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ACT2·破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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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楚歌:“………………”

    大殿裏一度非常之安靜。

    兩旁先前那些一直都笑著的宮女和太監, 此刻個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紛紛盯住腳尖,沒敢發出來半點兒動靜。

    就連此刻站在台階下的宮娥們,也似乎意識到了不對勁, 漸漸也收斂了, 目光裏帶上些許忐忑不安。

    楚歌內心也非常之懵比, 他有點不明白皇帝為什麽忽然繞到了這個上麵去,那兩個詞, 陰陽和諧, 人倫天道……

    他腦海裏冒出了一點兒不太好的聯想, 一時間沒有說話。

    皇帝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手指摩挲這凹凸不平的龍椅扶手, 神色淡淡的,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再度開口時, 明明是很平淡的語氣, 楚歌卻硬生生聽出來了風雨欲來的味道:“我兒當真一個也瞧不上?”

    平胸而論,台階下大殿裏立著的宮娥們, 麵容姣好, 身段婀娜,這麽遠遠的瞧著, 隻覺得亂花迷眼, 朵朵都鮮妍芬芳,這要是個喜好美色的,指不定就當場答應, 全部給收下了。

    可是楚歌哪裏敢啊,聽聽皇帝現在這語氣,就像暴風雨前的黑夜,一段極短暫的寧靜。他一點也猜不透,這究竟是希望他拒絕,還是希望他乖乖收下啊!

    楚歌沒說話,皇帝終於偏過了頭來,他是在這龍椅上坐了二十多年的人物,自有一種由內而外的威壓。先前是有意收斂著,此刻緩緩放出,楚歌總算想起來,麵前人不僅僅單是姬楚的父親,還是坐擁四海的帝王。

    楚歌心裏有點慌,他腦筋飛速開動,目光到處亂飛,假裝是在十分仔細的打量站在台階下的嬌娥們,他從頭開始,一個個掃過去,看了一圈還沒個注意,視線最後回到了自己手上。

    這手一看就是金尊玉貴的,肌理細膩,骨肉勻亭。

    腦子裏靈光一閃,楚歌忽然就知道該怎麽作答了。他前傾了身子,往皇帝的腿上靠,語氣裏帶出了點兒少年人的撒嬌:“才不要,一個個都沒我長得好!”

    他貓兒似的蹭了蹭,最終把頭枕在了皇帝腿上,皇帝似乎僵了瞬,旋即恢複如常。楚歌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按照皇帝對姬楚的嬌寵,這種小孩子似的撒嬌應當是沒錯。

    大概真的用對了方法,楚歌耳邊聽到了一聲低沉的輕笑。

    楚歌手指捏住了玄色的衣料,他感覺到有一雙手拂過了他的後腦,輕輕的抹過他的下巴,迫使他從枕著的腿上抬起了頭來。

    皇帝目光幽幽的,神色複雜難辨,晦暗莫名。楚歌被他看著,隻覺得有些發慌,情不自禁就要低下頭去,然而皇帝的手卻牢牢控製住了他,讓他連些微的退卻都不能夠。

    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他,還是透過他在追尋著什麽人,皇帝的目光裏帶上些懷念,然而那些懷念卻轉瞬即逝。他的手指移開,從上而下,掠過光潔的額頭,一下一下輕撫過楚歌的臉,停駐了片刻,又摩挲著滑了下去——

    少年人的臉頰細嫩軟滑,被他保護在羽翼之下,未曾經曆過任何風雨,如同一枝含苞待放的骨朵兒,等待雨露將之點開。

    皇帝又想起了今日暗衛所呈上的密報。

    .

    那目光裏的暗沉簡直教人心驚,尤其是潛藏得極深的一點火苗,於無可捕捉處悄然升起。

    楚歌幾乎都以為是自己錯認了,他想也沒想就喊出了聲:“父皇!”

