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都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瑪麗安娜·海德森和伊莎貝拉·布洛克才先後跌坐在地。她們都傻了。直愣愣地望著碎在地上的趙長卿的衣袍, 更準確地說是褲子的碎片發愣, 她們仿佛今天才認識這位雇主一樣。

    瑪麗安娜·海德森出身於巫師界純血家庭，伊莎貝拉·布洛克也一樣曾經是純血貴族巫師。

    沒錯, 伊莎貝拉·布洛克真實的姓氏是布萊克，就是那個在英國巫師界以最古老最高貴自居的布萊克家族。伊莎貝拉是在三強爭霸賽上魔核碎裂成了啞炮後不得不離開巫師界的。在那之前, 她可是斯萊特林的女級長！可是現在, 成為啞炮之後, 她不得不離開巫師界不說還被禁止使用布萊克這個姓氏。

    伊莎貝拉是驕傲的, 也是極其固執的, 既然布萊克家族已經不承認她了, 那麽她也不屑於回去。她會在普通人的世界裏麵幹出一份大事業, 讓所有的人都對她刮目相看。

    就是這份倔強，撐著伊莎貝拉走到今天，她甚至把自己的名字都改掉了。這也是伊莎貝拉發現自己再度擁有魔力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家族的真正原因。

    此時此刻，伊莎貝拉無比慶幸, 她沒有通知家族, 也沒有得罪趙長卿, 給對方留下了壞印象。

    隻是，混亂是肯定的。

    作為曾經的霍格沃茲斯萊特林女級長, 伊莎貝拉比·布洛克比從小都是啞炮的瑪麗安娜·海德森更清楚趙長卿的狀態意味著什麽。

    就跟她們回答趙長卿的那樣, 巫師界的普遍認識裏麵，巫師就是人類跟魔法生物的孩子的子孫，也的確是雜種。

    巫師界有變形術, 高等變形術阿尼馬格斯就能夠讓人變成動物，但是，阿尼馬格斯是讓人在外形上完全變成動物，而不是跟趙長卿這樣，隻有部分身體變成動物！伊莎貝拉可以用自己斯萊特林女級長的實力發誓，對方用的根本就不是阿尼馬格斯！

    也不是變形術！

    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伊莎貝拉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

    想到對方把巫師叫做雜種，伊莎貝拉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對方是化成人形的魔法生物？

    伊莎貝拉忽然覺得，她有必要跟亨利·海德森談一談，至少，讓對方幫忙從剛剛離開的那三個麻瓜的腦子裏麵挖出來他們跟趙長卿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另一邊，趙長卿已經換了衣服，先去西側探望了一下還在昏迷中的伊迪絲，跟唐頓莊園的女仆安娜說了幾句話，這才去探望章氏兄妹。今天是章靈均的次子滿月的日子，章嘉森可是特地從德國趕來為外甥慶祝滿月。

    此時此刻，大約隻有可愛的新生兒才能夠安撫趙長卿心中的暴虐了。

    話雖然說，但是在踏入這個房間的時候趙長卿已經恢複了他往常的模樣——至少表麵上是如此。

    反而是章嘉森看到趙長卿的時候，有些不自在，甚至是有些敬畏的。

    “先生，宣統帝退位了。”

    “哦？是嗎？別告訴我袁世凱忘記了‘廣積糧、緩稱王’的戒律，現在就準備稱帝了。”

    章嘉森看上去更加謙卑了：“您都知道了？”

    趙長卿冷哼一聲：“看來今天不是個好日子，沒一條好消息。還是我們的小延年最可愛了。”

    聽到趙長卿的聲音，嬰兒床上的小延年立刻蹭了蹭小腳丫子，露出了無齒的笑容。

    “小延年？”

    “對，我給這孩子取的小名，希望他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長大。”頓了頓，趙長卿忽然道：“這年頭，中國如果再不立起來，中國人在國外隻會被人欺負，要想健康平安地長大……哼！”

    章嘉森看了看躺在床上做雙月子的妹妹，再看了看抱著嬰兒的趙長卿，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越發躊躇了。

    他低著頭，不說話，哪裏瞞得過他妹妹章靈均？又哪裏瞞得過趙長卿？

    “嘖，別告訴我你要帶你妹妹離開。”

    “對，對不起。家裏知道了……”

    趙長卿一點都不意外。

    是，章家反對章靈均跟申詩哲離婚，他們威脅章嘉森不許章嘉森幫助章靈均，就是希望章靈均能夠跟申詩哲老老實實地過一輩子，哪怕隻擔著一個虛名！

    等發現章靈均離了家裏的供養之後竟然沒有文憑還帶著孩子都能夠找到工作、過得很好，章家的態度又變了。

    他們希望章嘉森把章靈均母子帶回來。

    趙長卿就問章嘉森：“你熟悉你的家人，所以，你認為，你妹妹跟你走了，她和她的孩子能夠得到比現在更好的照料嗎？”

    “可是您……”

