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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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小朝會,各路臣工一早就趕到了大明宮。
照例請安之後,便說起正事。
頭一件事情就是去歲雪災,北地一些地方受災嚴重,眼見著到五月底了還沒有處理好災情。各路折子遞上來嗷嗷地要銀子,已經要了三撥了。
若是以往,戶部必是要哭窮的。現在卻是略表示了一句,然後就答應撥款了。永嘉帝一問,果然是兩淮那邊的鹽稅及時運到,緩解了燃眉之急。
皇帝立時大喜,讚歎道:“林如海,果然朕之肱骨也!”
六皇子梁機立刻站出來,大聲言說,這皆是父皇治下有方,如今各處官員皆無貪汙**,才能叫百姓們不被天災所擾。
“既無**,何懼天災,”他如此說道。
“好一個 ‘既無**,何懼天災’”永嘉帝大讚。複對下方眾臣,意有所指地說:“這話你們都應該記在腦子裏啊。”
眾臣忙都躬身應是,稱敬遵聖主教誨。
平白少了一番爭吵,永嘉帝心情大好,特意誇了梁機幾句。說他今日功課做得好,做的差事也叫人放心。誇得站在右首的太子梁燁臉上肌肉直跳,眼角直抽,險些沒有維持住自己的表情。梁機那一段話意有所指,他哪裏聽不出來。
心中恨極,低下頭不敢叫上頭的皇帝看見自己的表情。隻道梁機漏出什麽把柄,遲早有一日讓他死在自己手裏。
他微微一走神,朝堂上已經開始議定這次由誰去押送賑災的糧款。太子心裏一驚,摸了摸手裏的折子剛準備站出來,就聽到上頭永嘉帝點了戶部並兩位都司,以監察使的身份前往賑災,同命工部上下協理。
太子仔細一聽,點出來的官員裏沒有一個是他的人,氣得差點把後牙給咬碎。
朝會結束後,幾個成年的皇子被永嘉帝留下在了含涼殿。也不知是要做什麽,大約又是要訓兒。
“煜兒這次檢舉的幾個人,朕瞧過他們的考核評定,都很不錯。”
他第一句話就叫梁燁梁煜兩兄弟跳了跳眉毛。太子是因為不忿,沒克製住;昭王殿下則是有些訝異,心道自己的父皇又要做什麽妖。果不其然,其他幾個兄弟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變化。
永嘉帝坐在上首把兒子們的神情都看在眼裏,見達到了目的,心裏頗是滿意。於是就另起了話題,說起幾個兒子的功課來。看幾個答得都不錯,大手一揮,大發慈悲地允許他們去看各自的母親。幾個皇子都行禮告退了,他忽然叫了一聲。
“煜兒留下。”
幾個皇子的腳步都不由頓了一下。
待人退盡,永嘉帝連掩飾都不掩飾一下,直接開口:“我聽你二哥說,這幾天你時常留宿貓耳胡同?可是真的!”
梁煜麵上恭敬,內心腹誹不已:自己幾個兄弟關係不和,泰半是有這個做皇帝的父親給挑撥的。剛在朝堂上刺激太子,現在又來刺激自己。玩了許多年,這點挑撥離間的手段還沒玩夠。幾個兄弟裏大概也隻有性子及肖之的太子最配合他了。
於是,他並沒有辯解,表情依舊肅然,答:“回父皇,是的。”
一點兒沒有被人捉到了汙點的慌張。
永嘉帝愈發不虞,斥責道:“你身為皇子,竟做出這等汙損身份的事情!我看你這兩天是得意忘形了。回去之後,立刻把人給我處理幹淨了!”
站在一旁當透明人的張保壽立刻上前勸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昭王殿下一向潔身自好,您還是聽聽他怎麽說吧。”
“有什麽好說的!”皇帝愈發惱火了,顯然是覺得這個消息真得不能在真,“為了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他還沒有罵完,就看見麵前的梁煜一臉茫然地抬頭,“父皇您……說的是誰?”
永嘉帝冷笑:“怎麽,我還冤枉你了。”
“父皇誤會了,”梁煜神情淡淡,拱手略施禮,“兒臣去見的並非是什麽流鶯外室,而是崖丘書院季先生的學生。他祖籍京城,此次是回京趕考的。”
“崖丘書院?梁溪的崖丘書院?”永嘉帝有些驚訝,重複一遍,又問,“你說的季先生可是季麟?”
梁煜肯定:“正是,兒臣是在崖丘書院訪學時認識他的。”
永嘉帝還是有些不信,遂問:“那院生叫什麽名字,家中是做什麽的。”
“回父皇,他姓聞名頤書,”猶豫了一下,梁煜才慢騰騰的繼續說,“乃是前任蘇州織造聞禮之子。”
他的話音還沒落盡,永嘉帝就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怒道:“你怎麽不早說!”