    大殿裏近乎於膠著的氣氛被這一聲低呼所打破,皇帝手停頓了一瞬,指節用力,那一瞬楚歌都覺得臉頰發疼。

    他倒抽了一口氣,被嗆著了,劇烈咳嗽起來。

    皇帝終於是把手從他臉上挪開,移到了他的背脊,一下一下,輕柔卻不乏力道的拍著。

    半空裏似乎有一聲歎息,快得仿佛隻是錯覺。

    楚歌打心底裏懷疑自己剛才究竟是看到了什麽,他想要確認,卻見著皇帝已然恢複如常,目光清明,側過頭去,再開口時帶了點兒笑,還有種唏噓的感歎:“原來我兒生的這麽好,一點都看不出小時候那泥猴兒的樣了。”

    原來是對比姬楚小時候……

    楚歌看著皇帝和藹的目光,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就覺得是自己看錯了。懸起的心膽才剛剛落下,就聽到皇帝說:“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胡鬧。”

    楚歌有點跟不上節奏,不知道皇帝怎麽又繞回到胡鬧這上麵來了,他很想問問皇帝自己究竟胡鬧了些什麽,但還沒出口就想起來,自己過來之前,姬楚在東宮裏鬧了的那一通。

    給太子下藥……

    楚歌一個哆嗦,該不會皇帝已經知道這個了吧!

    他戰戰兢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裏情不自禁帶出點情緒,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帝。皇帝見了,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聲音也是淡淡的:“我兒看不上這些女嬌娥也就罷了,貪玩好耍些也就罷了……但總要時時記著自己身份,不要鬧得太過火。”

    皇帝說話的時候目光移向了大殿高處,晦暗沉沉,像是在對著楚歌說,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可惜楚歌並沒有發現,他戰戰兢兢的捏著手指,頭都不敢抬起來了。

    他還能有什麽身份,或者說,姬楚,除卻被封的楚王,還能有什麽別的身份啊!

    楚歌在腦海裏召喚係統,心裏是完全絕望的:“咋辦啊,統子,這鍋太沉重了,我背不起啊!”

    係統說:“能者多勞,能者多勞。”

    先前說的話被還給了自己,楚歌直至想哭,他感受著皇帝的語氣,覺得自己離登出已經不遠了:“……皇帝什麽都知道了,我不會被大卸八塊然後沉魚塘吧?”

    係統說:“……乖啊,你冷靜一點,別自己嚇自己。你是要被抹脖子做人皮燈籠死的,哪裏會這麽輕易的沉魚塘呢!”

    這話本來是在安慰他的,可楚歌聽了感覺自己更加想哭了,都不知道是被皇帝現在發怒弄死比較好,還是做了人皮燈籠比較好。

    皇帝嘴唇動了動,似乎是喊了一個名字。楚歌努力想要捕捉,卻沒有聽清。

    皇帝轉過頭,目光壓得楚歌頭都抬不起來,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終於聽到皇帝說:“你母後若是知道了你這般樣子……恐怕也是要傷心的。”

    姬楚繼承了他|媽|的好相貌,和已經故去的元後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麵如秋月,色若春花,又兼之還未長成,帶著股孩子似的嬌氣,幾乎與當年皇後豆蔻年華時一般無二。

    楚歌心裏惶恐,有點想哭,控製不住,眼眶就真的紅了。

    大概是這張臉救了他,皇帝目光柔和了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沒有再做為難。

    殿外有太監來傳報,說是有臣子求見,皇帝大手一揮,總算是讓他退下。

    楚歌蒙了赦,如釋重負,告了退就往外走。他將將出了殿門,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就見到了不遠的玉階下,正有一人邁步往上。

    那人金冠玉帶,周身氣度極是出眾。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張臉,與皇帝有五分相似,卻更顯得疏朗。

    這張臉楚歌昨日曾在畫卷上看過無數次,更不要提剛才在大殿裏還對著威嚴版說了半天話,此刻一眼就認出來,階上人正是太子!

