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對方是有話想和他說, 顧楷也配合地停下了動作，溫聲詢問：“怎麽了？”

    “嗯……”桓縈哼了幾秒，想把自己今天的大徹大悟說給對方聽, 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說話, 隻笑了幾聲：“我這裏出了一點兒麻煩，不過問題不大，你記得把資料發給我就好。”

    顧楷用一隻手握著手機，把它放在耳朵旁邊，另一隻手將吐在餐巾紙上的垃圾包起來, 嘴裏隨意回應了一句：“好的。”

    去櫃台付了款, 顧楷低頭把電話熄屏放到衣兜裏，走出這家小餐廳。

    餐廳外的空氣很清新，雖然隱約有點兒垃圾堆的臭味傳來, 但可能因著離得比較遠，路上還有一排排的綠色植物過濾, 原本的味道最後傳到顧楷鼻邊時, 並沒有什麽刺激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衣兜裏鼓出來的手機，邁步走向自己的車所在的方向。

    他的車子就停在路邊，出了餐館, 走上幾米就能進去。

    可這幾米剛走了一半, 顧楷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那輛豪車……是龍梟的嗎？

    將腳步放慢, 顧楷走到車窗前麵，注意看了看掛在後視鏡上的吊墜。

    一個漂亮的小龍被掛在上麵，或許是窗縫處偶爾滲進來了一絲微風 , 它便隨著輕輕飄蕩，看起來倒是憨態可掬。

    果然是龍梟的車。

    顧楷將視線收回來，扭頭向周圍看了看，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龍梟他們過來的意圖：

    看起來，應該是楊雪玲和龍梟談到了飯館餐廳一類的東西，所以楊雪玲才會興高采烈地帶著龍梟過來尋找這位隱藏在民間的大廚。

    想到這裏，原本打算馬上乘車離開這裏的顧楷沉思了一會兒，放慢了腳步，坐回車裏，把屏幕的亮度調到最低，開始隨意刷起了新聞。

    現在的天氣不冷，顧楷有足夠的勇氣開著窗子聽外麵的動靜。

    等他把手機的電量從百分之八十用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時候，車外麵終於有一陣喧嘩聲傳過來。

    顧楷動作迅速地把手機屏幕按滅掉，同時也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伸長脖子隔著前車窗觀察著不遠處的動靜。

    從轉角走過來幾個人，細細打量，他在昏暗的月光和手機屏幕的光亮中辨認出了這幾個人的身份。

    不出他所料，龍梟楊雪玲赫然在列，而且看起來還是起主導作用的，因為他們兩個被眾人圍攏在了一起，像眾星拱月一般。

    旁邊那位打扮得有些樸實但幹幹淨淨的男人，顧楷對他還有印象，那天去吃飯的時候，他遠遠地看了他一眼。

    看龍梟和楊雪玲對他的態度，也能看得出這個人就是讓龍梟和楊雪玲主動出麵邀請的人。

    不過有一個在場的人他卻是沒有想到——桓縈。

    半夜過來請大廚，那麽這件事可算得上是隱秘了……至少在目前，它應該還不適合被大眾知道。

    可在這時候，桓縈卻已經出現在了第一現場，甚至還能夠參與進幾個人的討論……顧楷看著他們的身影，忍不住沉吟了片刻。

    看桓縈的進度這麽快，他的智商什麽的應該也不低，那麽，螳螂捕蟬，後麵的黃雀能不能被發現？

    擔心對方能夠感受到他的目光，進而發現他的存在，顧楷隻瞟了桓縈幾眼，就將目光收回，繼續在這幾個人身上看來看去。

    原本他隻是想打量一下這幾個人，沒想過要得到更多更有用的情報，但這一觀察，他就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龍梟不是失明了嗎？為什麽他現在還能夠如此矯健地在坎坷不平的馬路上穿行？

