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出廠的道具和解藥是絕對沒問題的, 過來的這位王國正隻掰開漓雪兒的嘴, 要她伸出舌頭看了看，便將身子直起來, 淡定又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

    發現他麵對漓雪兒的病症, 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尊敬了許多，再加上公主信誓旦旦地說這個人就是在夢裏把她的怪病治好了的人，於是大家對於他的身份, 再不抱一點兒懷疑。

    當然, 這種“不懷疑”，還是建立在他有真本事, 能把漓雪兒治好的前提下。不管是王國正還是漓家人，他們都知道, 如果這位看起來很神奇的大夫沒能把漓雪兒的病治好, 那麽任憑他吹得天花亂墜，下場都定是淒慘無比。

    不過王國正並不擔心這種壞情況的出現，因為他清楚地知道, 這件事情不可能發生，這種來自於其他世界的病症, 它的解藥正靜靜地躺在他的背包裏。

    王國正被畢恭畢敬地請到了正廳，過一會兒漓雪兒和漓家的人都陸續走了過來。他們先是坐在沙發上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私下裏選出了一位代表和王國正談話。

    這位代表，理所當然的就是漓母。

    顧楷站在大廳門口，臨時做一個門衛, 防止外人進來聽到這場重要的對話，同時也被要求注意聽聽醫生對漓雪兒的要求，把它們記下來，並時刻提醒公主不要違反。

    這兩項工作都並不難，現在王國正也隻是在和漓母探討漓雪兒病症的原因和他想到的解決方法。

    王國正較為準確地說出了得病後的反應和症狀，甚至還把一些他們沒有注意到的副作用也念了出來。

    漓家人在聽到王國正說的其他問題後，都驚慌地湧到了漓雪兒身邊，扒著她查看有沒有這些問題，顧楷卻盯著王國正一直在看。

    因為他覺得這位醫生說話的方式不太對……

    他講述病症的時候，過於流利，流利得讓人覺得就像是對著讀或者事先背好的一樣，就算有了一些後期的注釋，可這種僵硬的感覺依然還在，並且隨著他說的話語的增多，這種感覺在顧楷看來有增無減。

    他把眸子垂下，靜靜地看著腳麵，耳朵卻繼續豎了起來，聽著客廳中這些人的動靜。

    把從漓雪兒發病以來的劇情都在腦海中順著總結了一遍，顧楷覺得這件事情中，人為的痕跡越來越重。

    其實隻要腦袋轉過彎來，真相便已經大白於水麵——為了打入某組織內部，給組織中的一個重要人物下奇毒，然後冒充神醫進行治療，借此接近這位負責人，成為組織內一員……

    真是無聊的套路。

    顧楷伸手把額頭的碎發撥到旁邊，低著頭繼續思考這整件事情。

    如果說，有一個組織——顧楷覺得是那些係統的擁有人——這個組織給漓雪兒下了毒，然後想要借著解毒接近她。

    但漓雪兒的表現卻讓人詫異……她說的“夢見有人治好了我的病”這個理由和後來的補充解釋，沒有一句話值得相信……第五季可是把漓雪兒從小照顧到大的貼身管家，怎麽會看不出她話裏的不對勁？就算別人沒有注意到，一向把女主藏在心裏時刻關注的第五季也會察覺到不對。

    更別說顧楷在有猜測的時候，更加認真地觀察漓雪兒的行為舉止了。

    既然漓雪兒能夠主動配合這些係統擁有者，把他們迎進去，那麽……是係統和她說了什麽吧？

    估計是莫方麵的謊言，否則漓雪兒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之後，不可能這麽平靜。

    顧楷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最後滿意地點點頭，覺得自己終於把真相挖掘了出來。

    先不管他挖掘出的是不是真正的事實，但他的目標卻是正確的——他打算用各種方法應對這群有係統的人。

    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應該不隻是普通的任務者，或許和莫慶文一樣，是一位身上帶著係統的組長？

