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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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糖默念完以上的心理活動, 覺得自己特別感人。然而葉從心突然指著馬路的方向喊:“來、來人了!”
城管來抓在皇城根腳下違規燃放煙花爆竹的小市民了!
緊接著,噴泉池周圍的人們突然作鳥獸散,陳秋糖聽見有人中氣十足地在喊“都別跑”。她拉起葉從心的手就跑,混在人群裏當了一回小攤販。幾個穿藍色製服的城管飛速占領了噴泉池, 禮花已經放完,他們要揪出放禮花的罪魁禍首,可是這怎麽可能抓得出來?
葉從心被陳秋糖拉著逃難回到自家小區, 停下來的時候心髒有點難受,她蹲下來大喘著氣。但是她沒有急著吞藥片,也並不害怕。葉從心站起來,剛剛那一番折騰, 讓她的頭發全都亂糟糟地蓬了起來, 幾縷頭發像觸角似的掛在額前。陳秋糖靜靜地給她梳理頭發,等著她整理呼吸, 看著這隻頹喪的弱雞, 她控製不住從小養成的保護欲——盡管弱雞欺負她的時候一點都沒弱過。
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 她們在一家路燈下麵, 除此以外別無光源。方才那樣的輝煌, 仿佛一場夢。說實話, 葉從心很感謝陳秋糖給了她這一場夢。
歇夠了,她問陳秋糖,你準備了多久?回答是:兩年。她再一次震驚了。
她身上在慢慢地湧現一種陌生的熱度,她暫時不知道該作何解釋。兩個人就在路燈下靜靜站著,都不太想回家。她問:“你還在喜歡我嗎?”
陳秋糖連忙搖搖頭, 但是自己都覺得自己慌得太可笑了。她隻好再點點頭。
葉從心走近她,雙手摟著她的脖子,慢慢接近,輕聲說,“你低一點頭。”陳秋糖眼裏滿是驚恐,卻依她的話照做。
葉從心繼續湊近,一厘米一厘米地。她歪著頭,用最舒服、最美觀的接吻姿勢,將兩人的唇距縮短到一指寬。
她看見陳秋糖的發跡在冒汗。她感到陳秋糖的全身在僵硬。她觀察到陳秋糖的眼裏全是恐慌,除此以外,那漆黑的瞳仍保持著少年人的清澈純真,毫無情/欲。
但是陳秋糖居然在短暫的思考之後閉上了眼,微微撅起了嘴,麵紅耳赤地等待她開飯。
葉從心突然感受到了這個少年人身上的天然派性感。
親上去吧。親上去又能又多出格?從未有人為你預謀兩年表演過這樣盛大的一次煙火。
陳秋糖讓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時期。那時她已經明確了取向,同時也明確了自己的魅力,她追不到初戀,便玩弄單蠢男同學的感情。她像隻貓一樣懶散趴在原地,看著獵物圍著自己團團轉,感覺心裏被填充得滿滿當當。那些人也像陳秋糖現在這樣,閉著眼睛噘著嘴,等待她啄上去臨幸自己。
可是一轉念,心裏又空了。因為那些獵物從未真的將她當做自己的一切。
她終於明白自己其實很low也很可憐,但是陳秋糖瞎,看不見這些。
陳秋糖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快從喉嚨裏跳出來了。這是葉從心第一次主動,甚至也有可能是這輩子唯一一次主動了。葉從心從來不給她一個準話,不曾因為強吻而批評她,不曾命令她不要繼續喜歡,簡單的拉開距離冷處理總是給人一種還有轉圜的渺茫希望。
現在她居然要主動地零距離了。
陳秋糖感受到她吻上來了。她的唇有點冰涼,滑膩膩的,有些甜,舔上去大概會很好吃。
“噗。”葉從心笑了一聲,同時往後退了一小步,“你嘴上起皮了,該多喝水。”
她拿著唇膏在陳秋糖微微撅起的嘴唇上塗了兩遍,路燈之下,那年輕的唇便亮晶晶的。陳秋糖睜開眼,大驚失色,又是尷尬又是氣。好在葉從心沒有嘲笑她,塗完了唇膏,就轉身而去,說:“你控製一下吧,總這樣下去也不好。你還小,其實你不喜歡我。別被自己的幻想騙了。”
路燈將她離去的背影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纖細。她微微低頭,懶得抬腿,鞋子在地麵上漫不經心地蹭著,顯得有些落寞。陳秋糖想,她連下禁令都不夠嚴格,這個不負責任的人。
兩人一前一後慢慢挪回家,中間隔了十幾步的距離。突然,葉從心停住了。幾步之後,陳秋糖也停住了,而且腦子裏“轟”的一聲大爆炸。
一年未見,突如其來的出現卻讓她在記憶中即將褪色的形象全部鮮活了起來。丁香就站在一小片陰影裏,正對著她們,不知道在那裏等了多久。
陳秋糖怕得後退了半步。她回頭看了看路燈下那塊光亮之地,覺得那裏簡直是一個舞台,看得清楚極了。她看到了多少?她如何理解剛剛那一幕?
