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將軍威武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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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長信居到承風堂其實隻有一個回廊的距離, 但入夜之後整個王府的地宮中就顯得尤為夢幻:漫天星鬥不滅、千百燈火長明。

    世人都說,錦朝王爺的王府, 當屬京城寧王的王府最為富麗。太|祖皇帝為了寧王顧寧杭修葺了永寧殿, 更將錦廊上的永寧王府修建得富麗堂皇遠勝皇宮。

    永寧王府的華貴, 並非是金雕玉砌的那種庸俗, 其間每一處亭台樓閣、閬苑假山,都是出自名家手筆, 看上去簡單樸素毫無雕飾, 其實匠心獨運、頗費工夫。

    江俊是不太明白那種“修了就和沒修”、“青磚碧瓦藍牆”的素雅之美, 他隻覺得那錦廊上的永寧王府再好,也不過是個用黃金堆砌出來的江南園林罷了, 雖然素雅古樸,卻像個“金鳥籠”,鎖盡了寧王一生的榮辱。

    若真要問, 江俊還是更喜歡恭王府這樣的。

    地上所建與羽城的夯土牆渾然一體,地下別出心裁、獨成一格, 雖然也是富貴堂皇、彰顯皇家財力的府苑, 但讓人覺得更加舒服。

    等繞過回廊進入承風堂後,江俊邀恭王坐下:“王爺請坐。”

    看了看那空蕩蕩的桌子, 上頭隻有兩幅碗筷而沒有菜肴, 恭王的嘴角翹了翹:“看來本王開罪江公子不小——”

    江俊也笑, 親自給恭王滿了一杯茶:“江俊卻有佳肴想請王爺嚐一嚐,隻是怕酒桌之上說的話算不得數,才邀請王爺現行賜教。”

    “秦深, 是不是?”

    “是,”江俊看著恭王道:“秦深是由你帶去遠征軍大帳中的,你和賀蘭尋一直又不對付,李吟商是皇帝的人,難道會看不出來其中的設計嗎?你這樣做,不是把秦老板暴露給了皇帝麽?”

    恭王古怪地笑了一聲,眨了眨眼睛:“嘖,江公子原來是在擔心秦老板麽?”

    “……我在和你說正經的。”

    “本王也很正經啊,”恭王無辜地聳聳肩,道:“秦深在征遠大軍中做了什麽,李吟商都看在眼裏,而隻要在羽城稍稍打聽,就會知道本王同秦老板素來有些交情。”

    “至於——本王知不知曉賀蘭尋同秦深過去的糾葛,並借此來擾亂賀蘭尋、讓他沒有辦法按照皇兄的心思對我動些手腳,這個——李吟商就沒辦法得知了。”

    江俊挑了挑眉:似乎有那麽一點意思。

    “李吟商無從得知,卻會將我和秦深的關係盡數稟報給淩承,淩承多疑,”恭王無奈地搖搖頭:“我前兒不是才同你說過,本王要的就是他的懷疑,他越疑神疑鬼,我的事情也就越好辦了——”

    “但是秦深,”江俊皺皺眉,“你這麽做不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麽?”

    “你別忘了秦老板身份非同一般,”恭王道:“雖然他現在看上去蒼白羸弱,但你別忘記了他本名洛竺琅,來自西域。”

    江俊愣了愣,低頭默默不語。

    一將功成萬骨枯,李吟商也好、秦深也罷,他們都隻不過是這棋盤上的棋子,真正執手落子的人,從來都不是他們。

    正在他出神間,恭王的手輕輕地覆蓋上了他的手背,他抬頭,正好看見了恭王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

    恭王看著他,臉上掛著笑,可眼裏卻露了幾分苦澀:“怕了?”