    那麽……

    他想著，把身體挺直，扭頭看向客廳裏的那位“神醫”。

    神醫正在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一定能把公主的病症治好，甚至還能讓漓雪兒的身體狀況恢複到發病之前。

    這群漓家人雖然對他半信半疑，懷疑他究竟能不能做到說的那些內容，但見他氣定神閑，對於眾人投過來的或探究或質疑的目光毫不躲閃，對於王國正話語的信任就又多了幾分。

    特別是後來王國正似乎是發現了大家對他的不信任，於是勃然大怒，拍著胸脯用自己的生命和身家發誓，一定會讓漓雪兒的身體比之前更好。

    看到有人把神醫惹生氣了，愛女心切的漓母直接飛過去一個眼刀，等到那個人自知有錯，低下頭沉默不語後，她才繼續掛起微笑，對著王國正解釋：“我們不是不相信您，隻是您說的這些內容聽起來都太不可思議了……”頓了頓，漓母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為難的神色：“您也知道，我們之前找了許多世界知名的醫生過來看寶貝的身體，中醫西醫甚至巫醫都被我們請了過來。”

    “可這些人都沒能治好寶貝的病，所以您說您肯定能治好，我們有點兒驚訝。”

    聽到漓母的解釋，王國正的臉色好了許多，他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光滑無須的下巴，過了一會兒又看了漓雪兒一眼。

    最後他回應漓母的話：“既然大家都不相信，那麽我也就要創造一個奇跡了。”

    說完，他站起來，眾人跟著也慌忙站起來。

    在一陣沙發和地麵摩擦的響聲中，王國正微笑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為公主治病的過程，希望全程保密。”

    對於這個要求，大家自然是滿口應允，繼續恭聽接下來的要求。

    “我治病的過程很繁雜，所以需要讓我的助手進來幫忙，不知道是否可以。”

    他嘴裏詢問著“是否可以”，麵上卻沒有一點兒征詢的樣子，就差說一句“趕快把我要的人放進來，否則你們的公主就要完蛋了”。

    素來立在世界頂端的漓家人卻對於他的表情沒有一點兒不悅，甚至有幾個還聚過來，彎下身段，和王國正聊天套近乎，同時也想方設法地想問出這個人的更多信息來。

    雖然整個客廳的嗡嗡聲都是因她而起，但漓雪兒還是一直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大家吵吵鬧鬧，一句話不說。

    直到最後王國正和漓母一起走出了客廳，漓雪兒才從角落裏站起來，走到顧楷身邊，和管家一起離開。

    漓雪兒好像知道什麽，表情十分淡定，顧楷側著頭打量了半天，也沒看出她哪裏像是一個身患絕症的人。

    還是說，她確定這個人能把她治好？

    或許是顧楷的目光在漓雪兒身上停留了太長的時間，漓雪兒扭頭看了他一樣，疑惑地皺起眉頭：“季哥哥，你為什麽這麽看我？”

    季哥哥三個字和以前無數次的語氣一模一樣，顧楷聽著，稍稍放下心來，確定了漓雪兒並沒有被人換了內裏。

    麵對對方的提問，顧楷笑了一下，微微彎下腰：“我隻是在想，雪兒不擔心剛剛那個人是庸醫嗎？”

    顧楷的這個問題突如其來，漓雪兒還沒有反應過來，答案就已經脫口而出：“不擔心！”

    對於“漓雪兒事先知道這個醫生可以治好她的病症”的這個猜測，顧楷越發肯定，但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個被嚇到的表情：“雪兒，你怎麽突然這麽激動……”

    經顧楷這麽一說，漓雪兒也發現了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她咬咬牙，後悔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搖頭，把臨時編造出來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拿了出來：“嗯……你看他……他願意主動來，肯定是有備而來啊……而且他還那麽肯定，說如果治不好我，就去死……願意用命發誓，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啊……而且我覺得他……嗯……他也一直很鎮定，應該是影響到我了吧，我也很相信他……病人怎麽能不相信醫生呢？”

