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端了那個青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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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過後, 清漪再也沒有見過君然。
而她就算見不到他,也能從別人的口中聽見他的消息。
他依舊流連於各大青樓酒肆之中, 依舊會和那些紈絝子弟處處惹事,也偶爾會被葉太傅用“家法”伺候。
隻是再也沒聽到葉家獨子再次一擲千金買下一個煙花女子的一夜的消息。
身邊的侍女隻是誇她好顏色,琴技出眾,讓人見之望俗。叫這位流連花叢的富家公子都著了迷。
清漪聞言隻是笑,她不說話, 這樣就沒有肯定, 亦沒有否定。
她的目的從來都是不單純的, 身邊人是誰委派的,不用猜基本也能知道。
可若是她真的回答了這句圈套性十足的問題,明天那位的桌上肯定寫滿了君然的名字。
葉太傅已成了那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已然是不除不快。
可她要是再將君然牽扯進來, 怕是要心裏難安。
她從來也不是這樣的。今日卻不知為何, 就是不願意多提君然。
無關風月, 隻覺得中秋的那夜,著月白袍子的男子, 一句譏嘲的話語, 將她心中固性的思維全部打破。
她找不到他所說的錯處,也發覺不了自己那丁點可笑的感激是正確的。
哪怕事情幾乎不如他所說的那麽簡單,可她還是不可否認。
她的這點幸運,也不過是建立在其他姑娘的痛苦之上。
正如那侍女所說,她此刻的利益可觀,光是容貌與琴技, 已經占了上風,更遑論暗地裏替那人做事給他帶去的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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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還是一意孤行,真是、真是愚鈍至極!”葉太傅上朝回來臉色就很不好看,回了書房一屁股坐在放了軟墊的圈椅上。
葉夫人坐在左側下首,給自己對麵難得沒有出門浪的兒子使了個眼色。
看來你爹上朝又和小皇帝杠上了。
君然眨眨眼,了然於心。端起放在一旁的晾涼的茶盞,低下頭細細抿了兩口,腦子卻在飛快的轉動。
葉太傅和葉夫人感情好,那麽葉太傅自然願意和葉夫人說些朝堂之上的話。
可原主葉君然這個兒子,平時就不得葉太傅的喜歡,而且甚是吊兒郎當,不服管得緊。就這樣“不中用”的兒子,居然也能在書房留有一席之地。
那麽就值得深究了。
君然決定親自試探一番。
“父親何至於如此生氣?他是君,你是臣,君王說什麽您就照做便是。哪管這事對與不對,不管不就成了?”君然放下茶盅,看向坐在那裏平複心情的葉太傅。
上首的葉太傅聽完了君然說的話,直接擺了擺手,對君然這番話相當嗤之以鼻。
“你當這言官這麽好做?忠言逆耳,良藥苦口,上位者總是樂意聽好聽的話的。若是上頭那位說的正確,那麽照做自然是無妨,賞賜也拿的心安理得。”年過四十的葉太傅說出這話的時候麵部表情相當平靜落寞,完全不同於之前想打君然的暴躁表現。
他輕歎一聲:“反之,若是說錯了,還非要底下人順著他的想法做下去,那就不是造福百姓了,那叫魚肉百姓以造福自身。事成了賞賜照拿,可心裏不安,社稷一樣會動蕩。”
“有多少朝代就是這樣被曆史洪流所淹沒呢?又有多少君王是這樣一步步的走向固步自封,甚至是死亡的呢?”
葉太傅將這些事情都掰開揉碎了講給君然聽,倒真有了幾分慈父的模樣。
隻是此刻的他眉頭深鎖,臉上的肉都想下耷拉著,麵部表情那叫一個喪。
要不是顧及著兒子還在這裏,怕是一會都要縮在夫人懷裏哭。
道理君然都懂,可他在外頭人的眼裏不過是個紈絝,也不招這便宜爹的歡喜,怎麽將這事說的這麽清楚?
不考慮一下以自家兒子的智商聽得懂嗎?
