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婧“就是”了很久, 可還是沒能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下麵的話說不出口，還是因為根本沒想好說什麽。

    見女孩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顧楷也就不再逼迫她回答問題, 接著去征詢一些其他的事情, 語氣也是輕柔無比，讓人聽了就覺得心情舒暢，如和風過境。

    安婧最後終於把之前展露出的爪牙都收了回去, 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扣著指甲上的淺粉色指甲油玩。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覺得我很可怕？”顧楷在心裏來回改了好幾遍, 最後還是把那些已經麵目全非的版本扔掉，把這個問題最開始的樣子拿了出來。

    安婧有些疑慮, 抬頭看了顧楷一眼, 接著又低下頭看看桌麵，過幾秒又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樣反複了幾次，她終於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覺得, 你一直在裝模作樣，”女孩微微側著腦袋, 想用一個合適的詞語來描述顧楷的這種行為，“對……你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扮豬吃老虎是很多世界的網絡通用語，顧楷也清楚這五個字的意思。

    安婧在此時把這幾個字貼在他的身上，不就是覺得他把係統給了漓雪兒嗎？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的猜測是正確的, 但顧楷並不打算承認。

    他先是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這個詞語的意思，隨後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表情疑惑又懷疑：“扮豬吃老虎？這個詞是什麽意思？是說強者假扮弱者嗎？”

    沒想到這個世界沒有這句話，安婧愣了一下，立刻給管家解釋：“它的意思就是說，一個很厲害的人，卻裝作沒有才能，降低敵人的防備心，等到對方不注意的時候，就把他消滅掉。”

    平時把這句話用在語境中的時候，安婧可以清楚地理解這幾個字的含義，但真要她解釋一下，她卻有點兒磕磕絆絆，就算最後編造了一個釋義出來，也覺得自己是扮虎吃豬，沒用至極。

    “哦……”顧楷大力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過了一會兒，他還不忘記在讚歎這句話的奇妙時，看似隨意地誇讚一下安婧的聰慧，竟能想到這種語句，真是聰明極了。

    女孩從小到大，雖然不是最優秀的，但被誇獎的次數也不算少，被誇讚的理由也是各種各樣，從長得可愛到寫字漂亮再到學習成績好……但在她無數次的輪回中，還是第一次因為這個原因得到了讚美。

    她愣了一下，接著問心有愧地擺擺手，說這些話都不是自己的原創，隻是偶然在網上看到有的網友說出來的，覺得很有意思，就經常拿出來用用。

    對於她馬後炮一般的解釋，顧楷隻笑眯眯地看著她，他若是再豐腴一些，或許就是一尊彌勒佛了。

    說到後來，女孩有些語塞，便慢慢地停住了念念不絕的話語，猶豫了一下，把話題引回到最開始；“那個，你找我是要做什麽來著？”

    不過可能是和顧楷聊了一會兒天的緣故，她的表情愜意了許多，坐姿也沒有剛開始那麽拘謹，甚至還隨意側靠在沙發背上，小小地翹起了二郎腿。

    她的這個問題剛剛問出來，敲門聲就突然響起，規律準確的敲門聲讓感情漸入佳境的安婧猛地坐直，表情和軀體都僵硬得讓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在打算起身開門的時候，顧楷發現了女孩的姿態，他歎了一口氣，低聲安慰她：“別這樣，輕鬆一點兒，我隻是請您過來坐一會兒，等著醫生過來而已。”

    “醫生？”安婧問，同時身體稍微放鬆了些許。

    但她的這句話沒有得到回複，因為這時顧楷已經去開了門，和門外站著的家庭醫生說了幾句話。

    不知道顧楷說了什麽，這位看起來很有醫德很嚴謹的醫生，進來之後卻隻摸了摸安婧的脈搏，接著就把行醫箱放在旁邊，和顧楷一起坐在她的對麵，開始對這個女孩進行心理疏導。

    安婧自認為沒有什麽心理疾病，但看到這個小老頭一臉正經地坐在對麵，問著一些聽起來玄之又玄的問題，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便也配合著回答了問題，等待著這位明明是家庭醫生卻兼職做心理醫生的小老頭會給出什麽結論來。

    估計就是一個“你很正常”吧。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事情，對於回話也是敷衍至極。