    漓雪兒說的話語很淩亂，很多句子也都被可以輕鬆反駁，但顧楷隻點點頭，回答：“我也覺得他沒什麽問題，接下來就看他有沒有真本事了。”

    聽到顧楷這麽問她，漓雪兒雖然回答說相信，但心裏還是有些忐忑，於是她再次像係統求證：“他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嗎？”

    這個問題漓雪兒已經問了好多遍了，係統覺得她這麽詢問，還是因為不相信它。

    想到自己和馮嘉他們說的“一個小丫頭，沒問題”的話，係統就覺得心裏發慌，擔心原本在這些人麵前表現出來的能力都毀於一旦。

    於是它語氣很差地回複漓雪兒：“你還不相信我？我說了多少遍了，絕對沒有問題。”

    聽出了係統話語裏的不耐煩，漓雪兒嚇了一跳，急忙在心裏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相信你啊，我最相信你了……”

    可麵對係統咄咄逼人的質問，漓雪兒又隻能磕磕絆絆地不知道說什麽。

    最後係統冷冷地“哼”了一聲，降下了懲罰：“作為不信任的代價，我一個月都不會再給你發布任務了。”

    這句話讓漓雪兒心驚膽戰，隻覺得自己讓係統失望了，卻沒想到其實係統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甚至還因為“一個月不用絞盡腦汁發布任務”而心情愉悅了些許。

    它在說出這句話後，又敲打了漓雪兒幾下，看到這個小姑娘在腦海中乖巧懂事地懺悔自己的罪過，便愉悅地開始和馮嘉他們聯係，詢問接下來的具體計劃。

    但接下來的計劃馮嘉隻大概和它說了一下過程，一些具體的細節卻根本沒有過多透露。

    係統有些不快，就直截了當地詢問：“為什麽我問你什麽時候做這件事情，你卻不回答我？”

    馮嘉猶豫了一會兒，沒有說是因為身邊的夥伴和朋友對她說的話，才不相信係統的。

    “這個係統看起來太自主了，或許有陰謀在裏麵”“係統畢竟和我們不熟，還是不要完全不設防吧”“我知道你善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這些言論剛開始聽著，她覺得有些不夠禮貌尊重，便多次警告身邊人不要隨意討論這種事情。可三人成虎，時間長了，別人勸說的次數多了，馮嘉也開始無法避免地躲著係統做事了。

    係統雖然是服從於時空維護局的，但它能從傷害莫慶文的人手中逃出，肯定是用了什麽手段……而且係統是怎麽附身到漓雪兒身上的？

    他們把漓雪兒身邊的人都仔細觀察了一遍，馮嘉更是用各種方法從漓雪兒口中套話，想問出她身邊究竟有誰的行為不太對，但到現在都沒有一點兒端倪。

    或許這是係統的陰謀？

    這麽想著，馮嘉卻也沒有表現出懷疑，隻盡量不把接下來計劃的具體細節告訴係統，反正他也不需要這些細節，隻要能夠把大方向告訴它，讓他幫忙引導一下女主就好。

    心裏有了猜測，馮嘉再聽著係統的質問，就覺得對方果然是有其他想法的，否則幹嘛要那麽多準確信息……

    這麽想著，她扭頭和身後的隊友對視了一眼，然後又把身子轉回來，聲音裏帶著些歉意：“其實不是不回答，隻是我們的計劃一般都是隨時改變的，說起來，我也不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在什麽時候做什麽，所以我根本不能告訴你了。”

    係統的智商很高，但智商再高，他也沒有未卜先知或者看透人心的能力，所以聽到馮嘉解釋如此作為的原因時，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確很多組織和個人都喜歡臨時做判斷，更加靈活機動。