    是他鋒芒太露,到底還是讓江俊有些畏懼了麽?畏懼他們這些長在皇庭之中、浸|淫在權柄鬥爭之下的皇子們,畏懼著他們身上流動的那種冰冷血液。

    “……”江俊搖搖頭,翻手過來輕輕握住了恭王的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不像你出生皇家,我看到的僅僅是眼前發生的一切。而你,卻要籌謀深遠,所以——我不是害怕。”

    恭王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向了握著自己手掌的那隻手。

    “我隻是有些感慨而已,放心,”江俊笑起來,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稱得上是調皮的笑容來:“我說過會信你,就一定信奉到底。”

    隻要是你給我的,無論是苦還是糖,我都甘之如飴,食之不忘。

    “好了無煙!”江俊趁著恭王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抽回了自己的手,拍了拍手喚無煙:“可以上菜了——”

    剛才一直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的無煙應了一聲,轉眼便帶著人送上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也不知無煙用了什麽法子,他們說話耽擱的一陣子,滿桌做好的酒菜竟然還冒著熱氣。

    而恭王的眼眸,在看著無煙每每布下一道菜的時候,都亮了亮。

    最後他不看那些菜品了,而是看著江俊,眼眸皓亮如同天上星光:“你怎麽知道的——這些菜?”

    桌上的菜品都是他喜歡吃的,甚至有一兩道是他從前在京城,還是無憂無慮的小皇子的時候,在段皇後的宮裏吃到的點心。

    自從他離開京城到了北地,而段皇後身故之後,就甚少有人知道他喜歡這些東西了。而青宮一場嘩變後,父皇暴斃、淩承登基,他更是不能暴露自己的喜惡。

    直到今日,看見桌上這些珍饈,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淩承看向江俊的眼眸中除了閃動的光芒,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他早懷疑江俊也是重生的,而且並非就是將軍府的那位“江俊”。

    如今看來,這個“江俊”竟然還知道他這麽多的喜好、他過去從未向人提起的事情,隻怕,從前也是他身邊的人。

    莫非是母後宮中那些來去無蹤的影衛中一人,還是禦花園內名不見經傳的侍從。

    無論是誰,恭王淩武此刻心中充滿了感動,就好像是發現了一道至始至終追隨他的視線一般,哪怕是經曆了生死之後還始終如一。

    江俊倒是不知道淩武腦洞大開竟然看著一桌子菜腦補出那麽多不著邊際的東西,他俏皮一笑,衝恭王擠了擠眼睛:“這是秘密,我猜不告訴你。”

    恭王笑,也不在意江俊沒有說實話。

    當然了,如果恭王知道江俊是仔細回憶——差點將劇情翻過來倒過去地看了三遍,才從各種角落、字裏行間的細致描述裏找出來了這麽一桌子菜的話……

    “江公子準備這麽一桌子好酒好菜,看來是有事相商了?”恭王很給江俊麵子,沒有說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過他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帶著滿臉揶揄發問的樣子,也沒有讓江俊痛快到哪裏去。

    “咳……”江俊翻了個白眼:“我找王爺確有要事。”

    “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江俊笑了笑,:“先吃飯,吃完飯我再和王爺細說。”

    淩武哼笑一聲,道這睚眥必報的小東西,這是記上仇了要故意調他的胃口。然而江俊接下來軟了聲音衝他眨眼、又道了一句委屈至極的“我餓了”,便叫他束手無策、隻能投降。

    “好好好,先吃飯、吃飯。”恭王嘴角閃過一絲兒笑意,也好,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享受接下來真正的“美餐”。

    有些人撩撥完人就想跑,也要看看這裏到底是在誰的地境。

    如此,在承風堂的廂房內,

    江俊笑眯眯地給恭王手撕了一隻烤雞,心裏卻在想著到底要怎麽說胡百萬和他那個坑爹的兒子胡力之事,才能讓恭王不那麽吃驚。

    恭王則端著酒杯靜靜地看著江俊,嘴角擒著一抹誌在必得的微笑,想著除了手撕雞、烤雞、煮雞,煎炒蒸煸,還有什麽可以把一隻美味的“小東西”、拆吃入腹的好手藝。

    總之,兩人各懷心思,麵上卻笑得十分得益,看得旁邊的無煙連連搖頭,隻覺得這餐桌上坐著兩隻陰險狡詐、滿腹算計的大尾巴狼。

    唉……他家少爺跟著恭王爺學壞了。

    這廂江俊和恭王“賓主盡歡”,在西苑裏頭卻立刻有人傳了今日王爺的東向。

    王府沒有女人,這些門客卻像極了後宮裏爭風吃醋、明爭暗鬥的宮嬪,他們對著東苑長歎一口氣,心裏想的,卻是他們果真入不了王爺的眼。

    眾人唏噓之時,卻有一人帶了小廝往外頭走,幾個門客一看他奇道:“費先生這個時辰了還要出門去?”

