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肯定是不可能提供什麽像樣的教育的, 但是, 作為教會下麵的附屬機構, 小湯姆對傳說中的惡魔，什麽吸血鬼啊, 什麽狼人啊，都不陌生。哪怕是年紀很小, 聽到血族親王之後也是不明覺厲。因此, 在偷聽到趙長卿獨自扛上三位血族親王和那麽多狼人的時候, 趙長卿的強大已經深深地刻入他的靈魂。

    更讓他高興的是, 對方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仿佛自己跟他回家去是多麽平常的事情一樣。

    如果說去醫院的路上, 小湯姆隻顧著擔心趙長卿, 完全沒有心思東張西望的話，那麽現在，他就跟每一個幼兒一樣，趴在汽車的車窗上, 好奇地對著外麵張望。跟他的同齡人不同的是, 他會不時地回頭看一下趙長卿, 如果趙長卿正好也望向他的話，他就會爬下來、坐好, 可是過一會兒, 他又忍不住會被窗外的風景吸引住注意力。

    雖然心中已經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當汽車駛入薔薇莊園, 當那座巍峨的古堡進入視線的時候，小湯姆還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眼裏，那座古堡就跟一座宮殿沒有什麽兩樣了——他可是在報紙上看過白金漢宮的，在他的眼裏，白金漢宮也不過如此了。更別說，城堡裏麵充滿異域風情的各種裝飾物。

    讓小湯姆更加高興的是，趙長卿把他安頓在了二樓。

    這裏要說明一下的是，按照英倫的說法，他們習慣把建在地麵上的一層叫做地下室。因為男仆們的房間就在這一層。當然，很多莊園裏的大書房、會客室也都在這一層。二樓，也就是英倫人口中的一樓才是主人家的主要生活區。

    趙長卿的套房在主樓的二樓（英倫人的說法是二樓，實際上是在三樓），他的套房下麵，屬於繼承人的套間一直空著。即便是他的教子，章靈均的兒子申延年也不曾搬進這個房間。趙長卿沒有把湯姆安頓在這個房間裏麵，而是把湯姆安頓在了這個房間的隔壁，也就是女主人套間下麵的套房，繼承人之妻的房間。

    年幼的小湯姆並不明白這種安排的意義，他隻是非常驚訝自己為什麽不能跟趙長卿一起住在二樓，不過，聽說自己的房間是莊園裏麵所有的人中距離趙長卿最近的，他也滿意了。

    他興奮地在女仆的陪同下參觀自己的房間去了——管家約翰·霍頓在聽說趙長卿打算收養一個巫師孤兒的時候，就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套間裏麵有小書房和專門的遊戲室，從巫師界來的各種嬰幼兒啟蒙書籍和啟蒙玩具，把兩個房間塞得滿滿的，足夠那個幼崽消耗掉自己旺盛的精力，保證他能夠早早地入睡。

    而另一邊章靈均已經把收養湯姆·馬沃羅·裏德爾的文件能辦理的全部辦好了。就等著年假結束去政府相關機構登記之後，把這個孩子落戶到薔薇莊園。

    趙長卿四下裏張望了一回，道：“延年呢？他是去同學家拜訪了嗎？”

    因為身體之故，趙長卿不得不在教會醫院裏麵過聖誕。不過，聖誕一過，他就動身回來了。他原本以為自己一回薔薇莊園就能夠見到申延年，說申延年去同學家拜訪，其實已經是相當客氣的問法了。

    趙長卿其實很清楚，從霍格沃茲出來的小巫師們對普通人是多麽的蔑視，哪怕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但是大多數人都會把麻瓜這種單詞掛在嘴邊，有的還會對自己的父母起了輕視之心。

    在西方社會裏，違逆父母是孩子展示個性的手段，但是在東方人的傳統中，輕慢父母可是了不得的罪過。

    趙長卿得知申延年是在巫師界讀書的時候，他就有種預感，那就是申延年有可能因為巫師界那些奇葩的思想中二了。

    聽見趙長卿提起兒子申延年，章靈均一下子漲紅了臉。她遲疑了一下，這才小聲道：“延年今年申請在學校過聖誕節了。”

