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有很多路可以選擇，但是在你四周有很多看不見的牆，當你被撞得頭破血流時你才發現，你其實隻有一條路可以走。（注1）

    但是孫悟空，他還沒有選擇便已撞得滿身傷痕，那是如來指定給他的路，反正都是頭破血流，他想試試，是不是真的選擇任何一個方向都會遊向同一個宿命？

    兩人一馬速度不緊不慢的翻過一座山，天色漸漸黑沉，貓頭鷹的叫聲從昏暗的叢林傳出 “咕咕，咕咕……”

    騎在馬背的唐僧遠遠見到遠處有簇清淡的炊煙，麵色一喜 “徒兒，那邊好像有處人家，我們前去投宿一晚吧。”

    走在前方一手用簡易木棍輕鬆挑著行禮，一手牽著馬的孫悟空頭都沒回，淡淡應了聲 “嗯”。

    對於他來說，如果西天一路，隻需保護好一個唐僧的話，輕而易舉。但是他想，如來讓他做的事，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唐僧小聲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他現在有點懷疑他徒弟猴妖的身份了，猴不都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活蹦亂跳的性子嗎？

    不說長相了，這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哪有一絲猴的影子？可能是他真的見識太少？傳聞誤人啊。

    行至一山坳，孫悟空突然停了下來，唐僧不由疑惑，“徒兒，怎麽了？”

    孫悟空沒搭理，隻是突然閃身，躲過了從草叢突然衝出的一道黑影的撲擊。

    “嗷嗚~！”竟是一隻吊睛白額大蟲。

    巨虎此時一擊不成，迅速掉過頭來，一雙凶狠的虎眼盯著唐僧兩人泛著綠幽幽的光，這顯然是一隻吃過人的老虎。

    唐僧見此，暗道一聲不好，連忙阻止，“徒兒手下留情！”

    但是晚了，留在地下的隻有一具血淋淋的虎屍。收回金箍棒的孫悟空回頭疑惑的望著唐僧 “怎麽了？師父？”

    唐僧“……”

    虎即已死，他無話可說，善有善終，惡有惡磨。隻是孫悟空叫他師父的語氣讓他極不舒服。

    這時草叢再次聳動，孫悟空淩厲的目光投射過去，唐僧怕孫悟空再次下殺手連忙道：“徒兒且慢！”

    草叢中鑽出的是一名身著獸皮的獵戶，手拿著弓箭，正指著露出敵意的孫悟空，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唐僧見是活人，連忙下馬，擋在孫悟空前，行了一個佛禮 “阿彌陀佛~施主有禮了，這是小僧新收的徒弟，沒有敵意，若有得罪，還望施主海涵。”

    獵戶見唐僧一臉慈眉善目，慢慢放下弓箭，也回了一禮 “大師有禮，我剛隻是追蹤這隻巨虎，緊張過度罷了。”

    說著麵露感激之色 “小師傅身手過人，能降了此虎，是我該感激不盡才是。”

    雖然這能力非凡的小師傅發色有些不同尋常，但是他也沒太過放在心上，隻知對方是恩人便對了。

    “這虎曾經趁我外出打獵，吃了我留在家中的妻兒，幸而我那日回得早，才救下了我那尚在繈褓差點就要入了虎口的小女。這幾年我一直在找尋這隻孽畜的蹤跡。前幾日大雨染濕了地麵，我恰巧看到它留下的爪印，於是一直跟蹤至今。”

    說起往事，獵戶顯然有些傷心，眼角濕潤

    “此虎凶悍，我也無甚把握，本想今日跟它同歸於盡，但想到家中無依無靠還尚年幼的小女，卻失了勇氣，又不甘心，隻好一路尾隨。不想，看這凶虎的去向離我家裏越來越近，竟然是還想去我家中傷害當年逃脫它口的小女，我打定主意，即便真的同歸於盡也不能讓它活著了。”

    “於是一直潛伏，等待它鬆懈的時機，未想見兩位師父路過，巨虎便跳了出來，我還想射箭，卻見這孽畜被小師傅一擊斃命，省了我一條老命不說，小女也有了活命機會，還還了我妻兒一個公道，我真是感激不盡。”

    說著，又朝唐僧身後的孫悟空行了深深的一個禮

    孫悟空沒有表示，唐僧隻能連忙把人扶了起來 “施主切勿多禮，這凶虎欲吃我師徒，我徒兒也是為了自保罷了。”

    獵戶點頭，“此等大恩，我個靠山吃山的窮獵戶也無以為報，夜色漸黑，這深山老林的兩位師父也無住處，不若就到寒舍住宿一宿。”

    唐僧正要開口，便見獵戶主動提出，甚是欣喜，連忙感激道：“那就打擾施主了。”

    “無礙，無礙，兩位師父且隨我來吧，家中小女應已備好膳食，但山中簡陋，還望莫怪。”