    楚歌身形一頓,登時一步都邁不出去了,萬萬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在大殿裏麵皇帝還拎著他訓了半天,另一個當事人就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眼前。

    姬楚做了什麽事情他都還牢牢記著呢,一劑春|藥一壇烈酒,算算日子就是昨天。

    太子大概是看到了台階盡頭的他,腳步也微微一頓。

    楚歌看都不敢再看太子的麵容,雖然台階這麽寬容納十人同行也綽綽有餘,他卻徹底不敢走下去。楚歌十分心虛,想都不想,轉身就跑了。

    身後似乎有人在喊他,楚歌就當沒有聽到,他不知道到底應該怎樣去麵對太子。

    冷風刮在麵上,刀割一樣,烈烈的疼。

    楚歌好不容易走到看不見太子的地方,結果一抬頭就發現周圍的環境一點都不認識,紅牆黃瓦,大雪紛飛,雕欄玉砌,無論看哪邊都是一個樣。

    這一跑跑迷路,回去的馬車也找不到,楚歌凍得直哆嗦,走了幾步,徹底歇菜了。

    雪花那個飄,寒風那個冷,他淒淒切切的喊了聲:“統子。”

    係統說:“我給你屏蔽了回去手腳被凍傷要是截肢了別找我。”

    楚歌:“………………”

    唉。

    過了會兒他問:“我還沒問出來呢你就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係統說:“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屙什麽樣的……”

    楚歌說:“閉嘴。”

    係統說:“哦。”

    這是真的冷,凍入骨髓那種,楚歌牙齒打著顫,問係統能不能給他指路,這次係統答應了。於是楚歌就在冷颼颼的天氣裏往外走,越走覺得手腳越僵。如果不是穿著靴子,他感覺自己都已經陷入雪地裏去了。

    楚歌跟係統說話,悲傷和疑問兩相交雜:“為什麽我都跑了這麽遠,也沒有人來送溫暖啊?!”

    難道不應該有太監或者宮女跟著,給他送大氅打打傘什麽的嗎!剛在在殿門外麵,他明明看到他哥就是這個排場。

    係統語氣涼颼颼的:“大概是因為他們都不想送死吧。”

    以姬楚原本就陰晴不定的性子,誰若是服侍的不好就免不了有苦頭吃。以前不是沒有宮女太監追著他,後來被各種掌嘴罰跪就一個個都學乖了,任憑他自己跑了,愛跑到哪兒去就跑到哪兒去。

    誰不知道楚王是個驕橫肆意的,也就隻有他府上那個毀了臉的啞巴趙從一,像個傻子一樣被支出來總是找他。也因此趙從一屢次觸了姬楚的黴頭,被姬楚責罰的更慘。

    路上楚歌不是沒有遇到宮裏巡邏的侍衛,然而哪些人一個個無聲的朝他行禮後,便又邁上了巡邏的路線。楚歌眼睜睜看著他們走遠,求助的聲音卡在嗓子裏。

    高傲如姬楚,向來在宮裏晃悠時,都不怎麽和這些大內侍衛說話的。

    楚歌說:“唉,我好想死。”

    係統說:“你不要工資了嗎?”

    卡上美好的數字還是能讓楚歌稍微振奮一下的,他總算提起了精神,在漸漸暗下的天色中尋覓出路。

    天氣實在是太冷了,細細碎碎的雪粒子無聲無息飄落,不時有些許落入了他的頸窩。楚歌縮了縮脖子,覺著自己有些呼吸不暢,這時候假若有誰能夠給他一點點溫暖,他絕對可以感激涕零的叫爸爸。

    不知道走了多久,遠遠的宮牆終於出現在眼前,在目光的盡頭,楚歌看到了一輛十分熟悉的馬車,旁邊似乎還守了個人,並不真切。

    楚歌激動到無以複加,連前行的腳步都快了不少,正在這時,馬車旁立著的那人若有所覺,轉過了身。

    那是一張沉默寡言的麵龐,無聲無息守在宮牆之下,看到他時,並沒有俯身行禮,反倒是快步上前,直直向他而來。

    趙從一將暖爐塞到了他手中,伸手替他拂去了滿身風雪。

    係統說:“……乖,快喊他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楚歌:求助,我爹喜歡我,我喜歡我哥,他們都誤會我和另一個人滾了床單,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感覺我的長度終於回歸正常了呢,晚上見,寶貝~

    上一章對話裏的那個後引號不太對,我是用手機碼的字,將就些個吧qwq

    .

    謝謝東野的地雷

    謝謝謝謝讀者“”、“君傾”、“沁水琉璃”的營養液

    2017.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