    但馮嘉他們其實習慣在之前都做好完整的計劃，隻要是維護局的人就都知道。

    因為他們這幾個人曾經弄出過一個非常龐大的用來對付世界破壞局的計劃，雖然最後的結果沒有預期好，但這件事還是載入了維護局的教科書，被一次次講給新的任務者們聽。

    這種眾人皆知的事情，係統卻不知道，所以它隻能將信將疑地在發出了兩聲無力的質疑後，選擇了相信對方，並且繼續配合著做接下來的事情。

    雖然在具體細節上有所隱瞞，但對於其他的事情，馮嘉的答案幾乎可以用“供認不諱”這個詞來形容。

    從馮嘉對待其餘問題的態度上，係統重新感覺到了被尊重，於是它便幹脆把前麵的意外忘掉，繼續等待著王國正的助手過來，再借機給漓雪兒發布不在係統掌控範圍內的“隨機任務”。

    王國正的助手們來得不急不緩，這種速度若是在平常，還算得上是風度，但在這種時候，漓家人隻覺得他們在挑釁。

    人命關天的時候，卻還慢悠悠地過來，一看就是沒把漓家放在眼裏。

    可就算心裏存了再多的怨懟，漓家人也都隻能憋在心裏，不讓任何一點兒不好的想法從胸腔闖過氣管，最後從嘴裏蹦出來。

    王國正滿麵笑容地迎了上去，先是和這些人寒暄了一陣子，最後終於在漓家人期盼與催促的目光中，氣定神閑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我讓你們帶的東西在哪兒？”

    .

    王國正用從助手那裏拿過來的某種神秘武器，把漓雪兒身上奇怪的病症治好了。

    剛開始漓雪兒的精神狀態好了一些，等過了兩天，她身上礙眼的膿包也慢慢消失，原本長著東西的地方開始結痂，等它脫落下來後，下麵露出的皮膚潔白無瑕。

    沒想到這位看起來不起眼，也沒太大名氣的醫生，醫術居然這麽高超。

    王國正三番五次地解釋，說他家是專門研究這種病症的，而得這種病的人十分稀少，所以他們也從未因為長久堅持研究一項疾病而揚名立萬。若說讓他治療這方麵的病症，他或許還能說出幾句來，但如果非要用其他的奇怪症狀考驗他……那麽，很抱歉，他什麽都不會。

    雖然王國正的這番話並沒有被多加注意，但漓家人以後的確很少再提出一些愚蠢的“醫生，你為什麽沒什麽名氣啊”“醫生，你的專業水平在全世界能排到什麽位次”等等問題。

    作為治好了漓雪兒的醫生，漓家人用高薪將王國正留了下來，說是他們漓家的家庭醫生，但實際上根本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好吃好喝地，在實驗室裏進行研究就可以了。

    做出這種決定，一方麵是為了報答王國正對漓雪兒的救命之恩——一個沉迷於研究的醫生，如果能夠擁有一間寬敞明亮設備齊全的實驗室，一定是一件非常驚喜的事情吧；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他們害怕漓雪兒的病症會複發或者有後遺症，如果出了問題，還是需要最了解這種疾病的人過來，才能有解開其他相關問題的可能。

    他們的這種行為正中馮嘉眾人下懷，她作為王國正的一位女助手，在係統的幫助下換了一張臉，然後堂而皇之地走進了漓家，漓雪兒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就是自己的好閨蜜。

    在徒弟助手們開到漓家後，平常照顧漓雪兒的事情就都被王國正甩手給了這些人，隻偶爾過來巡視一圈，也是將雙手背在身後，看起來分外的有範兒。

    但實際上王國正的心裏有點兒害怕。

    他擅長偽裝，可在這個團隊裏的位置也並不多好，畢竟偽裝這個技能雖然很重要，在隻要能忍痛支付足夠的晶點，係統也可以把換臉換身體的一次性道具賣給任務者們。

    晶點不是好得的東西，很多組長用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時間在不同的世界裏輾轉盤旋，差點兒精神分裂，卻也隻勉強湊近五位數，連個可裝貨物的小空間都買不起。