    或許是這種不在意的態度被醫生發現了，他開始去刻意地尋覓一些和安婧本人有重大關係的事情來詢問，偶爾還會插著講個笑話，這二者組合在一起，很快吸引了安婧的注意力。

    當她發現自己已經被醫生奪去了全部注意力，對他說的一切都十分配合，而且還會認真思考對方提出的問題，謹慎回答的時候，這位麵容和藹醫生的測試也差不多已經完成。

    她的精神肯定是有問題的，現在比較輕微，並不影響正常生活，但要是任由它發展起來，最後的後果可就不敢保證了。

    醫生麵色嚴肅地把結果說給安婧聽，最後還推薦了幾種藥給她，讓她多服用，能夠緩解這種問題。

    醫生說話的時候，她一直不以為意地撇著嘴，一副嫌棄模樣，但實際上她的耳朵正抖動著接聽他說的每一句話，並特意記在了心裏，打算以後照著這個藥方買些藥服用試試。

    她的這種無害的小心思根本掩藏不住，顧楷和醫生對視了一眼，隨後低聲約定好一會兒說幾句話。

    接著顧楷就把醫生先送出這間小客廳，然後重新坐回到安婧身邊，隻靜靜地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被他的目光浸泡了太久，女孩終於回過神來，也看著顧楷，想說什麽，卻隻開了一個話頭。

    她是想稍微傲嬌一下的，但剛興起這個小心思，她就又想起了自己的真實年齡，便尷尬地住了嘴。

    倒是顧楷表情和語氣都很淡定地詢問：“剛剛醫生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她點點頭。

    “你也不用太難過，現代社會的生活壓力那麽大，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點兒精神問題，隻不過有的人及時發現，將心態調整了過來，有的人一直沒發現，痛苦地過完下半輩子，”顧楷把身子往安婧身邊挪了挪，聲情並茂地安慰她：“你現在能夠意識到自己的情況，已經很好了，如果等到未來病入膏肓，可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顧楷說的話挺有道理，安婧聽著，忍不住重重地點了點頭，眉間染上幾分慶幸的顏色。

    “謝謝你啊，我現在覺得好多了。”她眯起眼睛對著顧楷笑了笑，想要以此表達自己對麵前這位管家的感激。

    “你覺得好多了就好，”顧楷點點頭，接著突然轉換話題：“那麽，我們可以說一下，你剛剛和醫生說的‘任務處’‘係統’都是什麽意思了吧？”

    他要和安婧私下聊天，就是因為他想要了解一下她和係統是不是有什麽關係。

    之前安婧努力否決了他的猜測，但剛剛在醫生和顧楷的雙重誘導下，她終於說漏了嘴。

    沒想到剛過去的所謂“心理疏導”也是顧楷給她設定的一個圈套，安婧愣了半晌，好久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

    被人揭了老底，她有些慌張，急忙發問：“你想做什麽？”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她和顧楷都感覺到了她聲音的顫抖。

    眼見著她的情緒又開始慌張，顧楷無奈地搖搖頭，再次把手搭在對方的胳膊上，想要借著肢體接觸讓她安下心來。

    這次的情況好了很多，安婧很快就回過神來，先是伸手把顧楷放在她胳膊上的一隻手挪開，接著吐了一口氣，有些認命似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可真是又聰明又敏銳，我都差點兒要懷疑你不是本世界的人了。”

    差點兒要懷疑？

    沒想到這個女孩之前的語氣和態度都那麽肯定，在此時卻仍然說……不懷疑他是外來人口。

    一直以來，顧楷都在猜測，或許這位叫安婧的係統擁有者實際上擁有著什麽特殊能力，能夠分辨出一個人是不是原世界的人……她要不是非常確定，怎麽會一直追著顧楷研究？

    現在被她這麽一說，顧楷倒是稍微有點兒懷疑安婧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精神有問題？

    他這麽想著，眼神微微動了動，但最後他依舊什麽也沒說，隻扯起嘴角笑了笑：“你說什麽本世界的人？難道還有人是天外來客不成？”

    說完這句話，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原本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不對……既然有係統這種奇怪的東西存在，有外星人或許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看到顧楷已經反應過來，安婧輕緩地搖搖頭，想要開口把所有世界都解釋給他說。

    反正在她看來，顧楷是本世界的人，心裏又隻關心女主的安危，那麽隻要他知道了事實的真相，就可以配合他們一起尋找那個殺死了莫慶文，把係統帶到這個世界的誘/惑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