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林很快就弄清楚了, 這家夥身邊的人, 那些隨從們是真的以為這家夥回中國是來拍四大名著的。

    有那麽一瞬間, 他都想揪著對方的衣襟問問這個魔星：你不是為了你的教子跑回國的嗎？

    可是沒等他問這個魔星，他就感覺到了公爵府隨行工作人員的態度。大約這些人都是後來上來的緣故, 因此他們對章靈均、申延年母子倆十分陌生，再加上英國人對兒女的態度, 更別說英國王室打兩百多年前的漢諾威王朝第一代君主開始, 就以國王和繼承人不和聞名, 而到了現在, 別說女王和王儲之間, 就是普通家庭, 兒女一成年就離家, 一年回來一趟就已經很好了，有的孩子結婚了就跟家裏斷了往來的比比皆是。更別說貴族家庭，一家之主跟繼承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幾次麵！

    換而言之，王福林覺得很重要的事, 公爵隨員這邊幾乎沒幾個人在意。

    另一方麵, 王福林知道, 拍攝《紅樓夢》電視劇很重要，但是對方身上的政治任務更重要。自己的任務是掩飾對方的行蹤, 所以, 他覺得，自己隻要跟對方配合一下，幫助對方在人前刷一下存在感。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對方不需要自己幫忙刷存在感, 相反，對方的存在感一直很足。他的任務其實應該是幫助削弱存在感才對！

    在王福林的心中，這個家夥對於劇組來說，應該隻是個投資者才對！他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竟然會就紅樓夢的劇本問題跟自己吵架！

    而且還不是一次兩次！

    比方說，在王福林的設計中，寧榮二府跟大觀園裏麵的房舍應該是雕梁畫棟，就跟頤和園裏麵的長廊一樣。但是，那個家夥卻認為那是蠻夷的審美！真正的中國人的審美不應該是這樣的……

    然後，他們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第二天王福林起床的時候想想，好像自己不該那麽說人家，怎麽說，人家也提供了兩億英鎊的啟動資金，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王福林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他打開了門，看見了在門外晃蕩的那個魔星。

    這家夥一見到他就道：“哦，王導，我想我弄錯了。既然在原著裏麵，賈家是個超級沒規矩的暴發戶人家，為了突出他們身為暴發戶、沒有文化底蘊、喜歡炫耀的特點，我們的確應該采用你說的雕梁畫棟的設定。你看，我們把影視基地裏麵的主要建築群的遊廊都畫上彩繪，就跟頤和園那樣好不好？”

    得，這家夥一開口，王福林就知道，那一張張的鈔票宛如蝴蝶一樣飛走了。

    因為這個決定，頤和園裏麵的那些專家都發動了起來。這些專家原本是做頤和園的長廊彩繪維護工作的，但是，紅樓夢劇組邀請到了他們，為紅樓夢的兩座寧榮二府的遊廊繪上了彩繪。而且，像賈母的榮慶堂，榮國府正堂榮禧堂，還有別的一些地方，而且為了防止細心的觀眾們發現其實是兩座寧榮二府，那些彩繪可以說考究到了每一根柱子上的細節都被一一推敲過。

    為此，紅樓夢劇組在開始拍攝之前，就已經先用掉了幾萬卷柯達彩色膠卷……

    當然，也有這家夥絕對不肯讓步，逼得王福林最後不得不讓步的。

    王福林原本是想讓紅樓夢劇組的發起人之一李林老師來演邢夫人的。但是，那個魔星一口回絕掉了。他的理由是邢夫人的年紀直接影響到對賈璉賈琮兄弟倆的判定：

    璉和琮都是祭祀用的禮器，所以，絕對不可能擁在庶子們身上。王熙鳳那麽傲，肯定是因為她是嫡子媳婦，而不是庶子媳婦，在原著裏麵關於祭祀的描寫，賈璉和賈琮做的是一樣的事情，可見賈璉和賈琮的身份是平等的，他們都是賈赦正妻所出，不親近、賈璉王熙鳳對賈琮不親近，原因也隻有一個，那就是賈璉和賈琮不是一個媽而已。

    鑒於賈璉的稱呼是璉二爺，那麽，他上頭至少有一個哥哥。所以，邢夫人最多也就是賈赦第三任妻子，運氣不好，就是賈赦第四任甚至是第五人妻子。

    按照賈琮的年紀，邢夫人進門的時間最起碼也要比賈琮的年紀少一年。

    按照這樣的推論，邢夫人這個演員，應該比王熙鳳的演員略略大一點，跟李紈差不多大，但是，比寧國府的尤氏要年輕多了。

    為了這個問題，王福林跟對方吵了一個多月，結果完全吵不過對方，因為對方不但親自動手還發動了劇組裏麵其他的人就賈赦的婚姻狀況、兒女問題寫了無數的同人小說，贏得了劇組裏麵絕大多數女性的支持，甚至有人還願意相信這個魔星提出來的賈璉也不是賈赦原配妻子所出而是第二任妻子所生因為不這麽想根本就不能解釋賈璉的年紀問題……