    “施主言重了，出家人不貪食欲，能有果腹之物已是感激不盡了……”

    望著相攜而走的兩人，孫悟空默了默，將行禮放在白馬上，一手牽馬，一手輕鬆托著虎屍跟上。

    ……

    “罷了，我們先吃吧。”

    小燈如豆，三人圍著的四方小桌前，一方隻有孤單的碗筷，主人卻遲遲不見蹤影。飯食早已冷卻，因和尚的忌諱，獵戶並沒有準備肉食，都是極簡單的素材。

    獵戶的女兒隻五六歲模樣，紮著兩個乖巧的小羊角辮，此時睜著圓圓的眼好奇的盯著唐僧光溜溜的頭，一點也沒有對陌生人的懼怕。

    “這個……不等孫師傅了？這麽晚了，不會出事吧。”獵戶摸著女兒的頭，聞言不由擔憂詢問。

    唐僧無耐搖頭“實不相瞞，這徒弟小僧也是收了一天不到，尚有些管束不住，不過，他自有些大本事，不用擔心他。”

    獵戶這才稍放下心，示意女兒可以開始吃了，畢竟小孩子隻怕早餓了。

    唐僧內心歎了口氣，觀音菩薩，這徒弟真的能護我道西天取到真經嗎？雖然有緊箍咒約束，可是這徒兒不回來吃飯，難道要他念咒叫人家回來嗎？

    與人類相處，是孫悟空沒有的經曆，今天能跟著唐僧走了一路早就已是不容易了，此時再要他進那矮小的茅屋？他覺得還不如一個人露宿荒野來得自在。

    所以他將白馬牽到那獵戶院子裏就托著虎屍遁遠了，以至於，聽到聲響出門的小女孩隻看見一匹安靜的白馬，卻沒看到一個人影。

    而唐僧跟獵戶正談得起興，更是沒注意到。

    還是那條河，雖然兩人徒步翻山用了幾近半天時間，但孫悟空回到那條河隻需眨眼。

    坐在河邊的石塊上，孫悟空赤著腳放在淺水裏，河水冷冰冰的，很是舒服。

    有白色泛著熒光的小魚大膽的遊過來，很是歡喜的在他腳邊遊來遊去，煞是好看。有幾隻甚至親昵的親吻他白皙的腳背，有一絲絲癢意。

    這些魚其實並非善類，越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它們食肉。

    隻留下一匹稍微能入眼的虎皮，那具虎屍便被他丟進水裏喂了它們，吃飽過後，現在聚攏過來則是在感謝他。

    它們稍有一點靈性，明白孫悟空的危險，所以帶著淡淡的討好。

    望著一旁被處理好的漂亮虎皮，孫悟空想起了他以前養的一隻小寵物。

    小家夥最是愛收集各式各樣的獸皮，然後製作成各式各樣的衣服，自己穿，也喜歡送人。

    所以每次殺了走獸，他和幾位同伴都會選擇剝皮帶給小家夥。

    隻是現在，五百年過去了，一切物是人非。

    沒有什麽可以永恒，一切都會消逝，能留下的隻有記憶。而記憶是實在還是虛幻？它摸不著看不到，但它卻又是那樣沉重的銘刻在心 。

    “小空~”

    突然，一聲空靈的聲音隱隱傳來，聲源似乎在遠處，又似乎近在耳邊。

    水中漸漸凝聚成一副漂亮的人臉，人臉從水中剝離，像靈魂一般漂浮在了空中，拖著如長發一般的尾巴，圍繞著孫悟空盤桓。

    這是一隻妖，隻是很小的一部分意識，本體在離這裏很遠的地方，所以力量薄弱，影像都有些模糊。

    而且應該看不到他的樣子，隻能模糊感知到他的氣息存在，便到了這兒，這才隻能依靠呼喚他確定他真的存在。

    孫悟空望著這張並不陌生的臉，眸中複雜難辨。

    “小空~小空~，你在嗎~？”

    聲音還在不斷，淒淒切切，可憐楚楚，似乎聽不到回應便不罷休。

    孫悟空移開了視線，五百年了，還未放棄嗎。

    孫悟空心中一歎，還是開了口  “我在。”

    “小空！小……空！真的……是你，你這是在……哪裏，我這道……意識隔得太遠，感知……不到具體位……置，你還好……嗎？”

    那人頓時激動起來，漂浮的人臉也變得很是歡快的樣子，但也導致力量不穩，聲音變得斷斷續續。

    “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對於孫悟空刻意避免的有些話，聲音並沒有追問，隻是放心一般的發出輕聲的哽咽。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你以後不要找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一般淩晨一點更新，希望能得到活波小天使的鼓勵(≡?≡?)σ~

    注1：引用自今何在的作品《悟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