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趙長卿隻命令的三位招討使以九條戰船出戰引起了無數的擔憂和反對的話，那麽現在，這些人望向趙長卿的眼神就隻有敬畏了。

    這裏麵，又以李東霖的反應最有特點——戰報送來之前，他也是憂心忡忡擔心雙方將士數量差距過於懸殊怕將士們寡不敵眾的人之一，隻是出於習慣並沒有質疑趙長卿，因為何文秀已經先開口質問了。戰報送來之後，他隻有歡欣鼓舞，更別說現在，他臉上的興奮和喜悅顯而易見：

    “到底是郡公，哪怕戰場瞬息萬變，郡公依舊了如指掌。難怪當初以黨項和契丹之強盛也難敵郡公之謀算。可笑小臣對術法之事一知半解，白白擔心這麽久。”

    趙長卿沒有說話，而是望著下麵的三位九品武官：

    “你們可有什麽要說的嗎？”

    何文秀臉色立刻變了：“郡公這是何意？三位招討使立下大功，理應封賞。郡公……”

    在他看來，黃慧、王華、竇淳三人打了勝仗，而且還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大勝仗，就理應得到封賞。怎麽趙長卿不見表示，反而沉著臉問這個？

    有那麽一瞬間，何文秀心裏的反應是：原來宛城郡公竟然是這等昏聵之人，早知如此，也不用被流放了。

    趙長卿道：“即便術法威能驚人，可爾等畢竟修行日短。單憑爾等自己之力，最多也隻能發出六道風刃。六道之後，就必須休息一個時辰，或者入定半個時辰。你們且告訴我，你們是如何連續不斷地使用風刃？”

    跟趙長卿自己使用魔法的原理不同，趙長卿自己使用魔法，是直接用精神力引起天地間的靈力或者元素的共鳴，這種魔法施展方式需要的是龐大而又凝實的精神力。趙長卿的神識是經過無數世界、無數的歲月淬煉的，自然能夠應付的下來；那隻蜃的神識也夠強大，因此他也能使用這個方式。

    可船隊裏麵的這些人，他們修行的日子還淺，就是個別人意誌的特別堅定，也隻是潛力比別人高一點而已。因此，這些人要想使用術法就必須老老實實修行。以修真功法淬煉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的身體能夠容納更多的靈力，用靈力去引導天地間的那些元素。

    沒錯，趙長卿跟船隊裏麵的人最大的區別就是：趙長卿直接使用神識，也就是精神力施展術法，而船隊裏麵的其他人用的則是靈力。多了一層轉換，這速度自然就慢了，威力也小了。不過，如果采取的是軍團式的協作施法，那威力和氣勢絕對不會小就是了。

    趙長卿很清楚，這些才開始修行的將士們有多少靈力。六道風刃術也就兩刻鍾的事兒，就是考慮到海戰的特殊性，考慮到追擊敵人需要時間，也不過是延遲到三刻鍾的光景。如果再考慮到將士們的靈力恢複速度，那麽戰鬥延續到第五刻甚至是第六刻鍾也是有可能的。

    這次跟英軍作戰，趙長卿並沒有把對方全滅的打算。或者說，他是想見機看看中下層的將士們的素質和智謀，至於英軍的損失則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趙長卿很搞清楚，那些英軍如果四散逃開，就是這邊的戰船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完成全殲。按照趙長卿原本的估計，一艘戰船一百將士，四個方陣交替施法，六道風刃的機會，最多也就帶走十二艘船，九艘船九百將士就是一百零八艘。算上靈力回複後的持續作戰，加分，算上英軍的四散奔逃，減分，加加減減，最後那三百來艘英國船他們能吃下一半已經很了不起了。

    可是現在，這些小兔崽子們采取的竟然是先削掉那些英國船的桅杆，讓那些英國船失去動力再進行清剿。為了削掉那些英國船的桅杆防止他們逃跑，他們甚至還動用了禦劍術！

    這使得戰爭結束後，那些英國船成了海麵上的一堆堆垃圾，那些英國士兵，除了倒黴戰死的，無論是棄船的還是跳海的或者幸運地爬上小艇的，都在那片海上飄著呢。

    趙長卿好奇的是，黃慧等人是如何做到持續作戰的。雖然關鍵他曾經傳授給郡公府的人，可是他並沒有把關鍵傳授給郡公府以外的人。而且，他也很好奇這個戰法到底是誰想到的。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陣法就能夠想到這些，這個人很有天賦，讓他不覺起了好奇心。

