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拿趙長卿在國外的企業的員工的待遇跟這個時期他在國內投資企業的待遇相比的話, 一定會發現, 趙長卿付給國外的那些工人的薪水比給國內這些工人的薪水高出了上百倍。

    但是, 拿當時國內的工資水平來說，趙長卿開出的絕對是高薪！

    那個時代的3年學徒工第一年14元, 第2年16，3年18, 轉正定一級29, 二級34, 有10年工作年齡40左右, 另外有毒、有輻射、會危害到工人健康的, 會比較高一點（這些資料來自網絡）。

    可趙長卿給的呢？

    頭三年試用期基本工資30, 正式錄用後40, 崗位基礎津貼20，不同崗位、不同的工作內容還有對應的技術津貼，具體數額參見細則。工作三年以後增加子女教育津貼前麵五年每年10元，第六到第十年每年15, 第十一年到第二十年每年20。享受住房補貼。

    住房補貼的標準就是：工作滿十五年, 現住的實用麵積45平方米（實用麵積）歸員工所有, 而這些房子全部使用權為七十年，分配到手之後還有五十年使用權（沒錯, 當時不叫產權, 而是叫使用權）。一旦完成分配，政府與任何企業需要以任何的理由動他們的房子都必須給他們補償。夫妻雙職工可以換90平方米（實用麵積），或者拿兩套, 另外一套可以出租，也可以給孩子們住，但是不可以變更用途，比方說經營店鋪甚至是小作坊。因病、因故沒有工作滿十五年的，可以選擇要房子，但是要補錢；不要房子的，可以拿錢。

    退休年金目前借鑒國外模式。但是，如果國家也啟動退休金計劃，則與國家退休金計劃合並，需要一應費用，完全由企業承擔補足，不需要職工另外交錢。

    這樣的公告一貼出來，北京某軸承廠的內退的老工人們紛紛奔走相告，就是那些家屬區的孩子們也議論紛紛。

    說是孩子，其實都不小了。這些年輕人大的二十來歲、小的十五六歲，三三倆倆地縮在一旁，看著那公告發愣。

    這不，一個叫做肖振業的剃著小平頭的小夥子在公告之下晃蕩了兩圈之後，悶悶地就去找自己的女朋友了白水芹了。

    雖然說兩人在處對象，但是白水芹是廠子裏的一枝花，而肖振業呢？他爸肖建國是八級工不假，可如今他爸已經退了下來，還把崗位讓給了他哥肖振邦，自然也就沒他什麽事兒了。

    看著男朋友這副模樣，白水芹就拉了拉他襯衫的角，兩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道：“你家裏咋樣了？”

    肖振業搖搖頭，道：“你家裏呢？”

    白水芹道：“我把那個位置上給我哥了，我媽呢，打算再幹兩年，然後把位置讓給我弟。誰讓他今年才十七，還小呢。至於我，一個丫頭，反正都是要嫁人的。”

    肖振業雖然不爭氣，至今還隻是個家屬，可對於白水芹來說，這麽多年，就肖振業打小護著她，她當然跟肖振業好。隻是她媽覺得肖振業沒出息，因此在背地裏跟她鬧了好幾回了。

    被家裏壓了這麽多年，白水芹也習慣了。她現在隻想早一點嫁出去，也省得她媽在背地裏老嘀咕。可是，這結婚總要有間屋子有張床板吧？再說了，要養孩子，至少他們兩個人之間也要有人有份正式的工作。要不然，拿什麽養孩子？

    肖振業道：“我爸現在還在猶豫著。畢竟，若是去了那邊，這裏的退休金也沒了。”

    白水芹道：“那倒是。沒有幹著一份的活計拿著兩份的錢的。誒，你說，我們要不要去試試？”

    “嗯？”

    “你想。橫豎廠子就這麽個情況，廠長呢？一年一個花樣兒，廠裏的效益呢？我們這樣的人都知道不好……”

    “那怎麽成？你也是知道的。人家那是舉世聞名的大學問家！洋人都當人家是神仙，又怎麽會要我們？再說了，別人不知道，我們自己會不知道？就咱倆，說是初中畢業，可實際上連初一都沒讀完……”

    “切~！現在全國不都是這樣？！要不然，人家怎麽會注明了要咱爸這一輩的？如果不是沒法兒了，我，我還用跟你說這個？！”

    說著，白水芹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一哭，肖振業就心軟了：“別哭，別哭。要不，明兒個我們去豐台那邊看看？橫豎也不遠。就是走個一天也到了。就是不知道那裏有沒有住的地方。”

