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月後

    機場大廳內人來人往, 英華和宋飛剛剛走出來就聽到“嘩”的一片聲浪, 女孩子們揮舞著手裏的橫幅鮮花和彩帶, 大聲喊著：“扈嘉祥！扈嘉祥！扈嘉祥！”間或還有人尖聲叫喊“長鳴魔君我愛你”“看這裏看這裏”之類，閃光燈此起彼伏，年輕的女孩子們用力伸長了手, 想要將手裏的禮物交到英華手裏，又或者是跟他握握手甚至隻是碰一下他的衣角也好。

    英華今天穿著一身休閑裝，上身是件寬鬆的藏青連帽衫裏頭搭件條紋t恤, 下身一條七分褲, 腳踩一雙登山鞋, 發型經過精心修飾，整個人看起來又時尚又有氣場, 也難怪剛剛露臉就引發了一陣“地震”, 就連之前不認識他的人也不由得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甚至掏出手機來拍下他的模樣。

    英華笑眯眯地衝著他的新粉們招手，立刻又迎來了一陣尖叫聲。

    《親親我的寶貝小魔女》在半個月前上映, 挾著影帝鄧鴻照重歸小熒幕與影帝夫婦聯袂奉獻的光環，加上碧凜仙君馮樂水馮家二老寵愛兒子和簡氏企業老總簡泓明砸下的大筆宣傳費，還未開播就已經紅透了半邊天, 第一集上映，收視率便一路破5再破8, 寫下了暑期檔影視劇的一座裏程碑。不過剛開始的時候，觀眾的注意力還集中在男女主角身上，由於馮樂水背景犀利, 他飾演的陽華真人出場也比較早，所以先紅起來的是碧凜仙君，英華因為一張定妝海報引發的小小旋風早已經被人所遺忘。然而隨著劇情展開，頻頻在女主角口中出現的長鳴魔君這個角色開始深植人心，到第18集，英華飾演的長鳴首度在女主角的想象中登場，在那個瞬間，收視率一下子就飆過了10%，引發了現象級話題，當時就有很多娛樂營銷號在微博上紛紛表態：扈嘉祥真的要紅了。

    自己真的要紅了嗎？

    英華可沒有這種感受，因為宋飛天天就在他耳朵根嘮叨，別以為你現在有多了不起了，看到沒有，現在你網上的粉絲都喊你長鳴魔君，這說明什麽？說明紅的是這個角色而不是你本人，多少小鮮肉小演員靠一個有人氣的角色火了一小陣，完了就泯滅於人海之中，要是哪一天別人提到你不是用角色來喊你，那才真正證明是你紅了。

    宋飛這番敲打自然是怕英華因為這一次的成功衝昏了頭腦，以至於做出什麽自毀前途的事來。他在這行呆得久，什麽樣的演員沒見過，過去也曾經帶過一個小鮮肉，滿以為演了一部偶像劇火了一陣就是成功晉升一線了，結果拿大牌泡夜店毀約樣樣都來，靠一個角色積累起來的那點人氣很快就給敗了個精光，到最後隻能黯然離開演藝圈，現在也不知道混到哪裏去了。所以宋飛認為自己作為一名資曆深、專業出色、經驗豐富的老經濟，很有必要在最開始就把好關，牢牢壓製住藝人的不穩定因素，以免小問題演變成大問題，將來不可收拾，不過這一陣子看下來，宋飛覺得英華不但沒有半點驕傲自滿，反而還有點……有點怎麽說……

    正在宋飛思索該如何形容英華的時候，隻聽一聲“啊”的尖叫聲，跟著就見一條人影突然從天而降。宋飛下意識地在心裏罵了聲“臥槽”，那頭英華已經動作自然地搶前一步，伸手一接，在原地轉了一圈，將那個女孩子安安穩穩地放到了地上。原來那是一名粉絲，由於到得晚，擠不進人堆，一急之下就爬到了機場大廳的欄杆上，想要看清楚點，結果被人一個推搡就摔了下來，要不是英華眼疾手快，恐怕是要摔傷。