    費和暢點點頭,笑著同他們拱手:“今日鳴玉在城中最大的酒樓約了人。”

    那幾個問他門客立刻悻悻讓開了道路——為人門客還是當像費和暢這樣的,此路不通,還能另找門路——在恭王府沒能混出名堂,就同肅北侯府的小侯爺相交。

    看他們的表情,費和暢哪裏不知道他們的齷蹉心思,他微微一笑,便從那群人中走了出去——他同方煜珂真心相交,隻當他是朋友,至於方煜珂出生如何,他並不在意。

    羽城最大的那家酒樓依舊熱鬧,兩件土坯房內還是那樣熱鬧擁擠,掌櫃沒有在,費和暢等了半晌才同一個店小二說明了來意,那小二一聽方煜珂之名,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來:

    “原來您就是小侯爺等的客人!小的這就去請掌櫃的來帶您去——”

    正在店小二去尋掌櫃的時候,酒館門口忽然又吵鬧起來,有三五個年輕人擁著一個錦衣男子走了進來,他們臉上都有醉態,隻怕是要生事的。

    費和暢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就聽見其中一個高聲道:“掌櫃!掌櫃呢?!還不快些出來——迎、迎接我們的——胡、胡大公子!”

    中間那個錦衣的男子傻笑著推了那人一把:“胡、胡說什麽呢!我、我爹說了——!不、不許我們在外頭,打著他的名號招、招搖撞騙!”

    他們臉上都泛著酡紅,在門口的幾個酒客也悄悄端著酒碗挪了窩,喝醉酒的人最沒有道理可講,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還是少招惹他們為妙。

    這時候,店小二帶著掌櫃的回來了,掌櫃對費和暢鞠躬,臉上露出幾分慚色:“實在抱歉呐公子,今日客人有些多,叫您久等了。”

    費和暢搖搖頭,笑道:“不妨事的。”

    掌櫃的感激地衝費和暢作揖,就準備帶著費和暢進去,可是門口那幾個醉漢卻看見了掌櫃,擠過人群就朝著他們過來,還嚷嚷開了:

    “掌櫃!快給我們安排一間上好的廂房,胡大爺和我們要不醉不歸!”

    “對!還有最好的花娘!我們胡爺有的是錢!”

    掌櫃的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麵上卻掛著笑:“幾位客官可否稍待片刻,讓小老兒先將這位客官帶過去,再來——”

    “稍待什麽稍待?!”那幾個漢子借酒壯膽,上前來一副挑事兒的模樣:“憑什麽讓我們等啊?你知道我們胡爺是什麽人嗎?!說出來隻怕嚇死你!”

    掌櫃的開門做生意,一年到頭怎麽沒見過一兩個鬧事的客人,他笑了笑,轉身對費和暢道了一句抱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給店小二使了眼色,這邊繼續賠笑道:

    “幾位爺,小店開門做生意,卻也講究個先來後到。費公子先各位一步到達小店,又是同肅北侯府的小侯爺有約在先,幾位若不介意的話,小侯爺就在樓下,我也可去問問他的意思——可願讓朋友等上一等?”

    他這話說的四兩撥千斤,瞬間就把矛盾轉嫁到了小侯爺的身上。

    言下之意,便是這群人若再胡鬧下去,那麽就不要怪他這個當掌櫃的不開門笑臉迎人做生意了。

    果然,醉漢當中的那個錦衣公子還算是有點眼力勁兒沒有全醉,聽見了“肅北侯府”幾個字之後打了個激靈,然後他眯著眼睛將費和暢上下一個打量,才哼了一聲道:

    “行,你去——你先去——我們哥幾個兒啊!等!等上一等!”

