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鳥兒在窗外鳴叫, 叫聲清脆動人。

    顧楷骨碌碌坐起來，先發了一會兒呆，清除夢中的雜念, 接著才站起身。

    早已守在門外的仆人聽到裏麵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便在敲門得到首肯後端著洗臉水走進。

    顧楷洗漱完畢，將帕子甩到盆裏，推開房門，深吸了一口清晨帶著露水清香的空氣，然後走出門去吃飯。

    這一早上, 一切都如往常, 若真要找尋什麽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宅子裏的一間大院子被收拾出來，今天仆人們將把它從住人的房子改成裝糧食的小倉庫。

    顧楷去看了看院子的布局, 和領頭的男仆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便回去吃完飯, 去往皇宮。

    他到一位娘娘身邊診脈時, 聽到娘娘隨意問了一句：“顏貴人最近身體如何？”

    顧楷想了想，不明白娘娘麵不改色地詢問這個問題，心裏究竟是有什麽打算, 便斟酌了一下, 說:“顏貴人近來身體康健。”

    “哦, ”娘娘點頭應了一聲，表情模糊不清:“我聽說她最近心情煩躁，身體也不好, 還想著要去給她送些禮物……既然隻是宮廷傳言，便作罷了吧。”

    心情煩躁……身體也不好？

    顧楷更低地將自己的頭垂下，手上也更用心地探著娘娘的脈搏，卻沒再回複娘娘的話。

    他再去雪亦宮的時候，顏雪亦的表情也沒有前幾日那般憔悴失落了。

    她重新回歸了珠光寶氣豔而不俗的姿態，高昂著頭顱，姿勢宛若一隻獲勝的公雞。

    旁邊的桌子上還放著一排排的金盤，顧楷望去，覺得有點兒眼熟，估計是路修傑賞給她的東西。

    他已然觀察到了這些東西，那麽顏雪亦的高傲態度，自然也不在他意料之外了。

    顏雪亦伸手在桌子上，手腕上帶著的名貴玉鐲輕輕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聽起來讓人心驚膽戰的。

    旁邊侍候著的宮女聽了這聲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忍不住前傾身體想看看脆弱的玉鐲子有沒有出什麽問題。

    比起宮女無法掩飾的惶恐，顧楷的動作神態也就顯得很有檔次了。

    他的麵上根本沒什麽太大變化，隻伸手把這隻漂亮的玉鐲子向旁邊推了推，讓它不要妨礙自己工作，隨後就沒再表現出任何奇異態度。

    顏雪亦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跪伏著的小太醫，接著又把目光投向她身側延展開的一排桌子上，整齊擺放著的金銀珠寶。

    她腦海中忽然回憶起昨晚路修傑的溫柔勸慰。

    顏雪亦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她想，自己的選擇果然沒錯，在這兄弟二人中，比起除了氣質和外表外一無是處的路修容，果然還是威嚴俊美掌控天下的路修傑更優秀更適合她。

    她在喜悅之餘，又將幾縷神光勉強分給顧楷。

    這個小太醫有時候也挺不錯，不過比起路修傑來說，完全沒有競爭力啊。

    顏雪亦把雙腿交疊起來，想蹺一個二郎腿，但她剛把自己的右腿搭到左腿上，就忽然想起，這個姿勢實在是太沒有美感，於是她就又把腿拿了下來。

    顏雪亦全程沒有和顧楷說話，顧楷也緊閉著自己的嘴唇，不吐出一個字。

    中途經過禦花園時，顧楷忍不住又時時查看周圍動向，想知道路修容會不會如以前的那麽多次一般，突然出現在禦花園。

    他這次的確是發現了路修容，但畫風卻好像不太一樣了。

    路修容不再是愁眉苦臉地坐在亭子裏麵歎氣或者發呆，而是笑容滿麵地和路修傑走在一起，他還時不時地側過自己的腦袋，和路修傑說幾句話，場麵看起來分外的和諧。

    顧楷站在遠處，盯著看了一會兒，也不好上去打招呼搭話，便順著自己身後的小路離開禦花園。

    .

    顧楷站在人群外沿，看著幾個大漢推著糧車過來，然後一群魁梧的男人湧過來，一人扛起一袋子糧食，一用力便搭在了肩膀上，接著穩穩地像小糧庫走去。

    雖說他得了皇上首肯，得以將一間房子改裝成糧庫，並且掛了朝廷的旗幟賣糧，但他手中的糧食其實並不多，他的位置也不過就是皇城糧商中的一個小分支罷了。

    但他和聖上認識，而且看起來還是能和路修傑說上話存在，甚至連妻子都是盛寵的娘娘身邊出來的。

    因著這些原因，顧楷還算受其他糧商尊重，不但沒有因為剛入行收到排擠，甚至偶爾還會有人過來告訴他如何經營，能夠少走彎路。

    多了兩家店鋪後，宅子裏的事情也跟著多了起來，隻靠顧楷卞小萍已經忙不過來了，卞家的幾個人又托付不了，顧楷隻能雇了一個賬房先生。

    卞陽鬧了幾天，可最後還是乖乖地背著書被趕去了書院，皇城裏的老師比柳鎮的嚴厲許多，卞陽回來的時候總會和卞柱卞王氏抱怨或者是發脾氣，但他的進步也是顯而易見的。

    卞小茹見到姐姐帶領著一群仆從去做女紅，想了想，也跟著一起行動。

    她的女紅不如姐姐們好，但她還算勤奮好學，做出的東西也還能看。

    和卞柱卞王氏一起待了幾天，卞小萍就能夠深刻地感覺到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他們將卞陽照顧得如同一個小少爺，而卞小茹卻隻是個丫鬟。

    看著妹妹受到了這樣的對待，卞小萍總覺得心有不甘，就在各方麵照顧自己的妹妹，也算是補償父母對她的忽略和冷漠。

    所以在看到有什麽好東西的時候，卞小萍總會給卞小茹帶上一份，這次聽卞小茹羞答答地說自己也想加入她們，一起做女紅，也隻是思考過後，就同意了她的加入。

    她想，正好可以借著工作的理由，帶妹妹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