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崔珊珊番外:翻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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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氏的身邊有一人, 是一個婆子,是元氏剛進崔府時就陪在身邊的老人了。正是因為老, 所以知道的也格外多些。

    話說這婆子大約四十多歲, 姓許,平時崔府的人也就喚她一聲許婆子, 之前有過兩個兒子。早些年, 大兒子因得急病去了, 隻留下了小兒子, 如今不到二十歲,長的雖白白淨淨,相貌過得去, 可骨子裏卻是一個好賭如命的家夥。

    前幾年還小, 這惡習還不大,越長大後,這嗜賭如命的習慣也越發深厚了。這幾年, 零零碎碎的欠下了不少銀子, 因為平時不務正業,結識了一些品行不端的江湖中人,將他給帶壞了。

    就在前一年,這小子不知道去外地哪裏逛了一圈,回來驚慌失措,說是在外地欠下了一大筆銀子。許婆子心驚,隻問是多少銀子,詳細詢問後, 居然欠了近九百兩的銀子。

    九百多兩,對於某些世勳大族來說算不了什麽,可對於這位許婆子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小兒子哭的鼻涕眼淚滿臉都是,隻求母親救他一命,他保證他以後不再犯了。

    可是許婆子說到底,也不過是府中的夫人當仆人,怎麽可能拿得出怎麽大一筆錢?她當時湊了許多銀子,可是離這個數遠遠不夠,這債主聽說是江湖中惡名顯著的一個三流門派,放的高利貸。時間到了,債主看銀子遠遠不夠,直接剁了小兒子的兩根手指下來。

    言明,再給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再湊不齊錢,就直接拿命來換。

    這下可把許婆子嚇得魂飛魄散了,看著鮮血淋漓,痛得滿頭大汗鬼哭狼嚎的小兒子,許婆子咬咬牙,就朝元氏去借錢。

    元氏或許給的出來九百兩銀子,但也一定不會借給一個賭徒去還賭債。九百年白銀,幾乎和自家女兒的嫁妝持平,元氏如何舍得?當機立斷的便拒絕了許婆子,黑了臉。

    許婆子心下絕望,卻並不放棄,繼續纏著元氏借錢,好話說盡,都給跪下了也沒有讓元氏回心轉意。反倒是纏的元氏惱怒不已,也不顧兩人有近三十年的情分,將人趕了出去。

    心灰意冷下,那高利貸的人又來催債,不管自己的兒子躲在哪裏,都能被找到。因為氣憤小兒子耍滑頭,又剁了一根手指,血糊糊的,看起來分外滲人,好端端的一隻手,差點被剁成了光棍。

    許婆子早年喪夫,大兒子又因病去世,自己在這個世上就隻能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就算是讓她一命換一命也幹,咬咬牙,身上揣了一樣東西,來到了張府,去找了崔雪茹。

    彼時崔雪茹早已經是張家的嫡妻,這些年張家生意做得越發大,甩崔府到身後不知多遠。而且張老爺疼愛妻子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不論是宅內宅外大小事情,夫人都可以說得上話,思來想去,也隻有這位曾經的崔府大小姐,能拿得出來這筆錢了。

    這許婆子進了張府,找到了崔雪茹,現如今的張家夫人,將當年的一件往事說了出來。

    那時元氏剛剛生了男孩,崔德欣喜異常,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大喜之下,對元氏也是更加疼愛,吃穿住用,一切都參照嫡妻陳氏的規格來。陳氏本就是一個性格溫順之人,遇見這種事情,氣憤之下雖找崔德鬧了一陣,卻反被丈夫以“無所出”之由,狠狠的教訓了一番。

    陳氏心灰意冷,身體也漸漸差起來了,不管隔壁如何幾度**,陳氏的院子中始終飄著一股中藥的苦澀氣息。

    而這元氏也不是一個甘於做小伏小之人,她生了兒子,看見陳氏不過是一個女兒,頓時心思活絡。她早年偶然間,得了一個方子,隻說是按照這個方子的順序喝下藥,不出三年,這人必然會因病去世,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絕對讓人查不出問題。

    此時的元氏也是半信半疑,這方子看上去隻是一些普通的藥材,偶爾有幾味昂貴的中藥材,分開看,大部分都無毒性,真的可以在三年內就讓人死去?

    那是元氏年輕,包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便讓跟著她一起進來的許婆子,去辦這件事情。當時也沒說這是一劑慢性毒藥,隻說是陳氏的新的藥方,幫助補身體的,加了幾味,那是熬藥的人早已經被元氏收買,喝了一段時間,也沒出什麽事情,漸漸便放寬心了。

    後麵兩年,陳氏的身體越發下降,時常生病咳嗽。陳氏當時已不受寵,崔德百般冷落下,心思鬱結,世人隻當是陳氏憂慮過重,拖垮了身體,底子也越來越差。後來生病,便一病不起,留下當時年歲不大的女兒走了。

    崔雪茹當時聽了,眼前一片漆黑,幾乎暈厥過去。許婆子滿臉皺紋,老淚縱橫的給崔雪茹磕頭,隻說她年輕時候瞎了眼,後來知曉了事情真相,一直悔恨不已。說是自己造了孽,才禍及家人,隻求崔雪茹能救她兒子一命,她也願意一命換一命。

    至於這一命,到底是誰的命,就很值得回味了。

    許婆子的要求很簡單,為保下自己的小兒子,自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就算是她去坐牢也沒關係。她手上有一張紙,是當年元氏交給她的,正是所謂那不動聲色便可要人性命的方子,還是她親筆手寫。某種意義上,可謂是人證物證具在。

