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二 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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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的老婆正用一種看陌生人,哦不,陌生物體的眼神看著自己是怎樣的感受?

    蕭飛雨也形容不來這種感受。

    她隻知道在他們倆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 她就半點睡意都沒了。

    因為她從這裏麵看到了殺氣。

    此時離她娶西門吹雪已過去八年。

    成親後的第三年,也就是她二十一歲的時候,他們生了個女兒。

    當時陸小鳳來帝王穀賀喜,還非常欠揍地對西門吹雪道:“其實若非親眼所見, 我大概還是會覺得懷孕生孩子的是你。”

    西門吹雪當然是提劍追他三十裏。

    但他們倆這些年來反正也沒分出來個勝負,所以陸小鳳最終隻是又被戳爛了幾件衣裳。

    據說那幾件衣裳是他一位紅粉親手給他縫製的,所以等他倆的女兒出生後,陸小鳳就致力於拐帶小姑娘去學他的靈犀一指, 不要學劍。

    蕭飛雨吐槽他這報複手段太過低級,攔都沒攔過。

    她生的女兒她最了解, 一個剛學會爬就會抓著袖白雪不放, 剛學會利索說話就會說劍的小姑娘,長大了怎麽可能不學劍?

    所以陸小鳳當然失敗得很徹底。

    小姑娘長到五歲,西門吹雪就把自己小時候看的那些劍譜全找出來扔給了她,說讓她先看兩年, 自個兒琢磨了再開始執劍。

    蕭飛雨沒有意見,她其實並不太會養孩子,但是她信任他呀。

    而昨夜睡前,他們倆商量的便是現在劍譜既然已經看得哈不多,那也該讓女兒開始執劍了。

    因為是初春,萬梅山莊的梅花開得正好, 所以他們一家都北上太原去了,打算在常年無人問津的萬梅山莊小住一段時間。

    可現在一覺醒來,她雖然還是在萬梅山莊主院主臥的那張床上,她眼前的人卻仿佛換了一個一般。

    蕭飛雨雖然被他眼中的殺氣所震驚,但看著這張臉,她還是選擇先開口:“怎麽了阿雪?”

    這稱呼一出口,西門吹雪的臉色就是一變。

    下一刻,他冷聲道:“你是誰?”

    蕭飛雨:“……”我是你對象?!

    沒等她說什麽,他再度開口問了下去:“怎會忽然出現在我床上?”

    蕭飛雨:“???”因為我們一起睡的?!

    不過等她低頭看了一眼此刻還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時,她就懵了。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兩日前他們一家三口剛從帝王穀到萬梅山莊時,她嫌棄這房間裏陳設過於清冷,讓人把那床雪白的被子換了。

    而現在蓋在她身上的這一條,卻是白得一絲雜質都瞧不見。

    既然被子不是睡之前的那一條,那麽眼前這個問自己是誰的“西門吹雪”,會不會也不是睡之前的那一個?

    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西門吹雪見她始終不說話,眉頭皺得更深。

    以他如今的武功,沒道理察覺不到別人潛進他的房間,可事實是他什麽都沒有聽見,一睜眼身邊便躺了一個穿著中衣的女人。

    不可否認這女人長得極美,尤其是睡醒了睜開眼,尚未徹底清醒過來的那半瞬裏,那雙慵懶的眼睛裏流轉過的眼波,足叫世上大部分人頓住呼吸。

    當然,這大部分男人裏自是不包括早已無悲無喜的他。

    但他還是覺得奇怪,他分明搜遍自己的記憶都沒有絲毫關於她的印象,她卻喊他阿雪。

    上一個這樣喊他的人,大約還是病逝於他幼時的養父,萬梅山莊的上一任莊主西門湛。

    “你到底是誰?”他盯著她,又問了一遍。

    “這個問題……”蕭飛雨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她方才大概看了看這間屋子裏的陳設,發現和她第一次來萬梅山莊時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天底下不會有兩個萬梅山莊,也不會有兩個西門吹雪。

    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世界並非她原來那個世界。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種事大概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接受,畢竟怎麽說都太過匪夷所思,可對蕭飛雨來說就還好了,畢竟她本來就是個在答辯前夕穿越的應屆畢業生。

    “我覺得我說了你也不一定信。”她誠懇道,“但我可以保證我對你沒沒有惡意。”畢竟在平行世界裏你是我老婆。

    西門吹雪聞言,雖然疑惑仍是未解,但看著她的眼睛,他卻莫名覺得她並沒有說謊。

    這感覺對他來說非常陌生。

    這些年來,他和他唯一的朋友都已經甚少見麵,深居簡出之下,很難得與人相處,更別提相信一個陌生人了。

    “那麽現在——”蕭飛雨頓了頓,指了指自己道,“能不能給我拿一件可以穿的衣服?”

