舟跟在小芳後頭停停走走，上了公車又下來，他發現小芳正在朝肖貝妮家的方向走。途中，小芳經過一家百貨公司還進去逛了逛，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幾件小孩子穿的衣服。梁舟心頭一動，也許他的猜測是錯誤的。肖貝妮的確有個小孩，那個小孩也的確在那一日的別墅三樓，但或許並不是被一直關在裏麵的，也有可能，那一日小芳對他撒了謊。

    因為電路問題，小芳需要找人來修理，為了避免肖貝妮家裏有個孩子的事露餡，所以她臨時將孩子鎖在了三樓，並捏造了三樓不能上去的故事。沒錯，肖貝妮家二樓那些古古怪怪的什麽卡通也許就不是她自己喜歡的，而是她那個孩子喜歡。

    梁舟這麽一想，不由精神一振，深覺自己抓到了一個重要線索。他撥了個電話回公司，電話是小黃接的，梁舟開口就問：“肖貝妮現在還在外地拍戲嗎？”

    萬能的小黃說了句“給我五分鍾”就掛斷了電話，五分鍾後，她回了個電話過來：“在，人還在香港，今天下午還有人拍到她。”

    梁舟鬆了口氣，心想這下可算是被他抓到了。

    傍晚時分，某條僻靜的小馬路上，四個人兩條道相向而行，一側是小芳在前麵拎著采購的商品慢慢走著，後麵跟著梁舟，另一頭則是宋飛帶著扈嘉祥氣衝衝地走。宋飛罵了扈嘉祥一路，明明跟鄭導說得好好的，眼看著一個好角色就要到手，這家夥不知道抽的什麽瘋，竟然開口就把那角色給推了。當時的場景宋經濟現在想起來都要爆血管！

    “你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東西，你是豬腦袋啊！”

    扈嘉祥靜靜地聽著他訓，他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的我錯了我的確錯了但我就是不改”的態度簡直能把人給氣死。四人擦肩而過，梁舟這次注意力都在小芳身上，所以沒有注意到扈嘉祥，然而英華仙君的步子停住了。他轉過身，看向不遠處鬼鬼祟祟綴著小芳的梁舟，又看了看還沒覺察他停下了腳步仍然在一疊聲邊罵邊走的宋飛，最終轉過身，追著梁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