    “你現在不需要考慮我會如何，你應該站在你妹妹的立場，想一想你妹妹現在處境，然後考慮一下怎樣才是你妹妹需要的。”趙長卿轉頭又對章靈均道，“我很清楚，當初清兵入關之後對華夏的奴化政策，所以，你也不要去考慮那些三從四德，也別去想你的父母是什麽想法。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你的兒子，那個申詩哲不願意承認你是他的妻子也就算了，他會承認你為他生的兒子、會承擔起父親的責任把小延年養大成人嗎？”

    沒有人比章靈均更清楚申詩哲是怎樣的人。

    章靈均自認，自己打嫁給申詩哲的那一天起，她就孝順公婆、生兒育女，她自問自己從無差錯，可是她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

    章靈均隻能低聲道：“他，他不會，他不會養延年的。他甚至巴不得沒有我跟兒子們……”

    “那麽，你認為，在這場婚姻之中，你有錯嗎？”

    章靈均猛地抬起了頭，道：“我沒錯！錯的是他！”

    “那麽，你還想要這段姻緣嗎？”

    “我，我不要！不是我配不上他，是他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也不想盡父親的責任！是他不配成為我兒子的父親！是他不要我們的……”

    說到最後一句，章靈均放聲大哭，連趙長卿懷裏的小延年也跟著哭了起來。

    趙長卿好容易把小延年安撫下去，這才慢悠悠地道：“那麽，你想離婚嗎？”

    “我當然想！”對申詩哲那家夥，章靈均早就絕望了，“可是，我的父母是不會同意的……”

    趙長卿這才勾起了嘴角，道：“很遺憾，你的父母遠在中國，而且，伴隨著宣統帝的退位，中國對婚姻和倫理的要求也會跟著發生劇變。而且，今年你已經二十歲了，已經是個成年人，完全可以自己替自己做主，根本就不用聽你父母的。如果你想離婚，隻要請個律師，然後登報做個申明就好了。”

    章靈均傻眼了：“請律師，登報？”

    “是的。”

    “那樣，我就能夠離婚了？”

    那一瞬間，章靈均的臉上散發出來的光讓章嘉森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場婚姻對於他的妹妹來說，根本就是折磨。

    離了，也好。

    妹妹這麽出色，就是沒了申詩哲，還有很多人知道妹妹的好。再說了，妹妹有工作，完全養得活自己跟自己的孩子。

    想到妹妹的工作，章嘉森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個，趙先生，您，您不會辭退我妹妹吧？”

    “為什麽這麽問？”

    “我是說，我家裏知道您雇傭了我妹妹之後……”

    “生意是生意，員工是員工。雖然從那樁買賣來說，你家裏是我的生意夥伴，但是他們為我做的，也不過是替我采購一些物品而已。章家不肯做這個活計，我完全可以找別人。至於你妹妹，恕我直言，我要雇傭什麽人，來輪不到你們章家來說話。”

    雖然不客氣，但是，有趙長卿這句話，章嘉森就滿足了。

    沒錯，趙先生會照顧好他的妹妹章靈均的。隻要趙先生不解雇章靈均，他也就安心了。

    “那個，趙先生，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國去了。也許日後來的就是我四弟。他極為崇拜申詩哲，所以……”

    如果沒有趙長卿的話，也許章母最後心疼女兒，做通了丈夫的工作，最後章家會默許章嘉森養著章靈均母子。可是現在，因為國內謠言滿天飛了，因此章父勃然大怒，章母也不敢勸。

    這也是章嘉森會終止學業、提前回國的原因，因為章父和章母都認為，章靈均敢違抗他們的話打算跟申詩哲分道揚鑣甚至搬到趙長卿的莊園上住，這都是因為章嘉森在背後支持她的緣故。

    趙長卿道：“你要回國了？”

    “是，是的。”

    畢業證都沒有拿到就回國，就等於是斷了他的前程沒什麽兩樣。

    章嘉森這些日子心裏也難受著呢。

    “這樣也好。”趙長卿立刻道，“我原本還在擔心，你的父母家族會因為你妹妹的事情，對我心存芥蒂，對我的事情應付了事。如果你回國，那麽，那些文物的事情，還有關於絲綢和日常用具的采購，我都交給你。另外，宣統帝退位，中國風雲將起，如果袁世凱能夠忍住自己的野心，采取廣積糧緩稱王的政策，那中國還有勝算，如果他在別人的追捧下選擇了稱帝，中國麵臨的結果也隻有一個，當初李鴻章留下來的北洋軍團四分五裂，整個中國也會陷入泥淖之中。而中國的教育界也會成為犧牲品。我要你做的，就是跟民國政府談判，以後國內的留學生來英國留學，他們的學費和學雜費都由我來承擔，我會成立專門的基金會來運作此事。留學生本人隻要承擔自己的生活費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伊莎貝拉和伊麗莎白最初的意思都是向上帝起誓。

    所以，這兩個名字都是教徒的名字。區別，大概就是一個是羅馬天主教教徒，一個是新教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