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辛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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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羅大陸的人都知道,魔王是個全然黑暗沒有一絲光明的存在。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一道巨大的閃電劈倒魔域的巨樹, 帶來了惡魔的旨意。
一個處/女去了一趟倒塌的古樹邊, 離奇地懷了孕, 僅僅十天之後就生下一名混血種男嬰。
他出生那一刻天空黑暗無比, 伊甸平原所有的植物全部枯萎, 連聖靈山都下起了雪。
大家叫他不詳之子,沒有任何地方願意接納他。
辛伽就是這樣長大的,被所有人厭棄、驅逐,甚至欺淩。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因為沒有哪個孩子會記得出生之前的事,但是他記得。
出生之前他記得自己從天上墜下, 然後在母親的肚子裏成長;出生之後他記得自己被拋棄在雪地裏, 靠落下的雪水度過了最開始的幾天。
後來一頭母狼撿到了他,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喂養。
他跟著母狼學會奔跑, 狩獵, 以及用最簡單的方法殺人。體內所有屬於野獸的部分仿佛得到了鍛煉, 不斷把他變成強大的野獸。
後來有一天, 當血月之日到來時,他真的成了野獸。
他頭上冒出了一對狼的耳朵,身體劇烈地疼痛, 仿佛骨骼肌肉都在重組。那樣極端的痛苦下,他抱著母狼想要得到安慰,卻不小心勒死了它。
第二天看到它已經僵硬的軀殼,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難過。雖然他很想,但他流不出眼淚。
那是他第一次被拋棄,獨自踏上流浪之路。
大陸比他想象得大,但沒有一個地方對他友好。
魔域的惡魔因為他魔力微弱,把他驅逐出境;伊甸平原的人類因為他有惡魔之血,對他百般欺淩;聖靈山的精靈因為他血統汙濁,連進都不曾讓他進入。
他隻好一個人四處流浪,尋找每一個暫時的居住地。
有一天他饑腸轆轆地路過一間人類的麵包店,聞到裏麵傳來的香味,心裏很想嚐嚐。
於是他去山上捉來一隻白兔,希望可以交換一點那香香軟軟的東西。
可是最後他被店員一頓狠打,丟到了山坡上等死。
幸運的是他遇見了約瑟芬,唯一一個願意幫助他的人類。
她把他帶回了孤兒院,為他療傷,教他說話,給了他一個人類的家。他從她那裏學到了人類社會的一切。
他以為自己終於有了個家。
可是有一天,他抱著一捧花興衝衝地跑回來,卻聽見她正和來送物資的人類哀求,“請再給我些時間吧!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錢買下它們了!”
他知道,自己該走了。
於是那個夜晚,他又踏上了旅程。
那是他第二次被拋棄,還是獨自一人。
因為最初在山林和動物成長,他對人類毫不知情。後來遇到的是約瑟芬這樣善良的人,他也下意識把所有人當成善良的人。即使備受侮辱欺淩,他也不曾怨恨過誰。
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一個從聖靈山出來的老精靈。
那天他又被無聊的孩子毆打,整個人血糊糊地在河邊清洗,遇見了那個老得連走路都很困難的精靈。
他教會他識破人心,給他講大陸的故事,還告訴他聖水可以淨化他。他是第一個願意友好對他的精靈。
等到老精靈老死的那天,他把他埋葬,沒有任何可去的地方。所以他決定去聖靈山,去淨化自己的血液。
那是他第三次被拋棄,一如既往地孤單一人。
吞噬了前任魔王的心髒,他獲得了魔力,雖然沒有得到聖水,但因為這力量,他被魔域所接受,成為了新的魔王。
這就已經夠了,他隻是想要一個家。
救他的是個聖靈山的精靈,他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太清,卻知道他應該感激她。
所以他讓她成為了大祭司,給了她她想要的一切。
但她每次看著他的時候,那渾濁的眼神,還是讓他心生厭惡。
這種厭惡尤其在她妄圖對他使用迷惑咒語之後。
阿格尼絲,她或許不知道,這麽多年,他看得最多的,就是這種混雜了欲/望和貪婪的眼睛。
然後他成了魔王,聽說被整個大陸畏懼和唾棄。
但那又怎麽樣呢?他一直都是異類,不曾被喜愛。所以他還是每天過著自己孤獨的生活,偶爾去看望約瑟芬...這就夠了,其他的野心和欲/望與他全無關係。
這樣過了十年,一天夜裏,阿格尼絲拿著水晶球來找他。
“王,”她看著他的眼神流露出癡迷,“我剛剛得到啟示,大陸的東方覺醒了一名精靈,她是您注定的克星。”
他隻是點點頭,沒有任何打算。
耐不住她的勸說,他最終同意去殺掉那個懷揣聖水的精靈。即使再厭惡,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應該要聽話。
可是當他真的到了東邊,才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來。他遇見了茉莉。
為了不驚動她,他偽裝成人類跟著跑了很遠,終於成功見到了她。
阿格尼絲囑咐不許暴露真實身份,所以他一直潛伏著,像一匹狼盯著獵物準備擊殺。
