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顏雪亦安置好, 路修容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幾眼後，就不再繼續關注她，而是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麵前和身邊的諸位親友身上。

    路修容的這些行為, 不知該算是有意還是偶然, 但在路修傑看來，確是讓他很滿意，讓他心思略安的行為。

    癡情王爺苦戀皇兄愛妃幾年，被狠狠拒絕多次，最後心灰意冷隨意與一個女人結婚。

    然而在婚禮上, 王爺卻見到了自己曾心愛的人。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要去看她, 可眼神卻無法被他掌控，總是往她的方向飄過去。

    發現她受到了欺負，王爺心痛難忍, 就算是在自己的婚禮上，萬眾矚目, 還是吩咐下人幫助她從困境中解脫。

    這個猜測合情合理, 路修傑摸著自己的下巴，看著路修容的背影，越發覺得自己腦袋裏裝著的就是真相。

    這種狗血至極的劇情, 在路修傑看來, 卻沒什麽問題, 他也根本沒有發現問題，隻悠悠地鬆了一口氣，在心裏把路修容的危險等級降低了一級。

    兄弟二人的博弈、誤會和腦補, 對於顧楷來說，隻是漂浮在空中，他永遠無法摸到的幾段腦電波，存在卻無法為他所用。

    他正和顏雪亦卞小萍一起笑著閑聊，其實他們也沒有多少共同話題，但還可以把曾經的幾個話題拿出來來回品味。

    古代人得到消息的渠道本來就少，把事情翻來覆去講解也是很正常的情況，隻要有幾個話題，就能夠被研究好久——或許這也是很多古代人能夠成為巨匠而現代人較少的原因之一吧。

    當他們三個人圍坐在一起時，小宮女一直在顏雪亦身後站著，她穿著淺綠色的衣裳，看起來十分俏麗。

    顧楷看了她一眼，然後將自己的身體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小塊地方，邀請小宮女過來坐著。

    不管宮女和主子的關係有多好，她都隻是一個奴才，在外人麵前必須要聽主子的話。

    所以小宮女猶豫著垂眸，看了一眼顧楷身邊的空位，接著就把探尋的目光放在顏雪亦身上。

    顏雪亦本來也不是苛待下人的妃子，見顧楷要小宮女坐下，就也點了點頭，同意了這件事。

    原本圓桌旁邊隻有三個人，每個人能占桌子三分之一的麵積，但現在多加了一個小宮女，每個人就隻能拿到四分之一了。

    原本異常寬鬆的桌子好像比之前稍稍擁擠了一些。

    顧楷把身子向顏雪亦身邊蹭了蹭。

    他雖然挪動了身體，可離顏貴人還有一段距離，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和顏雪亦有什麽問題。

    拜路修容的下屬所賜，他們這次的位置比起之前的那個在殿中央的位置，已經可以說是被安放在了角落裏，周圍的人一瞬間消去了大半。

    少了被人盯著的不舒服感覺，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了自己的輕鬆，顏雪亦還要幾個人都舉起茶杯碰一下杯子，然後再喝下裏麵的茶水。

    這種碰杯的行為在現代非常常見，但在古代根本沒有人會主動讓食具發出這麽大的聲音。

    顧楷是清楚碰杯的意思的，但他側著眼睛打量了在場兩位土生土長姑娘的反應，然後把它稍微改換了一下，自己也做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

    幾個下人疑惑歸疑惑，見主子一直舉著茶杯，便也猶猶豫豫地跟著舉起了自己手中的茶杯。

    顏雪亦見到同桌人的反應，霎時間隻覺得一盆冷水好像從頭上淋了下來，清楚地告訴她這裏是古代。

    她歎了一口氣，把茶杯又放回桌上，對顧楷幾人解釋道：“我隻是想把茶杯舉高些，先讓聖上看看。”