    竇淳的臉上全是汗，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眼光。

    王華剛想開口，那竇淳已經拜了下去：

    “回郡公的話，末將，末將與郡公府孫思思孫采女有舊，孫采女擔心末將，因此將郡公府所傳風刃術陣法交給末將……請，請郡公開恩。請郡公開恩。”

    “拿到陣法之後，你還做了什麽？”

    竇淳道：“回郡公的話，末，末將拿到陣法之後，就去找了王招討和黃招討兩位商議……”

    “所以，這是你們三人一起想出來的？”

    “不，不是。當時末將等人就在紅船上，是當時陪酒的妓j女說，可不可以把那陣法繡在布帛上，然後纏在手臂上……”

    竇淳主講，王華和黃慧做補充，讓趙長卿和周圍的人都聽明白了。

    作為九品武將，王華等人自然不用跟下麵的士兵們一樣將就軍營裏麵的那些軍妓，不過，他們的品級也沒高到爬上島礁這邊的秋英閣這樣的高級紅船，他們也隻能在中層紅船上混。

    跟他們這種下層武將，又得了這麽奇葩的任務，從戰船的數量上來說，他們需要以一敵三十，如果說士兵的人數上來說，他們也沒有優勢，按照過去的經驗來看，這種任務基本上都是讓他們去送死。

    所以王華幾個的心情並不是很好，會去凝香閣這種中層紅船中比較上檔次的地方找姐兒，完全是抱著吃斷頭飯的心情的。

    可不想，那些妓j女也極厲害，其中有個叫做海棠紅的妓|女就說，既然已經試過炮，知道那些加農炮的有效射程，也知道風刃術的攻擊距離幾乎是對方的三倍有餘，那麽隻要保證攻擊距離，不就能夠保證自己不受傷害了？

    那些妓j女們在笑語晏晏中把這種方式命名為反放風箏。因為一般的放風箏是風箏跟著人跑，而這種反放風箏是人跟著風箏跑。

    得了這些妓j女們的點撥，王華和黃慧都反應了過來。

    如果說之前他們的心情是沮喪的，那麽現在，他們的心情就是雀躍的。

    他們把酒席掃到地上，直接用酒水在酒桌上畫圖，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戰術，讓他們獲得更大的戰果。

    竇淳就是在這個時候來找他們呢。而他帶來的陣法自然就引起了那些妓j女們的好奇。這些妓j女們盤問過竇淳，又經過仔細分析之後，妓j女們做了一個猜想，然後她們發動她們的姐妹數百人連夜做了近兩千幅刺著風刃術陣法的帕子——帕子上還特別縫了帶子，可以纏在手臂上——趕在出戰之前交給了黃慧三人。黃慧等人分好這些帕子上了船之後，立刻命令那些士兵和船夫們往那些帕子上的術法陣裏麵充靈力。

    出發的時候，士兵和船夫們的靈力都灌注到了那些術法陣裏麵，而開戰的時候，士兵們的靈力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他們帶著平安扣和第一塊帕子作戰，而同樣船夫們恢複得七七|八八卻隻要往第二塊帕子上的術法陣裏麵充靈力就可以了。

    當士兵們自己的靈力再度隻剩下一半的時候，就換上了他們身上攜帶的第一塊帕子。等第一塊帕子上的靈力用完了，就可以換第二塊帕子。

    聽完這些，連何文秀都無語了，李東霖更是大怒：“這個孫采女竟然把郡公府秘傳交給外人！不可饒恕！”

    竇淳一聽，立刻趴了下去：“一應責罰，末將願領。求郡公饒過孫采女。求郡公開恩。”

    “她跟你是什麽關係，為何要幫你。”

    “稟郡公，孫采女本是末將指腹為婚的妻子，末將十五從軍，她就一直在家等我，不想十七歲那年被花鳥使看中、選進了宮裏，後來又進了郡公府……”