他本打算在第一天晚上套出聖水的下落然後殺了她,但兩個原因讓他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一是白天抱著她時那種溫度讓他有些不舍,二是她笑眯眯遞給她一塊麵包。
火光照亮她的臉,也讓他看清了她的眼睛。
她原來有一雙那麽美麗清澈的眼睛,微笑的時候像會發光。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鬼使神差就放過了她。或許隻是想再多看看她的眼睛,那雙無時無刻含著笑意的眼睛。
第二天看著她朝自己揮手,他突然有點害怕,因為一種未知的感覺開始在他心上蔓延,讓他無所適從。
所以看到有妖精引誘她進了森林,他選擇無視。
可是那種感覺就像藤蔓纏在他心上,無時無刻提醒他,逼著他去看看。
還要拿到聖水呢。這麽想著,他還是追了過去。
解決掉魔獸的那一刻他還沒什麽異常,甚至打算不如就借此機會把她一起殺掉。
可是當她看向他那一瞬間,他又心軟了。
她擁抱他的手很溫暖,讓他不由自主抱住她,心跳也加速,莫名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說話。如果那是夢,他大概會祈禱永遠不要醒來。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種奇怪的感覺就叫心動。
和茉莉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而且單純無憂。她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不再那麽單調,處處都有陽光。
這個時候聖水和預言都不再重要,他隻是很想和她在一起。
那個夜晚坐在篝火旁邊,她對他說,“我一定要回去”,他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是因為他有一種預感,那個回去的地方一定是他不能去到的。
所以他做了個決定——帶她回魔域。
不是不想問她的意見,隻是擔心她知道真相之後會再一次拋棄她。
——“我喜歡他!”
聽見她這麽說的時候,他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光明美好。
“我也喜歡你。”他忍不住回答。
原來他是喜歡她的啊。
一切來得太快,她那麽美好溫暖,比他曾經遇見的任何存在都珍貴,他變得誠惶誠恐。
他為她造出一個花園,帶她去見約瑟芬,陪她做所有她想做的事.....除了加倍對她好,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填滿心裏隱藏的不安。
阿格尼絲來找過他很多次,告訴他血月將至,要他殺了她取出聖水。他通通拒絕,甚至為此險些殺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自己這麽壞的人,她卻願意接受他,她一定是很喜歡他的。他想。
直到後來茉莉遇險被抓,他隻身闖進了聖靈山,他也在怨恨自己。
如果他再小心一點,如果他再有所防備......如果他再強一點。
她就不會被搶走。
這種想法一出,墮神的力量再也無法壓抑,違背他意願地爆發。全身都在疼,卻比不上心疼。
阿格尼絲扮成她的樣子想要蒙蔽他,被他識破之後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令他想笑。
有什麽呢?茉莉的眼睛他早就深深印在腦海,不管她變成什麽模樣,隻要看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救回她的時候,他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變得更強,強到可以保護她,一直陪著她。
那麽多的人都想傷害她,茉莉那麽弱小,沒了他保護,怎麽行呢?
所以後來他悄悄下了決定,他要獲得聖水升華魔力,然後按照她希望的,平息大陸的戰火。
那天夜裏,當她沉睡的時候,他曾探測過她的魔力波動,按照阿格尼絲的說法,大精靈把她的魔力和聖水一起封印住了。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那個封印裏還有一個靈魂。
如果那個靈魂是真正的茉莉,那她是誰?
“辛伽!”這個時候她醒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他突然就釋懷了。
是誰又怎麽樣呢?他愛的人是她,她陪在他身邊,那就夠了。
“茉莉,不要離開我。”他對她說。
不管你是誰,都不要離開我。
接下來的日子所有事情都仿佛步入正軌,他們也要結婚了。
白天他處理聖靈山的小動作,悄悄加深那個封印。晚上他就陪著她,躺在地上看著她的睡顏。
你的真正麵容是什麽樣呢?你真正的名字又是什麽呢?
他一直很好奇地想。
他想她總有一天會告訴他的。
“王,你和小姐結婚之後就會永遠在一起了。”厄索琉斯這麽對他說。
為了給她一個最完美的婚禮,他提前很多天就開始安排,連婚紗都是親自設計修改了無數次的。然後在挑選那天,假裝不經意地給她看。
看到她發亮的眼睛,他隻覺得什麽都值得。
然後婚禮當天,她穿著那條裙子,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你真美,無論這個外表還是你本身。他想對她說。
親吻完新娘,他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睜眼。但是真正對視那一瞬間,他卻僵硬了。
那雙清澈的眼眸變得無比渾濁,裏麵是他熟悉的欲/望和貪婪。
她不見了.......
