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雪兒正對著安婧, 背對著顧楷。她手腳僵硬, 不敢把頭轉過去麵對自己的管家哥哥。

    安婧說的話都對, 但她也不是沒有苦衷的……她其實知道第五季喜歡她，她也的確根本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無知……

    漓雪兒用力抿著嘴唇，腦補著顧楷現在該是什麽心情。

    人在猜測其他人想法時, 很喜歡把自己代入到對方的角色, 漓雪兒也是如此。她現在就自然而然地想著, 如果她是第五季，心裏應該是什麽想法。

    但這麽想過後, 她原本幸存的一點僥幸都煙消雲散，隻有無盡的絕望和彷徨在她心中徘徊。

    安婧看出了她的窘迫，於是嗤笑一聲, 卻也沒有再落井下石, 說出更加富有攻擊性的話。

    她做這些的目的, 是多刷一些第五季的好感度，而非讓他看到自己的刻薄。

    所以對於對漓雪兒的批判, 她都是適可而止, 將程度保持在為管家伸張正義就可以了。

    這麽想著，她抬頭又看了一眼顧楷，卻發現他竟然主動向前走了一步, 站到漓雪兒的身邊，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說出一句話。

    “你別過意不去，其實……其實我沒喜歡過你。”他這麽說。

    但這句話, 在場的兩個女孩子沒有一個人是相信的。

    第五季對漓雪兒的愛太深沉太刻骨，隻要給出時間，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幾分端倪，更別說這兩個都算是聰慧的女孩子了。

    她們一致覺得顧楷突然說出這句話，是為了幫漓雪兒擺脫尷尬，是站在了漓雪兒那一方的。

    安婧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掛在嘴邊的微笑慢慢降落下來，最後幹脆隻留下一條橫線，上麵再撐不起任何情緒。

    但漓雪兒的表情卻依然不太好，畢竟在她心中，她的確是有些對不起顧楷的，這種內疚的情緒在她心中發酵起來，越來越沉重，幾乎要將她的心髒壓塌。

    將這聲解釋說完之後，顧楷把手搭在漓雪兒的肩膀上，半強迫地擁著她，向門口走去。

    他維持住了常用的微笑表情，在兩個麵部狀態瀕臨崩壞的女孩麵前，展現出了可怕的，屬於第五季的，管家風度。

    他微笑著對安婧點頭，同時還做了一個嘴型：“等我。”

    隔離開洗手間和外界的道具開始慢慢失去了效用，不知道是因為道具的持續時長到了，還是因為安婧主動撤去了這個道具。

    一片片的人影從朦朧逐漸變得清晰，他們有說有笑地走進洗手間，完全沒有注意到在這三個人中間縈繞著的怪異氣氛。

    有幾個男生注意到了漓雪兒，剛想過來看看女主的模樣，順便再在她的眼中留下一道屬於自己的身影，就被一張俊美的男性容顏擋住了目光。

    顧楷披荊斬棘，從人流中砍出一條路，拉著漓雪兒走出去，投入保鏢們的懷抱。

    在把漓雪兒送上車後，顧楷又離開了漓家的這堆人，回到了剛剛的洗手間。

    果然，安婧還在這裏待著，她已經把身上穿著的裙子換成了輕便的衣服褲子，在進進出出的禮服中分外好辨認。

    顧楷走過去，幫她拎著裝衣服的袋子，同時左右看了一下方向，最後對安婧說：“出校門左邊有一家快餐店，我們去那裏坐一下吧。”

    安婧沒有回應他的這句話，但卻一直低頭跟著顧楷行走，沒有離開的打算，也沒有討要衣袋的行為，這在顧楷看來，就是默認了。

    學校雖然很大，但教學樓離校門並不遠，可能是考慮到了學生們的心情，還特意安裝了一條從校門口直達教學樓的長廊，甚至還安裝了動力裝置，方便大家走最近的路，輕鬆行過這段距離。

    平時因為漓雪兒有些恐高，所以就算學校有這樣有趣的類似於觀光車的景觀，顧楷仍然沒有坐過。

    這次和安婧在一起，他在征詢了對方的意見後，就帶著她一起踏上了這條玻璃長廊。

    通過自動長廊，可以將路上的所有風景看遍，所以它也成為了一個有名的旅遊景點，很多情侶都會攜手前來，在這上麵一起手拉著手看風景。

    在一對對甜甜蜜蜜的情侶中，安婧和顧楷這兩個人就分外地引人注目。

    這兩個人都長得很不錯，如果說是一對也沒人懷疑。

    但要說他們兩個是一對情侶吧，他們兩個之間的範圍又太冷淡了，顧楷幫安婧拿著包，安婧側頭看著從長廊旁邊掠過的飛鳥，兩個人不但沒有站在一起，連目光都沒有聚集到同一處。

    就這麽看完了一整個學校和附近的建築物，顧楷和安婧走下樓梯，穿過校門口停著的無數豪車，向左走，最後停在一家快餐店的門口。

    快餐店裏麵的食物，顧楷和安婧都沒有什麽食用的興趣，所以就隻點了兩杯可樂，而且除了剛開始喝了一口，接下來基本沒有再動過它。

    他們就這麽麵對麵坐著，顧楷遲疑了一會兒，自覺應該自己先說話，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話題應該從何說起。

