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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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不是傻子, 即便是沒有在官場上混過的人都知道擴充官僚機構意味著什麽。哪怕迂腐如何文秀, 也因為成為進士科第一任總裁而忙成一團, 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
不過,船隊之中識字率極低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實。
除了現任的官吏和他們的家眷, 船隊之中就隻有紅船那邊聚集了大量讀書識字之人,而且文化水平普遍偏高, 甚至在官員之中也不落下風。
郡公府當然不可能讓這些【娼】門之人參加科舉。可是如果不讓這些人參加, 一來人數不夠, 二來考中的許多都是孩子, 有的才十一二歲, 占據了考中的士子的六成。趙長卿不可能把要緊的事情交給一群孩子去辦。
因此, 最後的廷試開始的時候, 趙長卿開口讓內府的內侍們去參加考試。
何文秀第一時間反對:
“國之重器,如何交於刑餘之人?”
周圍就侍立著一群內侍。趙長卿的宛城郡公乃是王爵,他的府邸裏麵本來就有一百多內侍。趙長卿也不是那等迂腐之輩,從郡公府成立的那一天開始, 他就為這些內侍們請了老師, 教導這些內侍讀書識字。
可以說, 無論是文化水平還是辦事能力,這些內侍絕對碾壓這第一屆科舉的士子, 就是跟外府這些官吏們相比也是不落下風的。不, 也許不是不落下風,應該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點,無論是何文秀還是李東霖等人都是清楚的。
何文秀這才反應過來。
怪不得郡公會開口廣選官吏!原來是早有安排!
這一次, 就是一慣站在趙長卿這邊的李東霖都不開口了。
自古以來,士人跟閹人就勢如水火。從漢代開始,千年以來鮮有和平相處的時候,更多的時候都是處於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狀態。
之前趙長卿說要開科舉、廣選賢能,李東霖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讚成,可是現在,李東霖也覺得趙長卿是在愚弄他,實際上卻是想對外府動手。
這跟大宋的文化、政治體係分不開的。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是大宋的政治核心,因此士大夫的地位非常高。
君王位高而權虛,宰相官位品級低而權實。
這是大宋從立國以來的國訓。因此,在另一個時空才有包拯用口水給仁宗皇帝洗臉仁宗皇帝不但不能生氣還隻能自己拿帕子擦掉這種在別的朝代根本想都不敢想的情況。
大宋宰相的品級普遍不高,基本上掌握實權的官員撐死了就是個正三品,因為正一品、從一品、正二品、從二品基本上都是給那些告老的文官們、或者是已經不再掌握實權卻依舊充當著皇帝智囊的大佬們的榮譽頭銜。
就是趙長卿,當初在樞密院一枝獨秀把西夏和契丹兩國給滅了的時候,他的官位才正四品。
而何文秀的郡公府長史是正五品官。
看著臉上掛著“我反對,我反對”的何文秀,再看看一樣滿臉不讚同的眾屬官,然後看看那些好像受了侮辱一般的眾士子,還有仿佛受了驚嚇一般的趙廷瑜趙廷瑾,趙長卿勾起了嘴角,問站在自己身邊的秦業:
“刑餘之人嗎?秦業,你是因何成為這刑餘之人的呢?”
被趙長卿點名,秦業立刻長跪在地:“回郡公,奴婢少時家貧,家中兄弟眾多又趕上了災年,家裏的姐妹們都被賣了,最後隻能賣兒子。因為宮裏給的價錢高,又有俸祿可以拿,因此奴婢這才進宮做了內侍。”
“張德呢?”
張德是郡公府副都監。
“回郡公,奴婢是三四歲的時候被人販子給拐賣了的。”
“高保保。”
……
隻要是被點了名的內侍,一個個都跪下來,一一回稟,竟然一個都不是因為犯了國法入罪而成為內侍的。
問完了在場的內侍,趙長卿這才轉頭問何文秀:
“何長史,現在,你說,他們身上有何罪?
“別的地方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我的郡公府每一個內侍都不是入罪的罪人。如果真要說罪過,那麽,身為君王首先就有罪過,因為君王的無能使得百姓不得不自殘才能夠免於餓死;如果要說罪過,那麽,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有罪,因為是他們的無能和不作為,才使得百姓不得不自殘以求一線生機。
“諸君,我召開科舉,為的就是廣選賢能,標準也隻有一個為才是用。目的,自然是為了讓悲劇不再重演。現在,請問內侍是否能夠參加此次科舉?”