    英華衝那驚魂未定的女孩子微微一笑說：“你沒事吧。”

    現場瞬間響起一片尖叫聲：“啊啊啊，我也想被長鳴魔君接住！我也想我也想！”宋飛眼見情勢要失控，正示意新招的助理小姚和幾名保鏢前去排開人群，卻見英華轉過身來咳嗽了一聲。

    英華的聲音是那種非常好聽的男中音，不是那種性感老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而是青年男子那種明朗清越的聲音，他說起話來斯斯文文，卻特別能讓人聽進去。當時拍劇的時候，鄭導還曾擔心過這個嗓音沒法勝任長鳴魔君那種身份，想過要找人配音，誰想到英華聽過鄭導的講解後，聲音很快就調整到了長鳴魔君角色需要的那種冰冷威嚴的感覺。鄭導聽了都不由得連連稱奇，對宋飛說，英華搞不好還能勝任配音演員的工作，以後他可以幫忙介紹。此時，英華這麽咳嗽一聲，明明聲音輕輕的，但是卻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宋飛當然不知道這是因為英華使用了仙力，他隻知道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由得靜了下來。英華環視了在場所有粉絲一圈，特別鄭重地說：“我很高興你們特地來機場接我，但是……”他伸指逐一指過在場的人，“你、你、你，別看旁邊，就是你，穿個大熊圖案紅衣服的，還有你、你、你、你……”他每指一個，就有一個小姑娘紅了臉孔，英華說：“今天不是雙休日，你們幾個都還在讀書，怎麽能翹課出來呢？”

    “哇……”現場的粉絲們都驚訝極了，特別是被英華指出來的那幾個，更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偶像說得沒錯，她們的確是些高中、初中生，這次為了見他一麵，不惜撒謊生病之類靠各種借口逃了出來。

    英華說：“對你們這個年紀來說，讀書是最重要的事，為什麽要浪費寶貴的念書時間隻為來看我這麽一會？還有這些禮物，我知道你們中有不少人是偷偷拿了父母的錢來給我買禮物，很抱歉，這樣的禮物我不能收。”剛剛還因為英華拒絕了自己的禮物而不開心的小姑娘們頓時愣住了。

    英華說：“還有這幾份禮物，”他又指了指前排的幾個女孩子，“你們是上班族，花得是自己的錢沒錯，但是名牌奢侈品這種禮物對我毫無意義！”被點名的幾個女孩子頓時紅了眼睛，現場一下子寂靜無聲，有個女孩子居然抽泣起來，哽咽著說：“我……我隻是……”

    英華看著她說：“抬起頭。”

    女孩子像受了蠱惑似地抬起頭來，眼眶裏還含著淚。英華說：“我雖然隻是個小演員，但是賺得比你們都多多了，為什麽要省吃儉用把自己熬出胃病來給我買禮物？”女孩子愣了一下，“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剛剛被點名的幾個上班族的女孩子不由都露出了吃驚神色。

    “為什麽要偷偷拿你們父母辛苦加班給你們買課本的錢來給我買禮物？”又有幾個女孩子也愧疚地低下了頭。

    英華再度環視了周圍一圈，這一次他目光所及，所有人都不由得低下了頭，他的眼神似乎擁有魔力，使得那些小女生大女生都有一點兒敬畏，英華卻在這個時候微微一笑，揚了揚手裏僅有的三份禮物：“這三份禮物就很好，手工編織的掛件、自己畫的畫還有……嗯，自己做的果醬，我會好好珍惜的。”英華說，“我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演員，我很感激你們喜歡我，你們是我第一批寶貴的粉絲，但是先於粉絲這個統稱之前，你們有你們各自的名字、自己的人生，有自己該做的事、該孝敬的父母、該好好對待的人，我一直在這個圈子裏，你們隨時都可以來看我，所以，先把你們的人生路走好，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和你們身邊的人過得不好，要做我的粉絲就答應我這個條件可以嗎？”