“你把她藏到哪裏了!!!”那個時候,他無法自控失去了理智,死死掐住了茉莉的脖子。
順著她的眼神,他看見空中的人。
原來那就是她真正的模樣嗎,果然很漂亮。
可是她當著他的麵消失了,沒有一點預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他突然很難過,絕望和沮喪一起湧來。無論何時都沒有感到過的絕望和沮喪像巨浪般打來,無法承受。
“你騙我!!!”他隻有這一個念頭。
隨即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而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是她站在他麵前,對他揮手告別。
“不要走!”他衝上去想抓住她,可惜怎麽走都是徒勞。她像是煙一樣,一碰就散,然後又在另一個地方定型。
他很害怕,怕得心尖都在發顫。
“為什麽......”他隻能愣愣看著她,不自覺流下了眼淚,“是因為我對你不夠好嗎......”
他從來沒有哭過,艱難死亡都沒哭過,但她不要他了,所以他流眼淚了。
少女搖搖頭,對他輕聲說:“不是的,辛伽。”她茶色的眼眸如此清澈,說出的話卻殘忍無比,“我騙你了。”
她隻是騙他了。
墮神的力量又一次被觸發,隻不過上次是因為愛,這次是因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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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大人,王讓您把聖水送過去!”畏畏縮縮的小女仆從祭殿跑出來,整個人抖得像篩糠,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
厄索琉斯皺眉,捧著聖水朝祭殿走去。
想到辛伽現在的樣子,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自從婚禮之後王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僅把王妃關起來,還帶著軍隊鏟平了聖靈山。現在整個大陸破敗不堪,比地獄還像地獄。
他自己也像瘋了一樣,變得暴虐無比,動不動就殺人,成天念叨著要找“她”。
“她”是誰呢?聽說是住在王妃身體裏的人。
想著,他已經到了祭殿,隻好收斂好表情,嚴肅地走了進去。
昔日光輝榮耀的大精靈渾身是血被捆在柱子上,另一邊是同樣狀態很差的阿格尼絲。
青年一身黑袍,背後的翅膀也全部變成了黑色,背對著他站在阿格尼絲身邊。
他暗沉的異瞳看向她,聲線清冷低沉,“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她在哪裏?”
阿格尼絲有些憔悴,不過大體還是好的,虛弱地看著他開口,“我不知道...她的靈魂很奇特,根本就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
聞言,辛伽勾唇笑了。
他一貫秀美淡漠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顯得妖冶無比,卻又蠱惑人心。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們把封印侵蝕開的?”他勾著她的下巴湊近道,“如果還不告訴我,我就像對你母親一樣,把你也捆在滅魂柱上,然後扔到山穀裏等死。”
他現在更像個魔王了。
想到那樣的下場,阿格尼絲抖了抖,從他的誘惑裏脫神道,“但是...隻要有足夠大的力量...就可以撕開世界之間的屏障......你記著她的靈魂波動,就能找到她。”
聞言,辛伽微笑著摸摸她的臉,“你可千萬別騙我。”
他瘮人的豎瞳劃過絲暗光。
厄索琉斯畢恭畢敬地捧著聖水在他麵前跪下,“王,聖水給您送來了。”
辛伽放開阿格尼絲,轉身走到他麵前拿過裝著透明液體的瓶子,目光幽深。
見他這個樣子,牛頭管家斟酌著又開口,“王,已經過了很久了,您看是不是考慮放出王妃——”
“住口!你沒有王妃!!!”
他猛地一聲暴喝,猙獰地看向他,眼裏溢滿刻骨的恨意。
厄索琉斯閉上了嘴。
辛伽拿著聖水,展開翅膀飛到了王宮正上方的高空,冷漠俯瞰著這個為他臣服的大陸。
“你......”他低低叫了聲,突然露出個詭異的笑。
然後他拔開瓶塞,仰頭將聖水一飲而盡。
——“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你,如果有一天你不見了的話,我一定會難過得瘋掉。”
她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辛伽忍受著身體撕裂般的痛苦,麵無表情地抬頭看向天空。
他是瘋了......
一道金色的印記緩緩出現在他額心,他藍綠的眼睛漸漸也變成了金色。
但是他一定會找到她,無論天上地下,掘地三尺也會把她挖出來。
巨大的衝擊波震懾開,完整的天幕仿佛裂開了一條縫。
【係統受到攻擊,急需修複】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就是魔王的心理剖析了,今天有點不舒服,狀態不太好,如果有錯字或者腦子短路求諒解(╥╯﹏╰╥)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