    “我並無侍女。”所以也沒有女裝。

    “男人的衣服也行啊。”她本來就很少穿女裝。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直接提著劍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便給她拿進來了一套雪白的衣衫。

    衣服很新,一看就是做好了還未穿過的,倒是很符合他一貫的潔癖。

    蕭飛雨一邊換一邊將這間對她來說本該十分熟悉的臥室重新打量了一遍。

    嗯,繡著細雨梅花的被子沒了,窗台邊的貝殼風鈴沒了,牆壁上掛的蕭曼風贈畫沒了,還有什麽?

    ……還有她放在床頭的袖白雪也沒了。

    換完衣服時她長歎了一口氣。

    雖說做不到既來之則安之(老婆孩子還在另一個世界呢),但這會兒顯然是再怎麽糾結也無濟於事的,所以她歎完這口氣後,便毫不猶豫地推開門出去了。

    門開的這一瞬間,她看見了已經開始練劍的西門吹雪。

    這個世界也是初春方至,院內的梅花開得正盛,而他雖然站在梅樹下,動作間有激蕩的劍氣不停流轉,卻半分都沒有傷到一旁的梅樹,甚至連一朵花瓣都不曾驚動。

    蕭飛雨不由得多看好一會兒。

    她是劍客大家,不到弱冠就被江湖上的劍客尊稱為劍神,所以隻消一眼她就可以斷定,這個世界的西門吹雪劍術,要高於她原本那個世界的。

    思及此處,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察覺到她的視線,西門吹雪也依然沒有停下動作。

    他行雲流水地揮著劍,殺氣與劍氣凝成一體,隨著他的劍鋒顫動不已,卻總能在梅花前停得恰到好處。

    然而蕭飛雨看到的卻不止這些。

    他固然沒有去傷那棵樹的枝幹和花朵,可他的劍氣在往下而去時卻是半點都不曾留力的。

    那樣清絕的殺意,足以穿透土壤,直接震碎樹根,將整棵樹的生機徹底毀滅,可謂無情無義的極致。

    說實話,看到這樣的西門吹雪,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可惜的。

    他雖然成為了一個頂尖的劍客,但卻也失去了不少。

    這麽想的時候,她完全沒想到他在停下後竟會徑直朝自己走來。

    兩人本來就隔得不遠,十步不到後,他就停下腳步站定,用毫無波瀾的聲音向她開口道:“你用劍?”

    蕭飛雨有點驚訝:“你怎麽看出來的?我身上可沒帶劍。”

    他沒有解釋他是怎麽看出來的,反而直接抬手將手裏的那柄劍指向她,道:“可願一試?”

    蕭飛雨:“……”這對比劍不講道理的迷戀還真是如出一轍。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種級別的對手,她也很久不曾遇到了,所以稍作猶豫後,她便點頭應了下來:“好。”

    隨後她朝他方才練劍的地方走過去,折下了一根梅枝。

    “出了點意外,沒帶劍,先拿它湊個數吧。”她說。

    西門吹雪七歲學劍,自那之後就不曾敗過。

    一定要說的話,也隻有紫禁之巔那一場,能算得上讓他差點落敗。

    現在三年過去,他的劍遠比當初與葉孤城決戰時更可怕,至少江湖上已沒有劍客敢與他結仇,更別提像當年的葉孤城那樣,直接給他下戰帖。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女人,在答應了與他比試後,竟是連劍都不打算用,直接以梅枝應戰,真可謂是膽大至極。

    他沉默片刻,道:“我劍下從不留情。”

    她笑了:“那我倒是和你正好相反,我一貫是會留的。”

    話音落下之際,她周身的氣勢就變了!