    他身邊的幾個小嘍囉還想說什麽,可是卻被他瞪住不敢開口。這邊的掌櫃便立刻招呼著費和暢下了樓,半道兒上掌櫃的還是同費和暢表示了歉意:

    “費公子真是對不住,耽擱了您一陣子的功夫,小人待會兒會送上一壺美酒賠禮。”

    “掌櫃的您實在是太客氣了,開門做生意哪有一帆風順的事兒。遇上這麽些人,也不是您的過錯不是——”

    “我道為何費兄這半天都不來,原來是遇上了有人鬧事麽?”方煜珂的聲音遙遙在走廊盡頭想起,他斜倚在一間石室門口,笑得十分慵懶:“掌櫃的,用不用我幫忙?”

    掌櫃連忙擺手:“怎敢勞動小侯爺大駕,您這麽不是叫小老兒折壽麽!”

    “什麽折壽不折壽,”方煜珂豪氣一笑,走過來和費和暢勾肩搭背:“打擾我們哥幾個兒喝酒的,可都是大事兒!掌櫃的,若是遇上了麻煩,你盡管報上我小侯爺的名號,如若還不夠——還有溫兄,江湖上的神侯溫家。”

    說著,他勾著費和暢的脖子往後一仰頭,衝石室內一笑:“對吧?溫兄。”

    石室裏頭立刻有了一個男人的一聲輕笑,他的聲音天然低沉,每一個音調都好似從鼻腔中發出來,帶著強烈的胸腔共振,令人聽過難忘:“自然了,酒興繞不得。”

    掌櫃的千恩萬謝,更不敢招惹這幾人——江湖上的神侯溫家,可不就是武林盟主一樣的地位麽,若說錦朝的天下由淩家皇室說了算,那麽江湖的天下百年是由神侯溫家來掌權。

    江湖上黑白兩道的事兒,沒有溫家辦不了的。

    掌櫃的迅速退出去了,方煜珂才拉著費和暢坐下來:“來來來,費兄,我們今日不醉不歸!我聽聞秋闈的放了榜,他們可不日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啊——唉……”

    小侯爺臉上閃過一絲夾雜著羞赧的懊惱表情:“唉……不提也罷,我們隻喝酒!喝酒!”

    他雖然說了不提,可是一雙眼眸卻亮亮地看著溫家的那位溫公子、溫丹琴,仰頭猛灌下三口酒之後,才帶著朦朧水色的眼眸看著溫丹琴道:

    “溫兄,我倒羨慕你。”

    “羨慕?”溫丹琴愣了愣,繼而一笑:“有何好羨慕的,長痛不如短痛,小侯爺痛快人做痛快事,一刀下去了斷了,雖然心上破了個洞,卻不若我這般——弄巧成拙,患得患失。”

    他說著,也自顧自地斟滿一杯酒,一仰脖、喝了個酒液四溢、雙目赤紅。

    費和暢看他們兩人這個架勢,慌忙擺了擺手,溫言勸了兩句:“二位、二位,不是說我們兄弟三人聚聚麽?怎麽你們二位——都是這麽一幅情場失意的落魄模樣,借酒消愁愁更愁,何況——宋公子、崔公子這不是就要回來了麽?”

    “是啊,小崔就要回來了……”方煜珂喃喃笑了笑:“可是費兄,你不知道啊,他……隻怕是再也不會見我了。”

    費和暢一愣,求助地看向旁邊的溫丹琴,溫公子無奈一笑,道:“鳴玉同謙慎說了他的心意,卻不料嚇著了謙慎,令人落荒而逃,之後對他避之不及。”

    方煜珂苦笑兩聲,又壓下了一口酒。

    “……”費和暢不知道此事,方煜珂對崔家那位小公子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裏,隻是可惜——似乎那位小崔公子並沒有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當做一回事?

    正在費和暢不知如何勸解的時候,方煜珂又笑著說:“還是溫兄這樣好啊——從一開始就和那宋家公子結義,成了金蘭兄弟,日後就算發生了任何事,都還有這一重關係……”

    溫丹琴搖搖頭:

    “可之和他隻當我是義兄,對我隻有敬重,他待我越好,我也便越絕望,這——不也是個死局麽?”

    方煜珂愣片刻後,終於哈哈一笑,和溫丹琴碰杯:“哈哈哈哈——原來我們兩個都是可憐蟲,溫兄,來來來,喝——!”