梁煜特別茫然地抬頭,一臉你也沒問啊的表情。站在永嘉帝旁邊的張保壽憋著臉上的笑,盯著自己的腳尖兒不敢抬頭。
“聞禮的兒子……”永嘉帝感歎著,想起舊人難免露出些許懷念的表情,“聞禮是個好的,可惜去的早了些,竟未等到朕賜藥,唉……”
梁煜垂首不言,心想頤書見到皇帝這幅表情大概不會覺得感謝,反而嗤之冷笑。
“你說他是上京趕考的?”永嘉帝確認道。
梁煜回答:“是的,他上京時兒臣本想派人護送,卻被其拒絕。他道當初與兒臣認識時,不知兒臣皇子身份。本以為隻是同輩相交,但現在卻十分惶恐,不欲多與兒臣接觸。甚至說身份有別,日後莫要來往等語……”
永嘉帝搖搖頭,“這孩子太過老實了。”
“兒臣也是這麽覺得,”梁煜恰到好處地帶上了一些苦笑,“他性格不慕名利,說若非父親遺命,老師叮囑,本欲縱情山水而去。”
這些話自然是假的,聞頤書的意願乃是帶著萬貫家財一輩子吃喝玩樂。至於縱情山水,那也是一路有人服侍,偶爾領略一番別處風景罷了。
“至於這幾日一直留宿……”梁煜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起來,“他得季麟先生教導,兒臣自有許多學問上的事情想要請教,一時便忘了時候。他擔心兒臣夜路難行,請兒臣留下的。不想,竟被二哥誤會了。”
“你下江南替朕辦事竟還有如此向學之心是好事,”永嘉帝點點頭,誤會解開後,很大方地開始誇兒子。
“聞禮生前鞠躬盡瘁,替朕解憂。如此功臣之後不好虧待了,你既與之相識,那便替朕多看顧他一些吧。”
梁煜露出喜色,快語道:“是,謝父皇。”
又訓言一番,永嘉帝似是累了,揮手叫梁煜退下,“好了,你下去吧,去你母後那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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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梁煜剛走出含涼殿的大門,就在看到外頭太子在訓斥一個小太監,滿嘴“目無尊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等指桑罵槐的汙糟詞匯。他也不去勸,隻站在不遠處聽著他罵。
太子罵了一會子,見梁煜並不上來搭腔,也頗覺沒意思。這等濕熱的天氣,叫人生氣都提不起後勁來,踹了小太監一腳叫他滾,然後就看著梁煜叫他上來的意思。
梁煜心裏冷哼,好整以暇地走過去,“太子若找父皇,現在可進去了。”
太子當然不是來找永嘉帝的,他關心的是永嘉帝把梁煜留下來說了什麽。急得抓心撓肝的,又不能直接問,隻好在這裏堵人。
他陰陽怪氣地笑:“三弟這是要到哪裏去?”
梁煜麵色淡淡,“去清寧宮看母後。”
“哦,是麽,那你去的這樣晚,皇後娘娘可是要怪罪的。”
“太子說的是,臣弟這便告退。”
說著就要走,太子臉色猛地一沉,喝道:“站住!”
梁煜轉頭看他,“皇兄還有什麽吩咐?”
“父皇和你說了什麽!”
“父皇與我說了什麽,太子爺難道不知道麽?”梁煜特意拉長了語氣,斜著眼,“皇兄一向好本事,平日裏弟弟做什麽,去哪裏,皇兄不都看著?”
他這麽一說,梁燁忽然就明白了。原來這小子是留下挨訓了!沒想到前日裏隨便告一狀竟有這樣的效果。果然就應該叫人在朝堂上參奏才是,奈何東宮裏那些人竟如此膽小怕事都死命攔著,真是不足與謀。
如此想著,他曖昧地掃了梁煜的下半身一眼,陰笑:“聽聞江南那邊特別會調_教人,你還年輕,可要節製一些,莫要被掏空了身子。”
梁煜的臉色一下變得鐵青,冷哼了一聲:“不必太子費心!”
便甩袖走了。
看他一臉吃癟,梁燁隻覺今日在朝堂上受得起全都消散了。心道不過是去了江南一趟便被那處繁華遮住了眼,竟還把人帶進京城來。這等把柄放在這裏,活該叫人抓住了在手裏拿捏。真當自己是皇帝看重的兒子了不成。
太子心中陰暗,轉頭瞧著含涼殿的大門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亦是冷哼一聲,抬腳便往蓬萊池那處走。來一趟大明宮可不能什麽都不享受便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宮殿資料啊,真特麽難找啊……我為什麽不是學這方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