    而後她根本沒有給西門吹雪反應的時間,便抬手攻了過去。

    滔天的殺意鋪麵而來。

    與殺意交織在一起的劍氣精純至極,令他本能地神色一變。

    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這女人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高手。

    她折下的梅枝上還掛著兩朵梅花,此時兩人都出了手,白色的身影迅速移動,在地上空中留下殘影,刹那間似乎整個這一方天地都變成了白的,而唯一的例外就是她手上的這段梅枝。

    嬌豔的花朵在兩人激蕩的劍氣中盛放如初,竟是半點都不曾被傷到。

    而拿著這段梅枝的人在最開始的搶奪先機過去後,動作也越發遊刃有餘。

    此時的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因為控製不好劍氣而直接失手打斷廊柱的少女了,要論對劍氣的運用,莫說另一個世界的西門吹雪了,就算是眼前這個,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他能夠在自己練劍時不讓劍氣波及到梅花,但她卻能在這樣緊張的比試中輕鬆護好手裏這段梅枝上的兩朵花,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不過就算是這樣,這也是令她打得十分酣暢淋漓的一戰。

    以至於打到後麵,她甚至都忘記了他是西門吹雪。

    院中劍光衝天,殺意萬丈。

    分明動作已激烈到足以攪亂風雲,但四周卻仍是安靜的。

    什麽是高手?

    這便是高手,頂尖的高手!

    兩人都是站在劍客之巔的人物,在這種時候比的已經不是招式,而是劍意。

    然而比劍意,蕭飛雨從來都不虛任何人。

    她能夠當這麽多年的劍神而無人不服,靠的就是她對劍的理解。

    這份理解遠超常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之前夫妻倆商量要開始讓女兒執劍時,她才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差事全權交給西門吹雪。

    是的,當年她還能指點南王世子,給南王世子講劍,給陳玄機解惑,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於劍的理解越發深刻,很多東西就算心裏明白,也無法用言語來表述,自然也不能再教別人。

    人們常說無敵是寂寞的。

    她卻覺得正好相反,因為無敵,她才會有更多與心愛的人一道生活到地老天荒的勇氣。

    無情劍固然難成,但天道有情,她始終相信上天賜給人類情感,絕不是為了讓人類走到盡頭時將其拋棄。

    這是她和這個“西門吹雪”劍道的最大不同。

    那麽到底是無情勝有情還是有情勝無情呢?

    兩人的動作已經同時慢下,蕭飛雨隻覺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痛快。

    她扯開唇角,揚手又是一道劍光打在他劍身上。

    而再看她手裏的這段梅枝,卻是一如剛折下來時那般鮮妍。

    終於,長劍發出刺耳的錚錚聲。

    他刺出最後一劍,本是直取她眉心,卻不知為何在劍勢行至一半時變了方向!

    劍尖抵在了梅枝上,堅硬和柔軟相碰,換了任何人來看,恐怕都會覺得西門吹雪一定會劈開這段梅枝,將這把劍直接從她的手刺入她的胸膛。

    可事實是,他根本不能再往前哪怕一絲一毫。

    鋒利無比的劍。

    平平無奇的梅枝。

    這對峙持續了恐怕有很久很久,久到蕭飛雨以為他接受不了這份失敗的時候,他終於收了劍,目光灼灼地望著她開口道:“是我輸了。”

    她抿起唇,將手中的梅枝扔到他懷中,說:“梅花很襯你,還是莫要對它們這般無情了罷。”

    話音剛落,他們身後的那棵樹便轟然倒下。

    和暖的日光從空中照下,打在她雪白的衣衫上。

    其實是很普通的場景,但卻莫名讓西門吹雪生出了一種此人宛從天上來的錯覺。

    他想,大概這就是書上說的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蕭飛雨也朝他挑了挑眉:“怎麽?還想再來一場?”

    他想了想,說總有這麽一天的。

    她垂首摸摸鼻子,心道那還是算了吧,她可不想在這個世界多待啊。

    當晚她留在萬梅山莊吃了頓飯。

    換了個世界,有些東西是不一樣,但還是有很多東西是一樣的。

    比如他依然嗜甜。

    所以坐下看見廚房擺上來的那一桌菜時,蕭飛雨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西門吹雪非常不解:“?”