    所以隻要能省點兒就是點兒，王國正擁有變換身體的能力，就被眾人趕到漓家，裝扮成一個樸素但有能力的中年醫生，成功打入敵人內部。

    現在他不但成功地得到了漓家人的敬重，還把其他人都一起帶到了漓家，方便行事。

    所以，接下的事情就不需要王國正再費神，他隻要偶爾配合著做一些事情就可以了。

    漓家人見到漓雪兒的病症好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也都不約而同地放了下來。

    邀請王國正和他的助手們一起吃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飯後，幾個有急事要做的漓家人直接乘坐飛機離開，去進行之前擱淺了的工作。

    漓家人掌握著幾乎百分之四十的世界權利，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大忙人，而且是真正的一分鍾幾個億的忙人。

    之前因為擔心小公主的身體，就算他們有多麽重要的事情，都沒有離開漓家，最多就是是去隔壁開個視頻會議。

    這回眼看著漓雪兒的身體慢慢變好，工作夥伴也都在催促著他們趕快歸位，於是大部分的人就都回去工作，隻有幾個最近不太忙碌的人還留著打算再觀察幾天。

    原本熱鬧的別墅一下子冷清了下來，但顧楷的工作壓力比起漓雪兒生病前，卻並沒有好多少，甚至因為一直在提防著王國正和他帶來的這群人，顧楷消耗了更多的精氣神，看起來甚至有點兒萎靡不振。

    他的這種狀態沒有被漓雪兒和並不經常在漓家待著的漓家人看見，卻被王國正的一個女助手發現了。

    他們接近漓雪兒的原因，並不僅僅因為她是女主角，更多的是因為她的係統……不管係統有沒有對他們說謊，它都一定是被人放到女主身上的。

    平時漓雪兒很少出門，所以這個把係統放到她身上的人，一定是能夠和女主近距離接觸的人……

    在進入漓家之後，他們就開始分頭打探信息，從漓雪兒什麽時候受過傷開始詢問，再到最近有沒有人性格變化很大……

    但這群仆人們能夠提供的信息極為有限，甚至有一個公主的忠實擁護者以為他們不懷好意，差點兒要把他們問問題這件事公之於眾，最後王國正找到了係統擁有者中口才最好的一位，連哄帶騙才將仆人的情緒壓下來。

    既然通過仆人打探這條路行不通，馮嘉他們就打算先放棄這種主動出擊的計劃，轉而開始仔細觀察漓家的每個人，一旦發現有什麽問題，就集中研究。

    雖然這種行為如果被發現了，也很容易被抓住大喊“流/氓”“無/恥”“變/態”甚至“間/諜”，但他們幾個做得足夠隱蔽，所以根本沒有被注意到。

    人手不多，那麽被監視的人也自然要好好挑選一番。

    作為女主的管家，從小陪著女主長大的哥哥，第五季也理所當然存在於他們的名單之上。

    不過因為之前馮嘉對漓雪兒的旁敲側擊，加上最近的觀察，這位管家已經僅僅隻是待在名單上，沒有被畫圈，更沒有被要求重點觀察。

    但一直注意著顧楷的成員卻很快發現了問題：

    顧楷最近的精神狀態明顯沒有他們剛來的那段時間好了，看起來萎靡了許多不說，甚至還經常會有靠在牆邊打幾分鍾瞌睡的情況出現。

    也不知道每天晚上都在做什麽，總這樣睡不著覺。

    這位小組成員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其他人之後，顧楷就收到了嚴密的監/視——這種感覺在顧楷看來，完全可以和“監/視”這兩個不懷好意的字眼劃上等號，畢竟這幾個人都精神奕奕地、分別換著花樣出現在他的麵前，打著商量漓雪兒身體的借口，和他從女主聊到廚房的飯菜，再說到管家的家庭情況……對於他們的詢問，顧楷很好地展現出了一個管家的風範，見招拆招，遇水搭橋，成功地將他們打過來的攻勢一一解開。