    “有什麽關係？我們把鋪蓋帶上不就成了？反正那個家，我也不想回去了。”

    兩人又細細地計較了一番，這才各自回家。

    回家之後，看見自家老爹對著一盆蔥發愣，肖振業忍不住上前道：“爸，我們，那個公告……”

    肖建國道：“一邊去。老子心煩著呢。”

    肖振業道：“爸，您，您還年輕，要不，我們一起去試試？”

    肖建國還沒有回答，裏麵的黃翠芬已經先叫了起來：“二弟，你說什麽呢？爸在家好好的，現成的鐵飯碗不要，去給資本家幹活？這成分……”

    肖振業道：“嫂子，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成分！”

    提起這個嫂子，肖振業就心煩。

    這個嫂子是工農兵大學生，上大學之前呢，就一小學水平，勉勉強強認得幾個字，好在女人天生精明，跟著廠子裏的老會計做了幾年，勉強在會計室裏麵呆了下來。可是這水平，根本就不能跟人家老會計比。

    可即便不能跟人家老會計比，也是正式職工，拿著一份工資，倒是比他們父子倆的腰杆子還直！

    因此，打肖建國退了下來之後，肖家父子在家裏的地位也是跟著一落千丈。

    聽見肖振業這樣說，黃翠芬就瞪起了眼睛，正要發火，老頭子已經先對著兒子喝道：“夠了！有本事，自己找個活計，別打你爹的主意！真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希望我能去那邊，然後借著我的光，把你也給弄進去罷了。老子告訴你，老子不想丟這個人！”

    肖建國很清楚，國家這麽大，八級工說少也不少。放在這廠子裏麵，他是不錯，可放到整個北京，他肖建國就是一螞蚱！

    更別說放到全國了！

    他肖振業還怕別人嫌棄因此想借他的光，可他自己都擔心自己進不去呢。

    正在這檔兒，黃翠芬的父親黃潤榮來了，正好聽見這話，道：“我說親家，你真的就不想去試試？”

    “老黃？你心動了？”

    “嘿，說起來也不怕丟人，我呢，去年也退下來了。我老伴兒也退了。我們倆加起來還沒到九十呢，所以想去試試看。”

    黃潤榮就一兒一女，兒子還比女兒小兩歲，可惜是個不爭氣的，在那個年代裏白白耽擱了，甚至連工農兵大學都沒有選上，要不是他退下來了，他兒子還在家裏蹲著呢。

    至於他老伴的位子也退了，給了剛剛過門的兒媳婦。

    “可是……”

    “老肖啊，不是我說，你這人呢，就是太實誠。是，我們是內退下來的，距離六十歲還早著呢！可是那位多大了？今年九十三！咱哥兒倆加起來，都沒人家大呢！我說老肖啊，這機會不等人啊~”

    黃潤榮能夠把閨女送去工農兵讀大學，自然是極厲害極精明的人物。當然，他會點頭把女兒嫁過來，也是看準了肖建國的老實、不會跟別人家那樣作踐兒媳婦。

    “老哥想去試試？”

    “對。我跟你嫂子說好了。後兒個就出發。反正不就是豐台麽，就當是走親戚了。”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個走親戚走的是什麽“親戚”。

    肖建國想了想，最後還是不打算去。

    他放不下。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小兒子跟著他的親家公走了。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北京和奉陽的各個角落。

    大多數人是放不下麵子、放不下身段，但是有的人卻很有魄力。

    黃潤榮的妻子不是技術工人，加上年紀也不小了，所以沒過第一關，但是黃潤榮憑著七級工的水平，很快就入選了。

    反而是肖振業和白水芹這樣的年輕人都被刷了下來。

    趙長卿的身邊就那麽些人，因此，豐台開發區這邊招人的具體工作是由北京方麵的人負責的，這些人做事說得好聽就是死板，說得不好聽就是官僚作風開始發作，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好聲好氣地說話，到了後來，就還是趕人，甚至是罵人了。

    本來麽，他們原來都是做辦公室的，現在頂著太陽坐在這野地裏麵，周圍的蚊子、蟲豸也多，他們的心情自然也不會很好，加上跑來問話的年輕人又多，自然，這次數一多，這些人的脾氣也跟著上來了：

    “……你們不識字嗎？看看這上麵寫的，要內退下來的老工人！你們這些小年輕們湊什麽熱鬧？！回去！都回去！擠在這裏熱死了！”