趙長卿的話語之中透露出一股無形的威壓,趙廷瑜的腦子裏麵一片混亂,而趙廷瑾已經先拜了下去:
“父親所言甚是。”
開科舉,本來就是因為郡公府人手不夠。原來郡公府很多職位都空缺著,因為當時大家都在海上飄著,又都住在船上,因此可以湊活。
可是現在,光看得到的領地就有三塊,而且馬上就要變成五塊,到處都人手不足。難道這個時候不是找能做事的人出來幹活,而是把官場變成南宮、北宅、睦親宅那樣教導幼童的場所?
趙廷瑾第一個反對。
身為郡公府二公子,讓現有的官吏把持著郡公府上上下下的官位官職,那是不符合他的利益的。
“卑職附議。”
“卑職附議。”
“卑職附議。”
……
接下來附和的,就是那些將領,不,應該說兵判們。
文官和武將從來就是不對付的,無論哪個朝代都是。文官們討厭武將,也許有皇帝不希望文官武將們勾結在一起,還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文官看不起武將的粗鄙。
大宋重文輕武,民諺之中就有好男不當兵的俗語。因為大宋律法之中有發配充軍一條,也使得武將們在文官麵前要總是見麵矮三級,而文官們遇到武將的時候,也沒幾個是好言好色的。
作為武將,尤其是熟知郡公府這些拖後腿的的德行的武將,他們自然更加希望軍餉、軍械、津貼之類的東西掌握在那些內侍們的手裏。因為他們知道趙長卿不是那等昏庸之輩,因為他們知道趙長卿需要他們開疆拓土絕對不會克扣他們的東西,而那些文官們就不一定了。
趙長卿需要他們開疆拓土,他們需要開疆拓土來博取榮華富貴,在這方麵,他們和趙長卿的利益是一致的。
何文秀大驚:
“諸位兵判,你們這是何意?”
“長史言重了。”曹默微笑道,“卑職隻是不希望自己領兵在外麵廝殺的時候,卻因為幾個小鬼一個小小的錯誤斷了補給。有些事情還是交給大人、交給做熟的人才好。您說,是嗎?”
事關軍方的權益,別說是曹默這個本來就偏向於趙長卿的,就是白振翎這個本來一直跟著何文秀的指揮棒走的家夥也選擇了低下頭,當做沒看見何文秀的眼神。
何文秀目瞪口呆,也就在這個時候,李東霖也選擇了退讓:
“還是郡公考慮周詳。卑職等隻記得科舉再開乃是國家安定之相,卻忘記了,為國取士才是根本。”
李東霖知道這次讓內侍們參加廷試是不能逆轉之事了。
沒有辦法,誰讓郡公府沒人呢?如果當初朝廷把郡公府上上下下全部配齊了,如果何文秀當初把自己的嫡子們全部帶上,也許今天就不是這個樣子。
千金難買早知道。
如今,郡公府擴張迅速,自然是需要人手的。不過,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日後等下麵的孩子們都長起來了,再來考一次,爭奪那些位置也來得及。
至於那些內侍,就是考中了又如何?日後隨便找個由頭,成立幾個新的衙門,把他們丟過去也就是了。
最後的廷試就如此定了下來,就跟趙長卿估計的那樣。
那些孩子因為父兄就是船隊裏供職的官吏因此比別人占便宜些。他們又怎麽可能比得上那些內侍們?
雖然最後授官的時候,受那些文官的影響,所有考中的人,無論是內侍還是學子們,最後都隻得了個書記官、典簿之類的九品芝麻官,可誰都知道,單看能力,那些新人肯定是比不過從內府裏麵出來的內侍們,也就是說,外府的權力已經落入了那些內侍的手裏,也就是落入了趙長卿的手裏。
何文秀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他早就忘記了趙長卿曾經說過,隻要修煉到了元嬰,那些內侍們就能夠在結嬰的時候重塑肉身,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這些話,何文秀忘記了,可是那些內侍們卻不會忘記。
至於趙長卿,授官之後,他帶著曹默和白振翎兩隊人馬並兩千豹騎營前往加勒比海西側。一萬兩千人協作,開了一條運河,當然,這次這條運河就不叫巴拿馬運河了,叫做望鄉河。
這條運河也是船隊重回中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