    女孩子們被他感染了，紛紛點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我馬上回去上課。”其他人也紛紛點頭，我回去上班，我好好吃飯之類的保證此起彼伏。

    英華笑了起來：“謝謝你們。”他瀟灑地拱了拱手，“下次見。”說完，轉身就走。宋飛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去，一路上女孩們全都乖乖地揮著手，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躁動。宋飛心裏頭“叮”的一聲，找到了那個形容詞，扈嘉祥怎麽能夠就那麽的習以為常呢？

    宋飛走上幾步，英華對他說：“宋哥，我剛才處理得合適嗎？”

    宋飛連連點頭：“合適合適。”他是真沒想到，扈嘉祥一個十八線小明星居然能夠有這麽好的涵養和這麽強大的心理狀態，關鍵是他也很有說服力。勸小孩子好好讀書這種話，許多走優質偶像路線的明星也都說過，但是就剛剛扈嘉祥那狀態，真的是人不在現場沒法感受到那種說服力，他就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大場麵一般，說話特別在理也特別能感染人。宋飛哪裏知道，身為天界男神之一，功勳彪炳加上樣貌出眾脾氣好，英華在天庭走哪兒也是受到了仙女仙童們的一致追捧，安撫人心這事兒他絕對是駕輕就熟，更不用說被派到仙妖邊界以後了。那些美貌的妖女淘氣的小妖怪們可要比這幫粉絲難搞多了，什麽名牌奢侈品，人家那扔過來的禮物花樣可多多了，什麽百年蛇膽千年仙木放進去萬年不腐的玄冰棺，有一回還有個九尾狐狸精從海裏倒拖了一條血淋淋的蛟龍出來送給英華，英華照樣能夠把他們調丨教得服服貼貼，為了一碗飯就過來念《道德經》。

    英華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我剛剛說話狠了點，就怕犯了什麽禁忌。”

    宋飛說：“這倒沒有，有些話還是要說的。你提醒了我，粉絲的規矩是該立起來了，這樣將來做什麽事都方便。”宋飛最近剛好開始考慮給英華的粉絲整頓規範的事了，明星剛紅的時候當然是不限粉絲多多益善，一旦形成了一定的氣候以後就一定會有意識地對這些粉絲加以篩選和引導，形成一個好的生存氛圍及規範的管理模式，畢竟這年頭粉絲經濟已經是明星營銷的重點方向，粉絲群體管理得如何，對明星形象都有直接的影響。

    英華說：“那就好。”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車邊，助理小姚趕緊上前打開門。英華說了聲謝謝，鑽進車廂。保鏢也擔當司機，等幾人都鑽進了車廂，這才開起車來。

    宋飛上了車便掏出備忘筆記本翻了起來。《魔女》一劇目前正在熱播之中，40集的連續劇，每天一集，大概還有半個多月就會播完。半個月後又剛好是宋小雅的新專輯發行宣傳階段，兩者銜接得還算不錯，但是要維持目前英華剛剛打開局麵的人氣度，就需要節奏緊湊短平快的更多曝光，綜藝節目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不過目前國內的綜藝節目良莠不齊，好的節目，他們小扈還不夠資格上，一些整蠱類的節目，宋飛又覺得不適合扈嘉祥上。

    宋飛邊想邊打量著扈嘉祥，腦子裏盤算著下一步該走哪個棋。就在這時，小姚在副駕喊了一聲：“宋哥，有狗仔跟著我們。”

    宋飛“嘖”了一聲，探頭看了車窗外一眼說：“別理他們，繼續開。”