    章靈均沒有給兒子找借口，也沒有解釋說兒子是為了考試或者是為了畢業以後的就業意向這才沒有會薔薇莊園。實際上，作為一位正統的中國人，章靈均對兒子不回家的行為相當不滿。

    中國年你說學校要上課不能回來，我能理解，但是，西方年你怎麽也不回來呢？不是學校放假的嗎？

    趙長卿道：“延年有進修的打算嗎？”

    章靈均驚訝地抬起了頭。

    趙長卿晃了晃手裏的文件——那是管家約翰·霍頓準備的。

    “即便順從霍格沃茲畢業，延年也才十八歲，他還太年輕，對這個世界也是一知半解的。當然，巫師界的那點小地方，無論是做買賣還是想唯我獨尊，完全沒有什麽成就感。”

    管家霍頓已經傻了。

    他畢竟也是霍格沃茲的畢業生。

    至於章靈均，她瞪大了眼睛，道：“先生，您為什麽這麽說？”

    趙長卿看了看邊上的霍頓，這才道：“巫師界的純血家庭才多少人口你知道嗎？與英國巫師界為例，英國巫師界的總人口不超過兩萬，同時，英國巫師界每年的人口增長，超過三分之二是因為普通人世界出生的孩子不斷地進入巫師界求學，然後在七年的求學過程中被巫師界洗腦，畢業之後就留在了巫師界。而在中國，即便經曆多年的苛政和戰亂，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城鎮依舊有兩萬人口。如果是省會城市，最起碼也是三十萬往上。就是大不列顛也有幾千萬的人口。如果要尋求政治上的發展，為什麽要留在巫師界？爭一個村官的位置就那麽好玩？就是有再好的商品，兩萬人的大村鎮而已，又能夠賣得起什麽價錢？”

    門外，因為得到了新的房間和無數的禮物而跑來跟趙長卿道謝的小湯姆都傻了，他愣愣地推開門，對趙長卿道：“為什麽？我們用於魔力，難道不是應該更優秀嗎？”

    趙長卿招招手，讓小湯姆走近，這才對小湯姆道：“如果巫師真的那麽優秀的話，那麽，現在的巫師們就不會跟現在這樣，躲在巫師界瑟瑟發抖，連在普通人世界使用一個術法都要被指控甚至是丟入監獄。如果巫師們足夠強大，就應該跟現在的教廷一樣，被普通人們頂禮膜拜，讓普通人們心甘情願地、一次又一次的把錢送上來。巫師的現狀，就是巫師的實力的最好的體現。”

    小湯姆傻了：“怎麽會這樣……”

    他不是笨蛋，相反，他相當聰明，而且還有相當的行動力。就跟“找爸爸”這件事情一樣，雖然才三歲，卻能夠發現自己跟別的孩子最大的不同，然後分析出這個不同非常有可能來自於血脈，再根據這一點，定下了用蛇語找爸爸的計劃。

    一個三歲的孩子，能夠想到這一點已經是難能可貴。

    但是，對於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真相未免殘酷得有些可怕，尤其是這個孩子還是靠著“我擁有神奇的力量”、“我生來就比他們高貴”這種思想在孤兒院裏麵生存下來的。

    趙長卿看了看這個才三歲的小鬼，知道有些事情，今天必須說明白。這個小鬼很聰明，但是，越是聰明的人一旦踏上了歧途，犯下的錯誤就越發可怕。

    既然這個小鬼已經是自家的崽了，趙長卿可不想因為沒有及時糾正對方的觀念，最後給自己惹出無數的|麻|煩。

    趙長卿想了想，把小湯姆抱在了懷裏，道：“我們的小湯姆長得這麽可愛，在孤兒院裏肯定很得嬤嬤們的喜歡。”

    小湯姆紅著臉，小聲道：“以前是的。不過，越來越多的人說我是惡魔的孩子，嬤嬤們就漸漸不喜歡我了。”

    如果說以前的嬤嬤們看在小湯姆乖巧可愛的份兒上經常會比別人多給小湯姆一點食物的話，那麽現在，伴隨著其他孩子對小湯姆的排斥，還有經常打架，以及不停地有孩子因為湯姆的魔力而受傷的話，嬤嬤們已經開始覺得煩了。

