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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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跟邱銳之帶他跳崖之前的場景何其相似!邱銳之當時不也是問了他一句‘願不願意跟他去’之類的怪話,就抱著他跳下去了嗎!這崖上難道是有什麽詛咒嗎?比如說還在吵架的夫妻來了這裏就會掉下去之類的.....

    隻不過不同的是, 大爺說他們跳下去之後一點事都沒有, 因為那岩壁並不是筆直的,有許多凸起的石塊, 岑青又借著輕功在這上麵踩踏,卸了不少力,所以落地的時候兩人就是略有些耳鳴而已。

    看著大爺剛才還淚眼婆娑, 這會兒就略有點顯擺的意思,易邪撇撇嘴,心中暗道, 靠, 要不是邱銳之被封了內力, 他們倆說不定比鳥落地落得都穩好不好!

    “那之後我們就在這崖底定居了,岑青有時跟著那采藥人出去到外麵買些平常用的東西回來,他那動不動就要殺人的毛病, 到這崖底倒是日漸的克製住了,日子也就這麽一天一天的過去.....”

    “可大約是練了那邪功損了壽數的緣故, 他到後來總是說身體發寒, 因這崖底也濕冷, 他這症狀就越來越嚴重,總是一睡就是好久,再醒來的時候總會忘些事情,越是最近發生的事情他越記不住,隻反複說著我們倆年輕時候的事, 說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在八年前一個夜裏走了.....”大爺說起岑青逝世時眼中並無傷心,隻是帶著些像是思念又像是抱怨的東西。

    “不過他殺了那麽多人,作了那麽多孽,落得這麽一個下場也算不得壞,還算是撿了便宜了。”大爺說到最後還搖頭笑了笑。

    是啊,就像大爺之前說的,岑青這種人能活那麽多年已經算是夠本了。

    易邪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麽,問道:“那岑青走後你就沒想著離開這嗎?”

    “我倒是想走,隻是那條出去的路,沒點功夫的人是走不了的,更別提我這身子骨了。”大爺又頓了頓:“而且....這麽多年,我也習慣這裏了,沒什麽不好....”

    “不過這八年裏都沒什麽人陪我好好說過話了,跟你嘮這一番,倒是把以前那些前塵往事都記了起來,現在回頭看看.....我那時還真是傻的透頂,竟一心撲在那人身上。”大爺歎息道。

    “大爺,你這是....後悔了嗎?”易邪試探的問道。

    “後悔,我當然後悔,我後悔未能給我父母送終,但卻不後悔嫁給他,跟他顛沛流離這一生。”

    易邪沉下眼睛,搓弄著手中的雞毛,他能明白大爺的心情,卻不能理解他。這種義無反顧、可以為之付出一切的愛從來都是他所不能領會的。因為他害怕這種付出會沒有回報,或者最終會給他帶來失望和傷害,他不喜歡陷入那種為別人而活的狀態,從而失去自我,從此喜怒哀樂再也不受自身掌控,而隨著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而變化。

    “所以.....”大爺看著易邪意味深長的道:“我這前車之鑒就給你些忠告,你如若沒有我當年喜歡岑青那般喜歡他,就趁此機會徹底和他一刀兩斷,不然將來他好了起來,那時你再後悔想走,就來不及了。”

    易邪愣愣的看著木盆中光禿禿的公雞,不發一語。

    不說話便是舍不得,要是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就不會猶豫。

    大爺見狀於是道:“你既不想離開他,那我就勸告你,現在要小心著點他。”

    易邪抬頭,他不明白大爺的意思,迷惑道:“小心什麽?”

    邱銳之現在都傻了,他還能做出什麽來?

    大爺像是明白易邪所想,他道:“你別看他現在那副不通人事的傻樣子。”

    大爺甩了甩手上的水,從一旁的板凳上拿過麻布邊擦拭著,邊道:“但我能從他眼底看出某些和岑青一樣的東西,有些人呐,骨子裏那種瘋狂和惡毒都是與生俱來的,怎麽樣都不會改變,你要是對他們施與同情和諒解,他們就會把你一同拖下那潭髒水....”