    英華也跟著探頭看了一眼，他愣了一下，跟著就把車窗搖了下來，對著外麵直招手：“小船，小船，我在這裏！”還喊上了。

    宋飛一聽這兩個字頭都大了。雖然一開始是他覺得有個有點影響力的狗仔朋友對扈嘉祥不是壞事，但是這兩個月來，宋飛隱隱約約總覺得梁舟和他們小扈之間的關係有點……怎麽說，古怪。宋飛至少有兩次看到扈嘉祥跟梁舟兩個人勾肩搭背，還有一次看起來簡直像是要親上去了，宋飛當時嚇得“汪”的一聲就躥了出去。結果梁舟揉著眼睛說自己眼裏進了沙子，正在讓扈嘉祥幫忙看看。看著梁舟淚汪汪的樣子，宋經紀當時是相信的，後來想想，大概是因為他也有點害怕那個答案。

    那一頭的車上的確是梁舟和劉榴兩人，雁先生和山中美人的故事在娛樂圈靈異八卦平台上很是火了一把，故事本身曲折動人，又恰逢《親親我的寶貝小魔女》拍攝期間，所以不少人紛紛猜測這個故事映射得是鄧鴻照的事。但是山中美人又是誰呢，有人說是萬紅英，也有人說是某個跟鄧鴻照合作過的有些古怪的女演員，然後便自然而然又討論起了二十二年前的事，當時山洪事情中的蹊蹺、穿心山的傳說還有市一大火等事都被人挖了出來，一時間網上傳得沸沸揚揚。而鄧鴻照在劇集開播之前，突然開了一個簡要的說明會，宣布自己即日起退出影壇，萬紅英也將封筆一事更是將此則靈異八卦推向了輿論的中心，雨幕工作室很是火了一把，老賈也揚眉吐氣，高興之餘就給梁舟發了幾萬塊獎金甚至放了幾天假。

    不過可惜在那之後梁舟就再也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相關線索，不過他本來就覺得這種事可遇不可求，便把什麽女星撞鬼奇遇、十大鬼宅、十大風水寶地之類的撰稿任務丟給了小黃和瘋子，自己帶著劉榴一本正經地幹著狗仔真正該幹的事。此時見到英華的樣子，梁舟不由得摸了一把額頭，感覺有點心累。他拿出手機撥了英華電話，那頭小姚就接了起來，對英華說：“嘉祥哥，是梁總監的電話。”

    英華看了宋飛一眼，笑了笑，把電話接了過來，親昵地說：“喂，小船。”

    兩輛車子並駕齊驅，兩個人隔著點距離打電話。梁舟說：“你開什麽窗，打什麽招呼啊！”

    “啊？”英華有點委屈，他說，“你不是要拍照嗎，我怕你看不清啊。”

    “要看得清幹嘛，”梁舟看到了一旁的宋飛，也看到了他那黑漆漆的臉色，梁舟反射性地就有點心虛，所以放低了聲音說，“我是偷拍，偷拍你懂嗎，別看我的鏡頭，自然點，該幹什麽幹什麽，還有車窗搖起來一點，隻要留個二十公分左右就行了。”

    英華“哦”了一聲，乖乖地把車窗搖起來，人也不看外頭了。宋飛胸悶死了，自己怎麽說都沒用，人家梁舟一句話，他家這個寶貝就照著做了，尼瑪簡直太憋屈了！

    英華轉過頭看著宋飛的臉，嘴裏說：“這樣對不對？”

    梁舟忙著“哢嚓哢嚓”按了幾張照片，看了一下說：“行了，反正就拍個你回來了的消息，不用太在意。”

    英華小心翼翼地說：“那……小船，你晚上有空嗎，我們燒烤？”

    梁舟：“……”

    梁舟有點方，英華口中的燒烤可不是什麽純潔的燒烤，這還得怪他。因為被寧鴻影與桃夭的事情影響，梁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搞的，稀裏糊塗地就和英華在穿心山事件後變成了炮丨友，而英華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盡職盡責愛崗敬業孜孜上進的好炮丨友，於是兩個多月來，兩人也是“燒烤”了不少次了。

    那為什麽叫燒烤呢？因為燒烤——肉多、汁多、翻麵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