    記室參軍事張靖遠連忙出列道：“郡公，既然這孫采女是竇招討的妻子，還請郡公開恩，讓他們夫妻團聚吧。至於孫采女的過錯，就讓竇招討以軍功相抵。”

    “可。”趙長卿平靜地道，又問：“你們去的那條紅船叫什麽名字？想到用陣法貯備靈力的女子又叫什麽名字？”

    “凝香閣，是凝香閣的海棠紅，和她的姐妹們。”

    “法子是她想出來的？”

    “是。”

    “兩塊帕子交替使用也是她想出來的？”

    “是，是她和她的姐妹們，包括直接使用靈力和帕子的順序。”

    “那麽，孫采女呢？”

    “她，她隻給了末將陣法。請郡公恕罪，請郡公恕罪。”

    “好吧，給那些幫招討使繡陣法的花娘子們每人記一個軍功。那個叫海棠紅的記兩個。至於眾將士們，我記得英軍的船隻之上，基本上隻有一個上尉、一個船長、一個大副算得上官兒，因此，每條船就記三個軍功吧。”

    得，那些妓j女們輕輕鬆鬆地拿了一個軍功，可出征的士兵們到最後竟然每人隻能得到一個軍功！

    郡公府如今采用的軍功製在很大程度上參考了秦朝的軍爵製。在趙長卿的郡公府裏麵，將士們的薪水普遍由軍餉和津貼兩個部分組成，軍餉不用說，津貼這個東西就跟軍功息息相關了。將士們吃飽穿暖、武器裝備看軍餉，生活質量就要看津貼。

    五個軍功就可以讓將士們的津貼上一個等級，而五個軍功，也足夠讓一個賤籍女子為自己贖身成為平民了。

    將士們忙活了一場，最後隻得了一個軍功，那些妓j女們不過是忙活了一個晚上，竟然也得了一個軍功，這叫文官武將們如何不震驚？

    別說是王華、竇淳等人，就是何文秀和張靖遠也有些接受不了。

    反而是李東霖，他眨了眨眼睛，大聲道：

    “何大人，你說得哪裏話來！就跟那攻擊距離一樣，隻要靜下心來，三位招討使就能夠自己想到，可三位招討使並沒有好好地去思考郡公的用意，反而去紅船喝悶酒，這豈是為將者當為？還有那術法陣，若是沒有郡公默許，那孫采女豈能那般容易又恰到好處地把術法陣送過去？郡公不過是在考校三位將軍，卻沒有想到，三位將軍最後竟然還是借了花娘之力，叫人豈不大失所望？”

    說得王華三人滿臉羞愧，也說得在場的官員們也是一陣尷尬。

    他們怎麽就忘記了，能主持大局最後滅掉大宋心腹兩重大患的趙長卿本身就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又怎麽會下達那種沒頭沒腦的命令？

    忠顯校尉朱誠立刻請罪，表示自己自己沒有選好人，他願意領罰。

    趙長卿道：“罷了。修習仙靈之術跟做官是兩回事。你們固然是我的下屬，可另一方麵，你們也是我的學生。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這仙靈之術要如何運用，還需要你們自己努力。”

    朱誠領命，又問要不要把那風刃術陣法從那些花娘子中追回。

    趙長卿搖了搖頭，道：“這座島還是太小了，將來有一日，若是男人們都被調離的這座島嶼，島上隻剩下女人和孩子們的時候碰巧遇到敵襲呢？讓那些女人們有個攻擊的手段也好。可以作為隱藏的殺手鐧。不過，兩位長史和教坊司典會多多勞累些，莫要讓這些東西外傳便是。”

    “是。”

    兩位長史自然是指何文秀和李東霖，他們掌握著郡公府下麵的人口、土地等資料，還有自己的屬官，而教坊司典會自然是管著紅船妓j女歌女舞女的官員了。

    趙長卿又讓將作監和營造司、陰陽署聯合起來，在外海擇地搭建浮橋，方便下麵的人去外海練習攻擊性法術。

    沒有辦法，誰讓島上的地方不夠呢，也隻能去遠一點的地方進行練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