    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天上下起了雨，那些老工人們還好，無論是已經錄取的，還是沒有錄取的，頭上都有片帳篷。可是那些年輕人卻隻能站在野地裏！

    趙長卿的秘書助理亨利·史密斯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豐台的。

    他看見這個情況，連忙讓那些年輕人進帳篷避雨。

    豐台負責人立刻搓著手，跑了過來，道：“史密斯先生，您這樣做，我們會很為難。畢竟，趙先生不需要這些年輕人。”

    亨利道：“我跟著公爵殿下已經十一年了，從我的祖父輩開始，我的家族就為公爵服務。我比你們更清楚公爵大人的仁慈。而且，隨時把情況向公爵殿下反應，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先生，您的工作是招人，我的工作是了解情況。我們的工作內容並不衝突。”

    豐台負責人沒有辦法。

    誰讓對方是外國人呢？

    誰讓人家是那位趙先生的秘書助理呢？

    亨利拿著筆記本，將這些年輕人的情況統計下來之後，就回了北京。不過，鑒於北京春天的可怕天氣，他特地讓人把備用的那些帳篷騰出來給這些年輕人住。

    畢竟，北京的夏天就是白天很熱，晚上一樣是要蓋被子的。現在又是春天，如果在這個時節睡在野地裏，很有可能感冒，甚至是發燒，乃至是丟失性命。

    這種有違人道主義精神的事情，亨利是不會做的。

    大約三天後，亨利帶來了趙長卿的回複：老工人的任務是製造儀器、器械，還有別的技術含量高的東西，而這些年輕人則從基礎設施工程做起。

    在日本，大學生業餘時間做兼職都有去建築工地的呢，更別說，這些年輕人裏頭很多都隻有小學水平。沒有本事願意花力氣的留下，有本事的通過考核也能留下，沒有本事又不願意吃苦花力氣的，走人。

    趙長卿的意思非常明確。

    也因為趙長卿開口，這些年輕人這才得以正式住進了原本給那些老工人準備的帳篷。換了二三十年後的年輕人，隻怕家裏都心疼死了。可這些年輕人卻是一臉的高興。

    在他們看來，這是美好生活的開始。

    很快，趙長卿讓人送來了針對這些年輕人的錄用條件。因為他們年輕，也因為他們沒有那些老工人的技術——比較，在這個時代，很多四五十歲退下來的老工人有相當一部分是八級工，而這些年輕人很多連二級工都評不上——所以，他們也能拿到房子，但是他們能夠拿到房子的條件是必須工作滿二十五。而且房子的使用權轉移給他們的時候，基本上就隻剩下四十年了。

    當然，年輕人的崗位基礎津貼和技術津貼也比老工人們少。但是因為是建築工，有寒暑費。另外，工作的頭五年裏麵需要接受軍事化管理。

    趙長卿可是非常清楚，這些年輕人很多都幹過|紅|衛|兵，換而言之，素質並不是很好。要用他們就必須把他們掰過來，至少，不能讓他們把紅|衛|兵的那一套拿到工作上。

    與此同時，北京的很多國企，尤其是鋼鐵工廠都接到的訂單。趙長卿采用的是模塊式建造，速度快，汙染少。就連那些陶瓷廠都接到了各種訂單，什麽拋光瓷磚什麽亞光瓷磚什麽釉麵磚，數量更是驚人。

    更別說統一規劃統一建造的各項基礎設施。

    豐台外麵的特別開發區很快就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建設工程。工人們最關心的是他們即將入住的房子。這些房子都是八層高的設計，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格局，兩房朝南，衛生間、浴室、盥洗室三室分離，陽台不隔斷附帶洗衣間功能。靠北的走廊負擔逃生作用，所以足有兩米寬，還不允許在走廊上放置任何物品，包括鞋架、蜂窩煤。因為走廊是公共設施，而且合同上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員工。一經發現，一次警告罰錢，二次記過罰錢，三次，不好意思，辭退，並且不付遣散金。

    這種放到三十年後都不落伍設計放在當時來說是十分新潮的，更別說，關於走廊和公共安全的理念。

    因為當時的人們非常習慣在門外放置鞋架和蜂窩煤。

    當然，出於安全考慮，豐台生活區從一開始就設計了煤氣管道。安全閥更是當時最優秀的產品。

    趙長卿不是不能提供更加優秀的設計，但是，更優秀的設計需要芯片做技術核心，而此時此刻的中國，缺的就是芯片。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