    看著他們這樣子,費和暢搖搖頭歎氣,他這兩個兄弟、朋友還真是……

    偏偏這個時候,走廊裏麵又傳來了大吵大鬧的聲音,似乎還是方才那幾個醉漢,他們下來了地下卻似乎還想要花娘。入夜花娘們難請得很,掌櫃的一時也找不來那麽多的女人。

    “花娘、花娘——”男人猥瑣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怎麽還不見……花娘……來啊?!”

    “錢、不就是錢嗎?”又一個男人的聲音:“老子我——有的是錢!給我找花娘來!”

    掌櫃的沒有在,似乎上樓去招呼客人了,而長廊裏頭的幾個店小二根本攔不住他們,他們一路鬧事走過來,嘴裏說著的都是些不著邊際的下流話,聽得不少廂房的客人直皺眉。

    “女人,我看整個羽城的娘們都不如那個小娘子漂亮!”

    “什麽小娘子啊!嘖嘖——霍老三,你可真他娘的不是東西,還爬牆去看人家的小娘子!勾欄院裏的婊|子們滿足不了你麽?”

    “去你媽的——”前一個男人惡心地笑了兩聲,又道:“你們……聽過……嗝——《涼期賦》嗎?就、就是那個小娘們!現在可、可出落得越來越俊了!”

    男人們的聲音極大,落入費和暢他們三人的耳中,卻讓溫丹琴“啪嚓”一聲捏碎了手裏的酒杯,《涼期賦》是宋家門客田光明妻子衛氏所作,哪怕衛氏嫁做人婦,她的才名、豔名也非同小可。

    而且,溫丹琴怎麽會忘記宋思遠書房小格中,悄悄藏著的那個綠衫少女圖。

    他拍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來,費和暢連忙拽住他:“溫兄,消消火兒!”

    “荒唐!衛氏已是人婦!就算田光明不是什麽人物,他們也該看看宋家的麵子!”溫丹琴怒不可遏,一張方臉上麵彌漫的都是寒氣:“嘴上沒把門兒的!”

    費和暢還想再勸,可是那外頭的男人已經言辭過激形容到了房中不可傳之秘事上,更是說以後要找機會混入宋家,一親小娘子芳澤。

    溫丹琴再也聽不下去,怒喝一聲就提著刀走了出去,費和暢暗道一聲不好,連忙帶著方煜珂也跟了出去。

    這一出去,兩方人馬相接,費和暢才知道那幫醉漢原來還和恭王府有那麽一點幹係。他們當中為首的那位胡爺,正是前幾日王爺親自迎接進入府中的胡百萬獨子——胡力。

    胡力仗著有父親撐腰,又看恭王對父親的禮遇,自以為後台很硬,根本不把什麽肅北小侯爺放在眼裏,但偏偏溫丹琴是個練家子,手底下動了真章,三下兩下就將胡力和他的小嘍囉放平——狠狠地給收拾了一頓。

    待胡力在酒館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消息傳回恭王府,江俊和恭王的一頓飯也終入了尾聲。聽見鍾平過來報了此事,江俊悠然地用巾帕擦了擦嘴角,淡笑道:

    “那正好,我相同王爺說的事,也就和胡力這小子有關。”

    恭王一笑,唇邊有種小狡黠滑過,他給鍾平使了個眼色,要他先去安撫了胡百萬,之後他再過去。

    “願聞其詳,江公子。”

    “我知道王爺看中胡百萬賺錢的本領,可是他的兒子胡力,卻不是個讓人省心的東西。胡百萬護短,胡力今日能闖禍招惹了肅北侯府,日後的禍事更不可估量。且胡百萬護短,王爺若是幫了一次——日後可都脫不開幹係了。”

    淩武點點頭,故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江公子說的是,本王這就去對胡百萬說清楚,本王斷不會給胡力這種人收拾爛攤子。”

    江俊搖搖頭:“王爺這麽做不妥。”

    “為何不妥?”

    “王爺直接出麵,就算說服了胡百萬也隻會令他覺得你見小、不願幫他們父子度過難關,”江俊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商人重利輕別離,他們的眼中隻有自己。你若是教訓他的兒子,隻怕還會叫你和他之間‘君臣’離心。”

    淩武心裏在笑,可是麵上還是淡淡的:“那……江公子想本王如何做?”