    最後，這位十分關心漓家的漓家管家，終於忍不住皺著眉頭攔住了麵前這個主動搭訕他，和他聊了好一會兒，卻突然說要離開的女孩子：“你們最近總和我搭話，是不是想打探漓家的事情？”說到這裏，顧楷好像想起了什麽，把眼睛眯了起來，掃視著姑娘的臉龐，爭取不錯過她這張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難道……你們是別人派來的間/諜，打入漓家是想要獲得情報？”

    眼見麵前這個人的表情越來越危險，女孩急忙解釋：“不是，我們隻是覺得你最近看起來挺奇怪的……”她轉著眼珠，希望能從走過的人中尋覓到她的夥伴，過來和她一起對付這個看起來有點兒凶悍的管家。

    但走來走去的人不少，隻是裏麵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雖然她不認識幾個，但大部分對顧楷來說都很眼熟。

    顧楷跟著她的目光，也投到了過往的人流中，於是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張口就要叫過來一兩個仆人，幫忙挾住女孩，讓他能夠無慮地詢問問題。

    看到顧楷的表情，女孩的心中出現了不好的預感，她猶豫了一下，在顧楷已經發出一個聲音之後，快速地低呼一聲：“第五季！”

    “嗯？”顧楷把要說出口的名字止住，然後低頭看著女孩，表情疑惑。

    這麽一弄，原本溫柔賢惠的管家，倒是出現了幾分邪魅娟狂的氣質來。

    “其實……”女孩微微垂下腦袋，眼神四處掃射，大腦也在跟著飛速轉動，在這一刻，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過了一會兒，身體自動給出了一個回答：“那個，我們就是覺得你最近有點兒不大對勁兒。”

    一旦有了一個思路，也鼓起勇氣開了個頭，接下來的事情就都很容易了。

    女孩抬起頭來，眼神緊緊地盯著顧楷，把想到的說辭用不低的聲音念出來，經過的仆人們也都能聽見：“雖然解了公主中的毒，但我們還是很疑惑究竟是誰下的毒……”她頓了頓，像是演講一樣在中途進行適當的停頓，同時注意觀察群眾們的表情：“我們都覺得是離公主比較近的人做的這件事情，所以平時我們就會注意觀察漓家所有人的言行舉止。”

    看到已經有仆人看著顧楷，女孩在心裏暗自比了一個“耶”的手勢，嘴裏吐出的話卻沒有停下來：“我發現你最近的精神狀態特別差，整天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樣，因此我就經常過來找你談話，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證據。”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顧楷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好像是在從側麵印證這個女孩說的話一樣。

    但把手拿下來之後，露出在所有人麵前的，顧楷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或者驚慌害怕，他隻是笑了一下，然後回答了女孩提出的問題。

    “你覺得是最近我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那看起來你的觀察還不夠細致啊。”顧楷喟歎：“因為公主生了一場怪病，傷口需要塗藥，這些地方長出的痂更不能亂碰，所以我管的事情很多……”說著，顧楷用一雙沒什麽表情波動的眼睛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仆人們。

    這些仆人有的表情堅定，相信管家不會是這個女孩口中下毒的人，有的表情動搖，臉上甚至顯出了幾分不明顯的懷疑。

    當然，還有人兩方都不相信，隻靜靜地以局外人的身份圍觀他們兩個人的交談，打算等到最後塵埃落定，再進行一個穩妥的站位選擇。

    女孩的這個理由是臨時想出來的，沒有做好鋪墊，很多bug也沒有處理好，顧楷甚至沒有去用心尋找話語裏的漏洞，隻語氣堅定地逼問了幾句，女孩就自亂陣腳，磕磕絆絆地反駁顧楷的言論。