    易邪抿了抿嘴,若是以前,他聽到有人說邱銳之的不好,肯定要湊上去一同數落。可現在他聽到大爺這麽說邱銳之,心裏卻莫名的有些不高興,他覺得邱銳之沒有那麽糟,並非像大爺說的天生就如此,哪有人生來就是壞人的?畢竟看過邱銳之身上的那些傷疤,就知他年幼時過得不好,所以才導致他現在這般難相處的性子。

    再說岑青也不是身份被發現之後就向大爺起誓再也不殺了人嗎?他之後的確也做到了,既然岑青練了邪功都能為了大爺而克製住自己,那邱銳之一定也可以......

    易邪還不自知他已經開始為邱銳之的‘惡’找各種理由開脫了,或者說.....他同樣也是在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邱銳之。

    “其實他也沒有那麽壞。”易邪替邱銳之辯解道:“他就是為了救我才會中了圈套,最後也是別無辦法才會跳崖。”

    其實易邪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對邱銳之明知是圈套卻仍前來救他這一點,心中有些隱秘的得意和感動,雖然他一直都知道邱銳之對他有幾分別樣的在乎,可卻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個人竟然這麽在乎我。

    易邪還不忘替邱銳之澄清一下他的身手:“而且他是因為中了毒不能用內力,才會用繩鏢卸力而拉傷了手臂,說起來他會中毒也是因為我....”

    等一下,為什麽這麽說出來,好像邱銳之是為他不顧一切的情聖一般?我一定是再說一個假的邱銳之......

    “但是!”於是易邪立馬轉折道。

    “他平常還是很煩很矯情,我的意思是他在關鍵時刻還是挺可靠的.....”

    大爺無語,他也不勸了,本來他就是說起往事心血來潮才想提醒易邪兩句,他家那個‘傻子’恐怕傻的有點水分,但也並不是說他就是裝的,隻是就如同一個平常不受寵的孩子突然得了病,本來隻有三分的病痛,而你越是關注他,越是忙前忙後的伺候他,他嚐到了甜頭,就更不想變好,三分的病痛也變成了七分,若是你還長此以往的縱容下去,還不知要被慣成什麽樣。

    但看易邪一副護短的樣子,護短也就算了,還遮遮掩掩的不想讓別人看出他護著那人。大爺歎口氣,想想也就作罷了,反正情之一事,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全是賤的,他當年也不是三番五次的原諒了岑青嗎?

    於是大爺端起木盆,對還在數落邱銳之不是的易邪道:“行啦,這雞毛也拔完了,你快進屋去吧!你家那個傻子沒你看著可別再作出什麽妖來!”

    易邪這才想起,他出來的是有些久了,邱銳之自己在屋裏不會搞出什麽亂子吧?

    趕緊拍掉粘在手上的雞毛,又在衣服上蹭了蹭,跟大爺說了聲就跑進了屋裏。

    一進屋就見邱銳之正趴著裏屋的門框邊,露著半拉腦袋,偷偷摸摸的瞅著他。看見易邪也瞧見了自己,邱銳之就慢吞吞的從門框邊磨蹭出半個身子,對易邪一臉不悅道:“你們在外麵說什麽呢!”

    說你的壞話!易邪心道。他走過去把沒幹的手在邱銳之身上蹭了蹭,發現自己身體沒什麽奇怪的反應這才放下心來,他把邱銳之推回炕上坐著,然後不經意的掃了眼他放在桌子上的粥碗,發現裏麵空了。

    易邪立馬拿起那碗舉到邱銳之麵前,指著那碗給他看:“你不是說不喝粥要我用嘴喂你你才喝嗎!那你告訴我,這碗怎麽空了?”

    邱銳之還掩耳盜鈴般的轉過頭去不看那隻碗,但易邪豈會輕易放過他,邱銳之頭把轉到哪麵他都把碗伸到他麵前,邱銳之就像躲什麽髒東西一樣使勁向後仰著頭。

    “還有,你這不是能自己吃飯嗎!”易邪敲著碗,繼續道。“我看以後你就自己吃吧,不用我喂了。”

    邱銳之一聽這個馬上轉過頭來,憤怒道:“你怎麽這樣!你欺負我!”

