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現新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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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修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宮殿深處,而顧楷和閆重義兩個人卻還保持著跪立的姿勢,過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彎腰拍拍兩腿上沾染的灰塵,然後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齊往太醫院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顧楷原本打算繼續自己往日的作風,低垂著頭一言不發,卻發現閆重義直著腰板在禦花園旁邊走過,不僅沒有一點兒要避諱的樣子,甚至還伸手點了一下路邊的某種植物,側過身對顧楷說,這是一種珍貴的藥材,皇宮裏麵的這株,看著毫不起眼,實際上是很多同種植株的祖宗。

    閆重義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不算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

    顧楷看了閆重義一眼,又扭頭,眼神一轉,將附近走過的宮女太監們的表情盡數收入眼中。

    他發現,周圍的這群人,不但沒有對閆重義的這種行為說三道四,甚至還特別敬畏地看著閆太醫,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腳步似乎都被下意識地放輕,好像害怕驚擾到他們一般。

    這是……因為閆重義的地位比較高,所以大家對他都分外敬畏?

    顧楷的腦子裏閃過了很多東西,稍後他試探著應和了幾句話,聲音很大。與此同時他也注意著周圍人的神色,結果發現了與之前一樣的敬畏。

    ……所以……

    其實他以前從禦花園旁邊走過時,根本不需要那麽小心謹慎?

    顧楷表麵上是在仔細觀察植物的外形,心中卻在唾棄自己,竟然連這麽明顯的問題都沒有發現——他一直以為皇宮內院的氣氛就是如此,所以他也就入鄉隨俗,跟著乖乖地做一個小太醫。

    可現在他才隱約發現,自己腦海中的這些想法,好像都隻是高經藝的幻想……他覺得皇宮分外可怕,便在任何地方都謹言謹行,以至於讓接了他的攤子的顧楷也這麽以為,所以根本不敢在這個似乎遍地都是監控者的後宮裏做出任何不雅的行為。

    本就該想到的,連王爺都能隨意出入的皇宮,能有多麽嚴肅?

    顧楷在心中暗暗嘲笑完自己退化的腦子,接著終於認認真真地觀察了麵前這株藥材的外貌,然後回身問閆重義,這是什麽藥材?

    閆重義讓他看這株植物,就是為了介紹它,所以根本沒有猶豫,就和顧楷講起這株植物采摘下來之後應該怎麽處理,他的各處都是什麽樣子,它們分別是什麽藥材,都有什麽用處……

    這株植物不愧是極其珍惜的存在,它從葉子到根須,幾乎每一處都有自己獨到的價值,閆重義介紹的時候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植物的芽尖,這動作竟然難得地充滿了愛意。

    這些小細節,顧楷都沒有注意到,他一直微微合著眼睛,思考這種植物、這種藥材的用途。

    當閆重義已經將所有功效都講解完,顧楷在一旁艱難地消化時,顧楷腦中不知為何忽然靈光一閃,有一個看起來很奇怪卻又似乎很可行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出沒。

    這個突然出現的想法讓顧楷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閆太醫,然後飛快地把目光調轉回來,在腦海中擺出表格,開始計算自己獨自去實行這個計劃的利弊。

    最後的結果是弊大於利,顧楷便清了清自己的喉嚨,開口:“師傅。”

    看到閆重義將目光投向他,顧楷繼續說下去:“您可曾想過,它,”顧楷指了指立在他們兩個身邊的這株珍惜植物:“它的葉子對於治療體寒也有極好效果,而且其藥性是有名的中正溫和……我們能否借此重新擬出一個藥方?”

    聽到顧楷的這個建議,閆重義原本閑適的表情也被收斂起來,他在腦海中回憶著這種藥材的特性,最後覺得顧楷的這個想法確實很可行。

    在之前,他都被自己的第一感覺所誤導,一直和自己首先想出的藥方死磕,卻忘記了“條條大路通羅馬”,換另一條路行走,或許道路會更加暢通。

    不過雖然他沒能想到這種方法,但顧楷卻想到了,並且還將這個主意告訴了他,他也就算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閆重義的腦海裏有一大排的想法,需要他去驗證,在這種情況下,連知識他也不想給顧楷講了。

    他拉起顧楷的胳膊,說了一聲“快隨為師一起回太醫院”,便帶著身後人快步離開。

    顧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年輕人身形靈巧,磕絆了一兩步後,顧楷就能夠跟上閆重義。他的腳步雖稍顯急促,卻走得算是平穩有力。

    閆重義回到自己的書房後,就立刻坐在座位上,硯台裏的墨早有小童準備好,他隨手扯來一張宣紙撲在桌麵上,提筆蘸墨,龍飛鳳舞後,轉瞬就在紙上印下一片字跡。

    顧楷不是本世界人,辨認本土字體本就不大輕鬆,更加之閆重義此刻寫的字體飛揚跋扈,就算把原裝的高經藝擺放在這裏,也不一定能看懂閆太醫寫的東西,更別說顧楷了。

    顧楷不知道閆重義正在寫什麽,但見閆重義沒讓自己離開,還特意吩咐下人給他準備了一個凳子,就知道這紙上的東西,一會兒自己應該能明白是什麽,也就心情放鬆地坐了下來。

    他坐在凳子上後,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給他拿凳子的人,卻沒想到,竟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給他拿凳子的正是那天的“準徒弟”,他在發現自己竟然是給顧楷拿椅子後,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感覺,表現在臉上便是一陣黑一陣白,仿佛黑白無常合體,分外喜人。

    顧楷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靜,他甚至還輕輕將自己的嘴唇勾起,對著這位“準徒弟”笑了一下。

    顧楷覺得自己的這個動作沒什麽,“準徒弟”卻好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般,狠狠地瞪了顧楷一眼,然後氣哼哼地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