    王福林覺得對方卑鄙的原因，是因為他也寫了，但是他是用鋼筆手寫，一個小時撐死了也就三千多字，而且還有些潦草，不方便閱讀。那個家夥呢，直接用打字機，時速一萬，直接打印出來之後，複印十幾份，滿劇組送，極力爭取劇組裏麵的人的支持……

    在這方麵，王福林敗得一塌塗地。

    然後，那個魔星身邊的秘書和秘書助理、秘書助理見習們就有工作做了，天天扛著打字機，跟在劇組專家後麵做各種聽寫任務……

    劇組裏麵的辦公費用，那是唰唰唰地往上跑。什麽a4紙啦，什麽文印耗材啦，別說具體的價錢，就是那份清單都讓王福林頭疼。

    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眼下大多數都要靠進口。

    然後他聽說了，那個魔星覺得進口的速度太慢，直接在通州那邊投資了三家工廠，專門做辦公產品……

    很好，這很趙長卿。

    還有劇裏的那些瓷器，王福林的意思是去那些博物館裏麵借，一來省錢，二來逼格也高。但是，這個提議又被那個魔星打回來了。

    魔星的意思很簡單：博物館裏的那些都是文物，丟了算誰的？金錢是小事，重要的是，文物丟了就沒有了！

    所以這家夥立馬投資了好幾家瓷器廠專門為劇組生產劇裏要用的各種瓷器，生產的還是贗品級的高仿！

    贗品這個詞的確不是什麽好詞，但是，從技術的層麵上來說，贗品的技術在高仿圈中絕對是技術含量頂呱呱的那一批。

    讓王福林頭疼的是，那個家夥把什麽粉彩、琺琅器都丟給了那些從故宮、頤和園調遣過來的專家，自己則領著人先動手用瑪瑙之類的材料先做了一批柴青天的高仿出來！

    這些完全可以被稱為可以以假亂真的贗品級的柴青天高仿一經出世，整個圈子都驚動了。甚至在電視劇紅樓夢正式播放之後在全世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明明是一些高仿瓷器，竟然賣出了一萬美金一件的超高價！連帶著其他的瓷器高仿都賣得極好。

    那些高仿，每一隻的底座上都刻了工匠的名字、編號，還有負責檢測的專家們的名字，有些複雜的圖案，比方說蝴蝶的翅膀、鳥雀的眼珠子裏，也含有工坊和瓷窯的標記。這是為了防止有人把這些高仿當成真正的古董撈錢。而這些高仿紀念品，則成了很多遊客必買的之物，從電視劇紅樓夢上映的那一年起，每年的交易額都是過億的。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趙長卿大多數時間都是跟王福林在劇組裏麵為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吵架，經常有人錯以為王福林才是那個出錢的人而趙長卿才是那個為了藝術不惜跟投資者耍盡了手段、變著法子要錢的導演。

    而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趙長卿往往會在隔壁。比方說，1982年的時候，王福林借口怕上頭有人找他說話、往劇組裏麵塞人——其實也是為了配合趙長卿——把劇組拉到了奉陽，借用了奉陽大學的一部分校舍，讓劇組靜下心來閱讀原著和修改劇本。

    但是，這位英國公爵竟然當著奉陽市市長和眾多官員以及奉陽教育係統上上下下的麵嫌奉陽大學的校舍太舊、太小，教師們的宿舍太破太舊，而且還是平房，竟然主動出錢，雇人、幫忙把蓋校舍、蓋教職工宿舍和學生宿舍。

    王福林永遠都記得奉陽市市長的那副關愛智障的眼神。但是他更忘不了的是，中南海方麵不但要求奉陽方麵全力配合，要應這個魔星的要求調遣了鐵道工程隊，為奉陽市修建地宮級別的下水道係統。對了，按照趙長卿的設計，以後奉陽市的汙水處理廠之類的公共設施都放在地下了，而且絕對不會造成土地和海洋汙染。

    因為這個地宮最低處比海平麵還低近一百米，最需要擔心的不是汙水和垃圾會汙染土地和海洋，而是要擔心海水倒灌。所以，地宮裏麵的抽水機的設計圖看上去比人民大會堂還大！並且不是一座兩座，而是好幾片。

    為了保證這些公共設施的運轉，那個魔星竟然準備在奉陽建一座核聚變發電站，因為是核聚變，所以不用擔心輻射汙染，反而能夠保證整個東北的工業生產。

    王福林嚴重懷疑，就是沒有自己的紅樓夢劇組，對方也能夠把自己的行蹤和馬甲捂得嚴嚴實實的。

    王福林甚至完全不知道，對方是怎麽一邊天天在自己麵前天天跟自己吵架一邊指點奉陽大學的師生們跟奉陽造船廠配合在九個月之內讓奉陽造船廠按時完成了海外貨輪訂單的。

    他隻知道，當奉陽造船廠的大船下水的時候，奉陽市已經成了直轄市而且還是全國試點的經濟開發區。而那個家夥，以跟自己吵架不高興唯有，跑去日本，並且為國內好幾家造船廠拿到了船隻訂單，總價值超過二十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