    “邱銳之,說話要憑良心啊!你自己都能吃了我還喂你幹嘛?”易邪道。

    但是易邪忘了跟傻子是不能講道理的,邱銳之又氣哼哼的轉過頭去不理他了。

    易邪:“........”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邱銳之見易邪果真就沒再喂他,桌子上又都是綠油油的菜,更加一口都不肯吃,一副受氣包子的樣子在那杵著。

    易邪無奈,他本來想趁邱銳之自己吃飯的時候找些事情做,衝大爺要了他家僅有的一套筆墨紙硯,他怕自己失蹤的事傳到兩爹耳朵裏讓他們擔心,而且之前涵楓被段風流所控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所以他打算寫封家書將這些事都寫進去,等從崖底出去後就快馬加鞭送到雲逍派,然後他再帶邱銳之去秋河鎮,找那個魚骨頭,給邱銳之解了毒順便再看看腦袋,這樣等回寒江閣的時候,就算出了什麽亂子,恢複正常的邱銳之也能壓住場子。

    可眼下這個腦子有毛病的邱銳之是不能讓他好好寫信的了,易邪隻能放下筆,拿起筷子夾起菜送到邱銳之嘴邊他才肯吃兩口,可也就是吃兩口,易邪再給他夾菜他卻是再也不肯吃了。

    “乖~之之,張嘴~”易邪哄道。

    邱銳之不理他。

    “你不吃我就生氣了啊!”易邪嚇唬他道。

    邱銳之還是不理他。

    “.......”易邪最後憋了口氣,喊道:“你不吃就別想以後再讓我親你!”

    邱銳之這才不情不願的張開嘴把那菜葉吞下去,一臉的痛苦。

    易邪見他肯吃了,就一邊夾菜喂他,一邊研墨,沒太仔細盯著邱銳之,可沒多一會兒他就覺得有些不對,邱銳之怎麽那麽聽話,把自己喂他的青菜全吃了?

    易邪早在去如夢山莊赴婚宴的途中就發現邱銳之是個挑食的,這點在寒江閣的時候還不明顯,想來是後廚知道他喜好,所以做的都是他喜歡吃的菜,可兩人一出門,邱銳之的毛病就暴露了。

    他從不吃外麵的東西,月滿樓還是他說要去的,可要了那麽多菜卻一口沒動,最後隻吃了易邪給他剝的螃蟹。在如夢山莊時也是,那給兩人準備的飯菜也都是極精致的,但邱銳之也隻是吃了兩口白飯就把筷子放下了。

    所以他本來也沒指望邱銳之能吃幾口這盤青菜,可瞅瞅盤中,卻已是空了一半,自己喂給他的,他竟然都吃了?

    易邪放下手中的墨,狐疑的盯著邱銳之,一看就發現了不對,邱銳之也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做賊心虛的閃開了。

    “你腮幫子裏是什麽?”易邪問道。

    “吾什木...”邱銳之使勁搖頭。

    “舌頭都捋不直了,還吾什木!”易邪斥道:“你嘴裏到底含著什麽東西!”

    “吾有哄西.....”邱銳之死不承認的搖著頭。

    易邪一拍桌子就要去掰邱銳之的下巴,邱銳之拚命躲著他,說什麽都不讓他碰。

    “那你把嘴裏東西吐出來!”易邪怕他還不肯,加了一句道:“不然再也不親你了!”

    邱銳之哀怨的看了易邪一眼,張嘴把嘴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易邪一看,可不就是他剛才喂給邱銳之的青菜?易邪心思一動,他再一看桌子底下,果然......估計邱銳之是把之前的青菜都藏在嘴裏了,然後等自己不注意的時候他再吐出來。

    易邪都不知道他怎麽把那麽多東西藏在嘴裏的,邱銳之難道是倉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