    倒是安婧先開了話頭，可依然是老生常談，說著連她都知道沒有結果的勸說：“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嗎？”

    顧楷給出的回答也是在二人意料之中的：“對不起，我目前還沒有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想法……而且活的那麽久，也不算是一件好事情啊。”他歎了一口氣，這聲音裏竟然隱約透露出幾分帶著年代感的孤獨。

    安婧隱約覺得麵前這個人的眼睛裏帶著滄桑，藏著故事，但她再仔細看一遍，就發現顧楷的眼中隻有一片清明，裏麵是坦坦蕩蕩的歉疚。

    “好吧好吧，”她隻能隨意擺擺手，表現出一副自己毫不在意的樣子：“其實我也沒什麽，隻是希望你別把我今天突然的頭暈腦脹當回事，以後再見麵不要不理我，甚至恨我……”

    “不會的。”顧楷搖搖頭，認真回答。

    “對了，最近宮玄天這裏，你們有什麽進展嗎？”為了擺脫現在這種尷尬的氣氛，顧楷換了個話題，握著微涼的可樂，抬頭看著安婧。

    說到正事，安婧就算因為麵對著顧楷，心裏不太舒服，也隻能盡力把這些怪異想法去掉，正正經經地想著宮玄天的事情，同時緩慢卻堅定地回答著問題：“我們已經觀察他五六天了，但或許他知道我們在監視他，最近根本沒有做出出格的行為，一直在乖乖地待著……唯一一次表情不太對的時候，就是他去花園裏玩耍，看到漓雪兒彈琴時。”

    “所以？”顧楷揚了揚眉毛，心想著安婧這話的含義……該不會是因為被漓雪兒打擊到了，所以打算用這種從中傳話的身份，在王國正他們那裏悄無聲息地抹黑漓雪兒一把吧？

    要是真能把漓雪兒弄過去給他們做研究，安婧還真的就是大仇得報了？

    顧楷在心裏想著這些東西，隨即又有些好笑地想到，沒想到有一天他還能成為二女爭一男戲碼中的男主角……當年他還冷漠地嘲笑過這種狗血的劇情，卻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現在他也遇到了這種事情，甚至還成為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不過他確信漓雪兒和安婧對他的愛絕對沒有小說裏的那麽虛假而濃烈……她們兩個人也有各自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顧楷不可能是她們的全部。

    安婧的話仍在繼續，顧楷急忙把自己剛才感悟出的無用結論都拋棄掉，專心聽安婧講話。

    “所以我在考慮，要不要和漓家商量一下，讓宮玄天和漓雪兒多接觸，方便我們繼續觀察。”安婧看似隨意地說著，眼神卻牢牢地鎖定了顧楷。

    顧楷的眉毛稍微抖動了一下，形狀姣好的嘴唇也蠕動了一下。

    但他接著就展顏又笑開：“雖然你們的想法可能有一定的準確性，但雪兒是漓家最寶貴的財富，夫人絕對不會同意把公主送過來給你們研究的。”

    對顧楷的這番有點兒警惕的話，安婧沒有表現出什麽態度，僅僅隻是公式化的笑了笑。

    安婧在和顧楷熟悉起來前，一直以為這位管家是最標準的溫柔男配，不管遇到了什麽都不會生氣，無論在什麽狀況下，都會毫不猶豫地挺身保護女主。

    可她在和第五季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意外地發現比起一個npc，這位管理著全世界最中樞家族事物的管家，更像是一個普通的人，會喜悅會悲傷，也失落也會自責，很多時候，他還會突破原本的人設，去做一些他應該做的事情。

    或許就是這種鮮活和生動，吸引了她吧。

    安婧難得地少女心了一會兒。

    他們兩個又隨意地聊了幾句話，接著直接一起回到了漓家。

    .

    漓雪兒正在慌亂地尋找顧楷。

    傍晚漓雪兒獨自回家，顧楷沒跟在身邊。

    剛開始她滿心愧疚，覺得季哥哥不來看她也好，至少她心裏能稍微輕鬆點，不至於一直在愧疚與尷尬中煎熬。

    但她在琴房坐了幾個小時，曲子沒有彈出一首，卻胡思亂想了一大堆東西，最後幹脆合上了琴鍵，打算主動去找顧楷承認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