    崔雪茹當初隻是以為父親偏心,偏愛小妾,才讓母親氣壞了身體,鬱結過重去世,哪裏想到,這元氏的心腸居然如此歹毒。

    慪得幾乎快要吐血,當時就暈倒在了座位上,嚇了眾人一跳,連忙叫大夫,請老爺,忙活了好一陣子。

    這件事情如此重大,自然瞞不過張老爺的眼睛,聽聞這件事後,暗自心驚,卻沒想到崔家有這樣一段往事,將自家妻子氣得不輕,在床上卻躺了好幾天。

    崔雪茹緩過神來了,氣的痛苦之後,公道還是要討。張老爺立馬請了京城最好的狀師,擬了一份狀子,帶著許婆子來到了京兆府衙自首,狀告元氏謀害性命。

    那崔府時怎樣的一副光景她就不知道了,沒過多長時間,這段故事便在坊間流傳。引起了軒然大波,若是說起大戶人家間的宅鬥故事,無論是寵妾滅妻還是齷齪的舉動,私底下並不少見,可是像這般拿到台麵上說的,還真不常見。

    崔雪茹雖操練的不錯,將偌大的張家搭理的井井有條,可是遇上這種事,難免手足無措。崔老爺更是親自過來尋她,崔雪茹隻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發紅,嘴角擒著一抹冷笑,便將崔德想要說的萬般話給堵住了。

    發鬢微白,倒不像是一位才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帶著濃重的苦笑,一邊是在自己最困難時候嫁給自己的嫡妻,一邊是陪伴自己近三十年的寵妾。事實在自己麵前血淋漓的撕開,也給他當頭一棒,打的他頭暈目眩。

    被自家女兒從張家趕出來了,崔德臉上難堪,卻無可奈何,崔德仿佛整個人老了十歲,一個人走在繁華市井中,臉色灰敗。因為此事影響,家中生意一落千丈,他也無心管理,任憑手下的人去弄。

    整件事情鬧的轟轟烈烈,大概持續了一兩個月,反反複複,最終元氏收押被判監禁,流放兩千裏為結,告一段落。

    崔珊珊聽聞這個判決,當場軟跪在了公堂之上,麵色晦暗,眼神呆滯,接著就是就是眾目睽睽之下嚎嚎大哭。她已嫁人,卻傳出了這種事情,叫她今後如何能做人,叫她的孩兒如何自處?

    元氏形容枯槁,完全看不出之前雍容淡定,白發交錯,身上穿著的是普通的囚服。失去了胭脂水粉的點綴,她甚至還不如普通的婦人。

    宣判時,元氏才抬起頭,目光呆滯。看著跪在一旁受審的許婆子,迷迷糊糊間,思索她到底是哪一部分出了問題,才導致如今的結果。她想起了崔雪茹,那個明明在自己看來成不了氣候的毛丫頭,或許自己就是錯在當初不該繞她一命吧。

    眼中死如沉寂,眼眸中蒙上了一層灰色,深處是對未來的絕望。

    等事情塵埃落定時,蘇南知曉結果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正是四月末,院子中的一棵鬱鬱蔥蔥的櫻桃樹上,接著小指大小的紅色朱果,汁水肥美,酸甜可口。結滿了整個枝頭,光是看著便讓人口水四流。

    他小心的挎著一個籃子,踩上了凳子,小心的將熟透了的櫻桃摘下來,放在墊滿了樹葉的籃子中。生怕這裏麵哪裏磕到碰到,下麵站了一個男人,身材高挑,麵目清秀,穿著青色的儒衫,抓著一張紙念著。

    蘇南漫不經心的聽完了,點點頭,專心摘櫻桃。鬆竹卻不幹了,撇了撇嘴,滿心不樂意的說道:“先生您就不能用心點聽嗎?”

    這七八年,鬆竹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麽奇怪的東西,身材拔高了不少,比自己居然還高了半個頭,蘇南每當想起這個話題時,總在心中悲憤不已。

    和之前浮躁不同,長大成家後的鬆竹顯得沉靜許多,不少人還說,在他身上還能看到蘇南的影子。

    “別吵吵,這櫻桃是給你妻子吃的,你還要不要了。”蘇南不耐煩的說道。鬆竹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之前多麽聽話的孩子啊,讓他往東不敢往西,現在都敢懟他了。

    “那....那我不說了。”鬆竹後麵的語氣漸漸弱了不少,心虛的了起來。先生最近脾氣越發不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在外地,須得過上半個月才回來的緣故。

    得了,鬆竹自己縮了縮脖子,最近可是蘇先生的爆發期,自己收斂點,免得觸了他的黴頭。

    這般想著,鬆竹臉上掛著笑容,笑嘻嘻的朝著他說道:“蘇先生,多摘點,多摘點。”後者回了他一個白眼。

    微風吹過,綠葉颯颯,綠意盎然,院子不大,歲月靜好,自有一種安靜祥和的氣氛流淌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  熊:發盒飯了。

    崔:謝謝熊總,我吃得多,長身體,能要兩盒嗎?

    ps:捂臉中,入v後就感覺自己寫崩了,暗自檢討中。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晚上更文,天天修仙,腦袋漿糊,很多細節都沒有想到,寫的不好,給大家道歉。把這段番外寫了,算是將之前的埋的小暗線給挑明了吧。元氏入獄,妹妹嫁了一個平凡人家,不算好,卻也不算太壞。渣爹,他自己也在愧疚與煎熬中度過,以後應該會極力補償女兒,但接不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人老了,看以前種種過往,也特別有感觸,沒讓他天涼破產,可是守著這一份不大的家業,連繼承人都找不出來,也算是一種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