    突然發現了疑惑，顧楷便集中注意力盯著龍梟的雙腿，最後真的發現，龍梟的眼睛好像是好了……現在天色較暗，他看不清龍梟在走動時有沒有轉動自己的眼珠，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龍梟絕對沒有挪動過腦袋，一直保持著平視的姿態，無論他正在向哪個方向行進。

    龍梟這是恢複了視力，還是因禍得福，發現了更好的超能力？

    如果是恢複了視力，看桓縈如此得他信任的樣子，應該也能知道這件事情吧？

    顧楷歪頭回憶著桓縈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確定桓縈根本不知道龍梟已經能看見東西。

    那……就是新的能力了？

    顧楷也算是聰明人，想了一下龍梟可能得到的異能，覺得自己藏在這裏並不妥當，對方八成能把自己找出來。

    那還不如主動走出去，和他們打個招呼，也顯得光明磊落。

    決定之後，顧楷便伸手推開車門，在一群人驚訝的眼神中揮了揮手，笑著打了個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龍總。”

    顧楷身上帶著的“一見鍾情手鐲”對龍梟好像也有一點兒效果，因為他原本想好的針鋒相對的詞語都被他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較為平靜的回複:“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紀總。”

    對於這句話裏藏著的暗刺，顧楷一律裝作沒看見，隻若無其事地走向他們，然後好奇地看了這位大廚一眼:“我挺喜歡這家餐廳，”他揚起腦袋，向剛剛吃飯的那家餐廳的方向點了點:“結果今天剛吃完飯，就看到你們過來了。”

    顧楷投向大廚的眼神太過熱烈，龍梟感覺到了，隻以為對方也起了覬覦之心，皺了皺眉:“我是過來會一個朋友。”

    “明白，明白，”顧楷將雙手抬起，在空氣中輕輕擊掌，發出一陣十分細碎的啪啪聲:“龍總的親戚到處都有。”

    這麽說著，顧楷緊緊地盯著龍梟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籍此看出這個男主身上可能出現的端倪。

    在顧楷的眼神中，龍梟麵不改色，甚至連眼珠都沒有哪怕是稍稍顫動一下。

    “我人緣不錯，”他輕輕啟唇，公式化地回答:“所以親戚朋友也很多。”

    他的眼睛，看起來還是瞎的。

    顧楷想著，再應付了幾句，便和他們分開上了車，回家。

    等他到了臥室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筆記本電腦，在桌麵一個文件夾的資料裏翻找了半天，最後挑選了一部分內容，用郵件形式發給了桓縈。

    做完之後，顧楷把電腦桌麵的每個文件夾都打開看了看，最後隨意關上，表情帶點兒索然無味。

    關掉電腦，顧楷開始一件件脫衣服。

    剛把上衣脫了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震動了幾下，震動的聲音其實並不大，可當這個震動的物體被放到桌麵上時，它的聲音就好像被無限地放大，“嗡”“嗡”地聽得人渾身難受。

    顧楷原本打算按部就班地把衣服脫下來整理好，可這連續不斷的嗡嗡聲讓他全身不舒服，便飛快地扯掉衣服，跳下床，伸手拿起手機，接通桓縈發過來的電話。

    電話的另一段，桓縈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收到了。”

    “好……”顧楷剛說了一個字，接著想把今天觀察到的龍梟的不對勁告訴他，卻發現自己接下來的話被對方猛地打斷:“對了，紀哥，你今晚去那裏，是做什麽去了？”

    他的這句話問的太急促，太慌張，就隱約帶了幾分質問的味道。

    桓縈也很快感覺到了自己態度的不妥，於是他咳了幾聲，把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紀哥，沒想到今天會在那裏見到你……你去……是有什麽事情要做嗎？”

    無論是龍梟還是桓縈，對於顧楷的突然出現，都賦予了一種複雜且可怕的解釋，但事實也就真的如顧楷回答的那般簡單純粹。

    “我就是去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