    這副模樣實在沒有自信，讓人也跟著不敢在她身上投注信任。

    倒是顧楷，此時昂首挺胸，氣定神閑，雖然眼角還有幾分疲態，但結合他平時的表現和剛剛的解釋，完全沒有什麽問題。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顧楷對漓雪兒的好，他們已經看了十多年，就算心裏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或者非議，但在第五季對待漓雪兒這件事情上，這些仆人們都不得不承認，管家對公主是真的好。

    女孩的意誌本就不算堅定，在隊伍中原本也隻是個打醬油的角色，現在麵對著顧楷，臉色也就不自覺地出現了幾分惶恐。

    顧楷沒有再繼續逼問下去，而是歎了一口氣，把這個女孩放開，接著退後幾步，特意和她保持了大概半米左右的距離，他的嘴上帶著微笑，輕聲細語地解釋：“相信您也觀察我一段時間了，我有什麽不同，您應該也能發現……我每天晚上都在擔心公主的心情，總是睡不著，還有幾次穿上外衣，在別墅裏來回溜達了幾圈……”猶豫了一下，顧楷臉上飄起了幾朵可疑的紅雲，與此同時把話語進行下去：“甚至我還走進公主的房間，幫她整理了一下被角，這麽一整套下來，一晚上就過去一大半了。”

    女孩也不知道顧楷說的這些話是錯還是對，畢竟她從來不會在晚上盯著顧楷的一舉一動，她沒有這個想法，更沒有做這件事情的能力。

    但她在此時，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第五季原本是個溫柔細心的管家，這是他的人物設定，也是多天觀察後他們所有人對顧楷的結論。

    可是，當這個男人眯起眼睛，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時，她竟然感覺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壓迫順著目光向她襲來，在這目光注射下，她雙腿發軟，呼吸急促，後背全是冷汗，幾乎要把衣服浸濕……她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心裏卻已經認定，這是一種屬於上位者的威壓。

    對，威壓。

    她其實從沒感覺過這麽強烈的衝擊感，就算她窮盡腦中的所有念想和記憶，能夠隱約記起的，也隻有曾經和局長通過視頻見麵時，從上級身上勉強分給她的一點兒細枝末節。

    是局長的威壓。

    女孩的腦袋一下子混沌起來，她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做什麽，是立刻從顧楷身邊掙脫開，回到夥伴的世界裏，還是繼續堅持著與顧楷做無謂的對峙……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顯而易見地，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於是女孩把頭低下，也不去關注顧楷說了什麽或者他的舉動，甚至不去注意他微微擺動的衣角。

    她隻死死地盯著鞋尖前麵的磚縫，仿佛過一會兒，就會有地底怪物從這裏跳出來一樣。

    顧楷注意到了女孩的態度變化，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他也沒有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什麽虛無縹緲的“威壓”。

    你看，從他身邊走過的仆人們，沒有一個表現出什麽異色，表情和動作都如往常一般。

    把精力放在周圍仆人們身上的的時候，原本老老實實站立著的女孩卻突然跳起來，隨即用力推開顧楷的手臂，動作飛快地跑離這裏，看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去找她的那些朋友去了。

    顧楷把微微抬起的手臂放下來，讓它自然地垂在身邊，五指卻沒能也隨意地放置著，而是在半空中使勁，他長得很白，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手背上的條條青筋清晰可見。

    走過的下人們下意識地離管家遠了點兒。

    他們不知道管家和女孩究竟在說什麽，或許每個人都聽到了一部分內容，但他們暫時還不敢聚集在一起，把前因後果好好地拚湊一下。

    所以大家也隻能在這種奇怪的靜默氣氛中繼續安靜下來，聽著微風從窗縫間吹進來，從花瓶裏插著的花朵身上掠過，然後帶著花香在整個室內遊走。

    顧楷定了定神，又搖晃了幾下腦袋，大概在幾秒鍾後，那種奇怪而壓迫著人心的氣氛終於散去，平時性格就很不錯的管家重新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仆人們也好像被人鬆開了一直鉗製著的脖子，開始大口地呼吸，同時小心翼翼地談論著事情。