    “比起你和胡百萬之間因為他一個兒子傷了和氣,倒不如一番設計,讓胡百萬親自去收拾他那個愚不可及的兒子,最好——還能因為如此一事,讓他對王爺你,忠心耿耿,再無二心。”

    “哦?有如此妙計?”淩武站起來,走過去從背後摟住了江俊,道:“本王倒要認真聽一聽了。”

    “嗯……”江俊剛想要開口,可是恭王作惡的手指卻在他胸口打著旋兒,撩撥出了一個新的節奏:“你聽就聽,不要動手動腳……臥槽你在摸哪裏啊?!”

    淩武低笑一聲,湊過去咬了咬他的耳朵:“你說你的,我聽我的。”

    “專心點成麽?!”江俊毫不妥協,一把拽住了恭王的手,哼道:“我又不是改明兒就要走了!何必這樣每天每天纏著我要個不停,再鬧,我可就不說了——”

    淩武果然住了手,改為圈著江俊的腰,把腦袋墊在了江俊的肩上:“好,你說。”

    ——這不怪他隨時隨地亂發情,隻能怪他這媳婦兒,算計起人來一等一的可愛。而且明明知道了江俊要怎麽設計,他偏就忍不住地想看、想看他這樣滔滔不絕的自信。

    “隻是……我這辦法,還需得向王爺借一樣東西,隻是不知道王爺願不願意呢?”

    “什麽東西?”

    “我聽聞王府所藏字畫不少,其中可有很多上古的名墨和字畫,若是王爺肯讓出其中一樣來,江俊的辦法就能成功——”

    “且先說說你的法子吧?”恭王笑著蹭了蹭江俊的脖頸:“本王想聽。”

    “胡百萬癡戀字畫,那麽王爺便給他一個字畫做餌,便也不能直接給他。而是要他用旁的東西來換,一如金銀或者書籍一類。然後,王爺再將這東西交給他的兒子胡力,胡力敗家,自然又會將這個東西給弄丟或者換了錢,胡百萬想要的東西近在咫尺——卻被自己兒子給耽誤了,自然,會對大動肝火,認為兒子不成器。”

    江俊說的簡單,他也不過是粗略地想想,頭一件要緊的,還是要阻止胡力去宋家。

    恭王悄悄翹起了嘴角,撩開江俊的長發吻了吻他的後頸,道:“如此,本王倒還有一番計算,不知江公子想不想聽聽看,本王的打算?”

    “王爺也有打算?”江俊奇了,扭頭眼光亮亮地看著恭王淩武。

    “前幾日,淑太妃給我送來了一些東西,旁敲側擊地說——想要將家族中的一名女子送入王府,作為我的側妃。”

    江俊愣了愣——側妃?

    原來的劇情裏麵他怎麽沒看到這麽一節?

    “淑太妃上官氏在母後去後對我極好,算得上對我們兄弟很是照顧的半個母親,她一番好意,本王也不好就這麽拂了她的麵子,所以,還得借此機會——做點樣子出來給她看。”

    “什麽……樣子?”

    “本王意欲對外宣稱舉行鬥畫技之賽,勝者、獎與本王府中的珍貴藏品一件。胡百萬必然會因此前來參與,到時候本王自然會按照江公子所言,將胡力設計在內——要胡百萬親自收拾他這個逆子。”

    江俊皺了皺眉,心裏卻還是想著“側妃”二字。

    “至於勝者,那副圖本王會送與太妃,絕了她的念想,告訴她——本王心中早有所屬,隻戀慕那一人而已。”恭王說著,卻掛著詭計得逞的表情,瞧著江俊臉上的表情心中暗笑。

    不知恭王的心思,江俊隻扁了扁嘴:“那麽敢問王爺……獎勵之藏品,究竟是何物?可否當得起這惹羽城士人鬥豔之名?”

    淩武笑了,將江俊整個人轉過身來,他湊過去吻了吻江俊的嘴角,輕聲道:

    “江公子。”

    “你看那《錦繡河山圖》,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是個每天都更新得超過七點的廢熵了_(:3ゝ∠)_痛定思痛,真的是菜。

    放心恭王從頭到尾就沒有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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