    這突如其來的馬屁讓他們都愣了一下，但既然路修傑就在上麵，他們也隻能跟著一起讚美聖上，不再質疑顏貴人這個行為的含義。

    把茶杯拿下來後，顏雪亦仰頭喝了一口茶，但這口茶她可能是喝的太快太急了，有點點茶水很尷尬地灑在了她的衣領上。

    顏雪亦輕咳了一聲，扭頭看向坐在她身邊的小宮女。

    顏雪亦需要換衣服，可這不是皇宮，而是路修容的府邸。

    小宮女出去找了個管事的下人，說出了自己的請求，那人立刻點頭說沒問題，接著就引顏雪亦去了某一間房間。

    主子出去換衣服，小宮女自然也要跟著去。

    見到這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顧楷和卞小萍待在原地，麵麵相覷。

    他們兩個本就算是過來投奔顏雪亦的，這回顏雪亦不在，身邊這群人探尋的目光便直直地戳了上來，雖說沒有什麽惡意，但還是會讓人覺得心裏不舒服。

    顧楷和卞小萍對視了一會兒，還是雙雙起身，跟上了還沒有走遠的顏雪亦。

    小宮女陪著顏雪亦進入了房間，而顧楷和卞小萍隻能守在門外，等著貴人出來。

    在其間顧楷看到有幾個王府的仆人站在不遠處，對著這間屋子指指點點，隱約有“貴人”“王爺”“曾經”幾個詞語隨風傳過來。

    等到顧楷轉頭去看的時候，他們就都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一哄而散。

    顏雪亦去換了衣服，順便在小宮女的幫助下整理了發型和妝容後，才走出來。

    不知顏雪亦在屋子裏麵經曆了什麽，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精神了不止一點，剛剛走進去時候的疲憊和不安全都消失不見。

    妝容是一個女人最好的盔甲，這話在把化妝術稱為邪術的現代盛行，但在古代也符合情況，至少漂亮精致的妝容能夠讓一個女人的精神麵貌產生極大的提升。

    在小宮女護送中走出的顏雪亦雍容華貴地對著顧楷卞小萍笑了一下，接著她甚至還扭頭，向不遠處偷偷窺探她容貌的王府下人們送出一個滿含尊貴氣勢的笑。

    展現過自己皇帝女人的身份後，顏雪亦就轉身，回去大殿中。

    她剛剛走進殿門，把目光從腳下的門檻挪起來，就看到了差點兒要撞到她身上的路修容。

    小宮女急忙上前一步，將顏雪亦的身體護住，防止和這群看起來亂哄哄的男人碰到。

    圍繞在路修容身邊的這群人好像都是他的好友，和他說話的時候沒太多的顧忌，都叫嚷著要鬧王爺的洞房。

    “鬧，鬧，鬧，都來……”路修容的身體踉蹌著，若不是小宮女帶著顏雪亦後退了幾步，他一定會跌到她身上。

    路修容的聲音有些模糊，好像話語被含在了嘴裏，隻從牙縫裏麵擠出了一點點，聽著別扭極了。

    他明顯是喝多了。

    路修容一改往日的謫仙氣質，乍看起來竟有些放浪形骸的模樣。

    這一群人堵在前進的路上，顏雪亦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尷尬地差點兒要翻白眼。

    感覺到自己身邊好友們的異常，路修容也反應過來：“怎麽了？”

    說著，他轉過身來，就看到了靜靜站在他身後的顏雪亦。

    如果要顧楷給這一幕起一個適當的名字，他一定會用這個成語：

    一眼萬年。

    這個場景，若是放在電視劇裏，定然要被慢鏡頭三百六十度旋轉播放出來，務必要讓這兩個人的眼神和表情都完整地展現出來，讓人能夠感覺到兩雙眼睛裏飛舞著的感傷和情意。

    在他們兩個心中，這個場景就算沒有慢鏡頭，也足以震撼靈魂。

    四目相對，顏雪亦伸手緊緊地握住了小宮女的胳膊，好像是想要把自己心中多到無法宣泄的情緒都釋放到旁人的身上，以至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她都能讓經常做活的小宮女覺得手臂青了一般地疼痛。

    四目相對，路修容則呆愣地站在了原地，隻覺得心底千縷萬縷的愁絲和情絲都纏了上來，把他的心纏成了一隻粽子。

    他下意識地想起了他們兩個曾經的快樂時光，兩個人在樹下摘葉子，在花海裏奔跑，他偷偷翻過她家的院牆，把一袋桃花糕遞給她，結果突然被人發現，他慌亂之間一屁股跌坐到牆外的地麵上……

    可在這些回憶的背後，路修容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經深愛的女人，已經成為了皇兄的妃子。

    而他，也已經成為另一個女人的相公。

    他慢慢地、痛苦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拖著微微虛軟的腿，向後退了一步，給顏雪亦讓開了道路。

    顏雪亦心中其實也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但她最後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在小宮女的攙扶下從他們身邊擦過，帶來一陣香風。

    他們的這種悲傷到淒涼的氣場實在太強烈，站在他們身邊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種撲麵而來的憂傷。

    小宮女就待在顏雪亦身邊，感受更深。

    直到陪著貴人坐在座位上，目光上下打量著顏雪亦身上穿著的衣服時，她才想起來，被換下的衣服還沒有拿走。

    可顏雪亦身邊必須要留一個人照顧，所以她隻能扭頭拜托卞小萍顧楷去幫忙把衣服拿過來，遞給在外麵候著的宮女。

    他們自然應允。

    作者有話要說：　　編輯和我說最近大和諧……又大和諧……把我的文名改了，說誘惑這兩個字不和諧（點煙），這個文名湊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