葉太傅下一句話就解開了君然的所有疑問,讓他不禁感慨葉太傅深遠的前瞻性和難以言喻的父愛。
“君然,你可還怪我讓你成了活生生‘傷仲永’的例子?”葉太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抬頭看著君然的眼神裏滿是痛心。
他唯一的兒子,原本就聰明早慧,卻要活生生斬斷他的翅膀,讓他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身為一個父親的他,該鼓起多大的勇氣。
君然輕輕的搖頭,這樣的舉動漸漸安撫了葉太傅的心。如果之前沒有猜到原因的話,現在他就能猜出八成。
葉太傅當時位極人臣,又是太子帝師,先皇十分看重他。而葉太傅唯一的兒子又聰慧過頭,以後難保不會又是一個葉太傅,這樣一看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是跑不出他葉家的手的。
先皇的兒子裏又沒幾個聰明的,太子懦弱,耳根子太軟。
五皇子雖然聰明,但心思敏感多疑,遇事殺伐果決,戾氣太重。
若是葉君然又成為了下一代君王的左膀右臂,難保這容氏江山幕後的主人不會改姓。
葉太傅看出了先皇的考量,君然先皇他是肯定要動的,不至於讓他死,至多就是將他養廢了。
那麽與其真的將兒子送給先皇任他宰割,把他真變成一個害人匪淺的蠢貨,還不如他葉太傅自己來。
於是,那些嬌養著卻不失頭腦的紈絝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君然這個外來人口都能猜出來的事,那麽就更不用說是原主這個天生早慧的天才了。
葉夫人聽了葉太傅這麽說,頭撇在一旁,用帕子偷偷的抹了抹眼淚。
好好的兒子,因為上位者的猜疑多心,還有江山穩固,隻能自己親手養廢。
作為父母,怎麽忍心?
可他們為了斬斷帝王的猜忌,全都做了,甚至任誰也看不出他們其中的手段。
“我去廚房看看今晚吃什麽。”葉夫人眼眶紅紅的,卻不欲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看見。
隻提了裙角,快步出了書房的門。
父子倆也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聊聊關於現在的小皇帝容謙的事。
“父親不妨和我說說,皇上究竟讓做什麽?”
葉太傅歎息:“他要征集青壯年的百姓去修葺長城啊。”
他們所在的大月朝實在是個不大的國家,卻是十分富庶,人口也著實很多。環境三麵環山,一麵臨海,所以周邊大國想要打進來十分不容易。
就之前的長城還隻是開國皇帝心血來潮預備著以防萬一的,造了這幾百年幾乎沒有派上過一回用場,可能隻除了擋住了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讓大月的冬天沒那麽冷罷了。
偏偏容謙這個五皇子上位了,每天除了批閱奏章以外,他還喜歡研究地形。
研究來研究去就研究出了這麽個玩意兒。
然後今早上在上朝的時候讓工部趕緊招人準備修長城,葉太傅心裏一急,就和容謙杠上了。
最後結果雖說是不了了之,但容謙的臉色還是相當難看的。
君然聽完了故事,忽然覺得這容謙還真是死得不冤枉了,偏偏真是自己作死了自己,還搭上了一個不笨又悲催的皇後。
他年紀不大,朝堂上總有人看不起他,那麽他就迫切的需要一些東西來證明自己。
但現在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啊,所以就隻能找個看起來最需要去做的,其實又沒什麽大用的東西。
不過君然沒想到,容謙證明自己的方式就是修長城……
證明自己的軍事實力,拜托,你有嗎?
其實要說這事也不難解決,關鍵還是得沉住一口氣,葉太傅就是沒那麽穩的性子,急著否定君王的所有決定,他不殺你殺誰?
君然低頭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明日上朝,父親大可順著皇上的想法來,什麽都點頭稱是,隻麵色要為難一些。”
好聽的假話葉太傅說不出來,難聽的真話能說上一大堆,那麽索性就不讓他說話,就表現一下自己的為難,這總會吧?
一個生性敏感多疑的皇帝,他覺得很棒的事情卻老是被扶他上位的大臣懟回去,他就越篤定他所下的決定就是正確的,甚至懷疑這位大臣是不是想幫廢太子複位。
可忽然有一天這位大臣不懟他了,什麽都順著他,隻是麵色為難,似是難以啟齒,怕被他責罰的樣子。那麽他就要思考一下自己做的事是不是真的正確無誤了。
“可要是他真的做了呢?”葉太傅情緒起伏太大,思考問題一時轉不過彎來。
君然就笑,“那麽就讓他做吧,至少現在國庫充盈,鑰匙也暫時不歸他管。”
錢都被別人保存著,他就是想造作,也得看手裏頭有沒有錢。
葉太傅舒展了眉頭,似是想通了不少,臉色也好看了很多。
“父親,你且記著,沒有人是一出生就會走路的,總要讓他先學會跌倒,他才會從那裏再次爬起來。”
君然也和葉太傅一般,輕歎了一聲,模樣肖似。
“您若是還想保上一命,必須得想好後路。皇上他……”君然頓了頓,“必定是將您記恨在心了。”
小皇帝容謙不傻,他葉君然一樣也不傻。
隻不過老爹決定了一切。
容謙是幸運於機會。
而君然是幸運於他的聰明。
作者有話要說: 過度章,明天端了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