    最好的證明就是，湯姆如今得到的食物已經比以前少很多，而且已經幾次被關了禁閉。

    趙長卿一揮手，書桌上的茶壺裏的茶葉和茶水就飛了出來，變成了一堆小人。

    趙長卿指著那些小人道：“普通人跟巫師的區別呢，就像是這些小人。都是血肉之軀，都擁有思想，不同的是，巫師比普通人多了一點點魔力，所以，普通人嫉妒了。他們會怎麽做？”

    小湯姆想起自己在孤兒院的遭遇，立刻道：“如果是一個巫師和一個普通人的話，普通人就會遠離巫師，躲起來，生怕受到傷害。如果是一個巫師和一群普通人的話，普通人就會聯合起來欺負巫師。”

    “對。”

    趙長卿一揮手，體內的茶葉更多的、代表著巫師的小人就被綁在了一個個十字架上，就好像受難的耶穌一樣，而體內茶葉不多的普通人則舉著拳頭向那些代表著巫師的小人兒身上打去。

    “這就是獵巫運動最初的模樣。一切不過是因為嫉妒，嫉妒別人擁有特別的力量，嫉妒別人擁有得比自己更多。巫師雖然擁有特別的力量，但是，他們的人數太少了，而且他們也有魔力耗盡的時候，他們的幼崽也有弱小的幼兒期，當他們落單的時候，危險和死亡也會跟著降臨。獵巫運動貫穿著整個中世紀的曆史，甚至在兩百年前，在法國和德國的許多城邦依舊在執行獵巫運動。因為獵巫運動，巫師的人口越來越少，巫師的人口越來越少，他們的總體實力就跟著下降，他們的總體實力下降則會直接導致他們的人口數量下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惡性循環下，巫師最後完全失去了跟普通人一爭短長的實力，隻能龜縮在隱世界裏麵苟延殘喘。這就是如今的巫師界。”

    小湯姆傻了，管家霍頓也傻了。

    他愣愣地道：“在您的心裏，巫師跟普通人就沒有什麽分別嗎？”

    趙長卿異常平靜地道：“如果是按照新舊約來解釋，仁慈的天主在創造人類的始祖亞當的時候，賜予了亞當自己的血液，也就是神血。雖然後來亞當返回的天國，成了彌賽亞，可是人類依舊在大地上繁衍生息，神血也在人類的體內代代相傳。哪怕被稀釋到了極限，可是神血依舊在人類的體內流淌。而神血，也是天主賜予人類的最後一張保命符。當然，視情況不同，也會有不同的表現。有些時候，在有些人的身上，神血也會呈現顯性效果。”

    霍頓吞了吞口水，又道：“那麽，用巫師的說法呢？”

    “按照巫師的曆史，有很多巫師在獵巫運動中為了保命，或者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家人，用了特殊的辦法把血脈中的力量封印。這些人和他們的子孫潛藏在普通人之中，跟普通人結婚，血脈被一點點地稀釋。直到獵巫運動結束近兩百年的現在，直到人們已經漸漸忘記了巫師的存在，伴隨著宗教勢力一再萎縮，伴隨著科學的興起，人們已經不再會追殺巫師，巫師的血脈也隨著婚嫁而再度凝聚，血脈濃厚到一定的程度，生來就帶有魔力的孩子自然就跟著出現了。所謂麻瓜種巫師，說不定就是古代某位大巫師的後裔也不一定呢。隻可惜，人類不是擁有傳承記憶的種族，沒了長輩的指點，當小巫師們第一次進入巫師界的時候，他們也隻能成為某些人的傀儡和棋子。”

    小湯姆立刻拉了拉趙長卿的衣袖，道：“父親，我，我不要做傀儡，也不要做棋子。”

    小湯姆幾乎可以說是脫口而出，等話出了口，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叫了父親！

    小湯姆怕極了。

    他怕趙長卿覺得自己冒犯了他，更怕趙長卿把他丟出莊園。

    出乎意料，趙長卿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否認，隻是摸了摸他的頭，道：“對，我們的小湯姆才不是給別人做傀儡、當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