    顧楷看了一眼那個女孩離開的方向，目光卻並不隻局限於地麵上方一兩米。

    甚至他直接走到窗邊，把落地窗拉開，然後探出頭，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王國正他們居住的樓層……其實他什麽也看不見，關閉著的玻璃窗將陽光反射回來，刺得他的眼前發花。

    但他還是這麽靜止著探了幾秒鍾的頭，接著再把身子縮回來，側頭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吊鍾的時間。

    應該去督促廚房準備晚飯了。

    第五季對他說。

    顧楷也點點頭，於是他們兩個一起向廚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

    漓雪兒很喜歡和王國正的一個助手小姐姐一起玩耍。

    這個小姐姐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風景，知道的東西也多，漓雪兒總是纏著她，要小姐姐給她講一講外麵的世界。

    小姐姐有時候會有點兒不耐煩地隨意應付漓雪兒的要求，但在把手頭的事情都忙完後，她還是會坐到漓雪兒身邊，用一種慢悠悠卻又寧靜的語氣給她講解世界的另一麵。

    這個小姐姐說她叫李靜，其實並不聰明，隻是見識的事情多了，經驗也就多了。

    李靜說，漓雪兒可比她聰明多了。

    當然，作為女主的人，智商怎麽可能低呢？

    雖然聽到了真心的讚美，但漓雪兒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她覺得就算自己的智商再高，也比不上走遍了天下，看遍了山山水水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想，也找不到確實的根據，但她就是這麽覺得……或許是自己沒有經曆過的，才是最好的吧。

    和李靜姐姐相處久了之後，漓雪兒覺得自己審美的天平開始慢慢傾斜——她原本覺得霸氣側漏的女王是最優秀的存在，她想成為一位“女王”；但現在她卻又覺得溫柔的大姐姐真的是人間至寶，她如果能夠成為這樣的人，那可就太好了。

    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多變的，這不稀奇。

    但係統就很發愁了。

    漓雪兒原本是想要成為女王的，至少在係統掃描她的腦內思想時，她是真心實意地想成為一個帥氣的女王。

    為了控製漓雪兒，係統就進行了角色扮演，把自己變成了“女王養成係統”，希望以此控製女主的言行，幫助其他係統所有人完成此時的任務。

    但現在的漓雪兒，卻又認認真真地詢問係統，它能把改造的目標從女王變成溫柔大姐姐嗎？

    係統是需要營造高冷形象的，所以就算漓雪兒問了，係統也隻是冷哼一聲，說“每個係統隻有一次定目標的機會，已經無法更改了，”說完，它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你腦內最深處的願望，還是變成女王，你現在隻不過是被路上的風景迷住了眼睛，隻要能夠克服它，你就可以更上一層樓。”

    它覺得自己說的話很正確很有哲理，在細細品味之後，它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不去做係統任務者，而是成為一名早就哲學的係統……

    但漓雪兒沒有感受到係統的良苦用心，她隻是又確定了一遍，問係統是不是真的不能改目標。

    “不能，而且你這次的目標是虛假的。”係統依然肯定地回答。

    都說一件假的事情，被重複上千次後，也能成為真相。

    那麽隻要它每天都和漓雪兒說，它真正的願望是變成女王，那麽她就會真的向著女王的方向努力了吧？

    它的這種想法，不知道是真理還是悖論，但漓雪兒卻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她執拗地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想變成李靜姐姐這樣的女孩子，溫柔地解答問題，永遠笑得像月光一樣。

    所以在確定係統不能改變目標後，她對待係統的態度一下子冷淡了下來。

    平時都是她奉承著係統，不管係統說什麽都盡力做到，就算做不到也會好好道歉解釋。

    但現在她已經不願意理會係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