    她正色道:“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一個和你挺像的人,也喜歡吃這些。”

    他沒有再問下去,兩人沉默著吃完了這頓飯。

    吃完後,蕭飛雨忽然想起她老婆曾經說過,他少時釀的酒,全藏於萬梅山莊隔壁那座小院門口的一棵柳樹下。

    於是沒坐多久,她就輕車熟路地翻牆去了隔壁。

    出乎她意料的是,隔壁居然亮著燈火,顯然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她有些奇怪,皺了皺眉朝裏麵望去,隻見那支起的小窗裏,露出了一張對她來說很熟悉的臉。

    “秀青?!”蕭飛雨驚了,她怎麽會住在萬梅山莊隔壁?

    不過更令她驚訝的事還在後頭。

    看了片刻後,坐在窗邊的孫秀青忽然彎腰抱起了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孩子。

    而這孩子的眉眼,竟是與西門吹雪一模一樣?!

    蕭飛雨真是瞬間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當然,她知道這是另一個世界,是一個西門吹雪都不認識她的世界,所以他有了別的老婆孩子也再正常不過。

    可誰會把老婆孩子扔在山莊外麵的小院裏啊?

    她想不明白,又覺得自己貿然去打擾人家姑娘孩子不合適,最後幹脆連酒都沒有挖,直接翻回了萬梅山莊。

    主院裏的燈籠還亮著,西門吹雪並沒有睡。

    他坐在石桌邊,端詳著自己的劍,猶如端詳自己的愛人。

    這場景讓蕭飛雨無言了好一會兒。

    不過片刻後,他也發現了她進院,便抬頭朝她看了過來:“有事?”

    蕭飛雨對著這張臉繞不來什麽彎子,幹脆開門見山道:“我方才在隔壁見到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西門吹雪表情未變:“是我曾經的妻子和兒子。”

    蕭飛雨:“???”啥玩意兒?這是離婚了孩子歸孫秀青的意思?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孫秀青不至於還住萬梅山莊隔壁吧?多他媽尷尬啊。

    這下蕭飛雨都不知道繼續問下去要如何措辭了:“你們……”

    他似是知道她想問什麽似的,直接道:“我隻求劍道,不需無關的人和事。”

    蕭飛雨:“……”我看你是練劍練傻了吧!

    再看他那一臉“這是理所當然”的表情,蕭飛雨實在是忍不住道:“你神經病啊!”

    他大概不懂這是什麽意思,表情終於有了一點疑惑的波瀾。

    她卻懶得與他解釋什麽了,直接搖著頭出了這個院子。

    媽的,這麽想想,她真是有點後悔今天最後關頭隻震住他沒傷他?!

    這個西門吹雪太神經病啦,一點都沒有她的阿雪可愛!

    可是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去,好氣。

    最後她隨便尋了一棵梅樹躺了上去,打算等天亮了再下山看看這個世界和她原本的世界究竟有什麽不同。

    然而當她再度睜眼的時候,瞧見的卻是一張毫不掩飾焦急和擔憂的熟悉臉龐。

    “……你醒了。”他聲音很啞。

    這語氣這表情讓蕭飛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立刻狂喜起來。

    她幾乎是瞬間從床上彈起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把唇印上他的,一邊吻一邊把他往床上帶,直到人穩穩當當地躺在了她身下才停下動作。

    西門吹雪被她這從未有過的熱情架勢嚇了一跳,可沒等他開口問她究竟怎麽了,她又重新吻了下來。

    主動地,熱烈地,如狂風暴雨般地吻了下來。

    從唇到下巴再到脖子鎖骨,一下比一下深。

    “阿雪……”她低低地在他耳邊喚他,還咬他耳朵,“阿雪我好喜歡你。”

    “嗯。”他撫上她後腦,任由她動作,再開口時語氣平靜得如在問她現在什麽時辰一般,他說,“我愛你。”

    嚶,果然她老婆最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我丟了的箱子其實貴重物品沒什麽,但是有我今年夏天所有新買的衣服= =這個真的氣死我了,比丟了錢還恨。

    大家晚安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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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說一句新坑是8.9上午11點開坑,希望大家到時候能夠捧個場讓我不要撲街得太難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