陳秋糖猛地發覺,自己當了小三。
而且沒得逞。
她戰戰兢兢地看向前方,卻見丁香朝著葉從心快步走來,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她又往後退了一步,卻聽丁香輕聲喚了一聲“甜甜”。丁香擁著葉從心朝她揮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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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聽胃嘮嗑嗎?葉從心非常希望能在與丁香重聚的這一天來一次燭光晚餐,那是多麽perfect的重逢。但她總是有理由等不起。
那麽,要如何優雅地在自己生日這一天從侄女手中討到一頓飽飯?
想當年,她可以麵不改色地在陳秋糖麵前展現自己的無能,並且頤指氣使。現在她做不到了。
葉從心一回頭,陳秋糖已經相當局促地站在廚房門邊了。邊了。
“這蛋糕很寒酸啊。”葉從心吐槽。葉從心吐槽。
“買大的也是浪費,你肯定不吃。你要留著肚子去吃丁香買的蛋糕吧。”陳秋切了更小的一塊遞給她,“你就吃一口意思意思就好,剩下的歸我。”
葉從心吃完自己的小塊,還指望著繼續吃,結果剛好看見陳秋糖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裏。葉從心失落的望著她,陳秋糖遺了個大憾,磕巴著說:“你吃魚、吃魚。”
“我想著你肯定會等丁香一起去吃飯,但是萬一等不到的話……所以就做了魚……”
“這個萬一實現了,你很滿足是不是?”
陳秋糖攥了攥拳有鬆開,“是。”
葉從心沒有追究她的小人之心,而是已經就著盤子吃起了魚。她沒有椅子,就站在案前,麵對著光禿禿的廚房牆壁和一溜作料罐,沒有燭光和玫瑰,隻有廚房燈和殘留的洗潔精氣味。這個生日餐可以說是非常狼狽了。
陳秋糖的目光越過她的頭頂,冰箱條款已經發黃破損,上麵卻用紅筆新近添加了一條:不許做不合身份的事。
“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但是需要你跟我走,有一段時間不能在這裏等著丁香。”
葉從心認真地吐出最後一根魚刺,抬起頭看她,嘴角還粘著白色的奶油。陳秋糖伸手過去,都已經到了嘴邊那人卻也不躲,隻在心裏盼著她趕緊碰到自己的嘴唇,好給她安上一個“不合身份的事”的罪名。陳秋糖卻收回手,扔了一盒紙巾過去。
葉從心覺得有些無趣。
“你能不能不等她了啊?”陳秋糖鼓起勇氣說。
“不能。”葉從心望著她半晌,歎氣,“但可以勻一點時間給你。”
九點。陳秋糖拉著葉從心來到五道口購物廣場的噴泉池邊上,對麵正對著miki的理發店。葉從心很納悶,她確實喜歡和愛人一起看噴泉,但此時沒有愛人也沒有噴泉,看不懂陳秋糖的用意。街上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初冬的風已經很冷,人們急於去到溫暖的地方。對麵的理發店裏,miki正在忙,她看見了葉從心,兩人揮著胳膊打了招呼。miki看起來並不奇怪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遇見葉從心。
陳秋糖踏過噴泉池,想著理發店跑去。畢竟是和幾厘米深的池子,即便已經徹底幹涸,也從不會有人踏足。陳秋糖就像是個不管不顧踐踏規則的小瘋子,迅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而當她從miki的店裏搬出一個大箱子,擺放在了噴泉池的正中央時,路人們已經不是簡單留意,而是開始有人駐足圍觀了。
“葉!從!心!”陳秋糖第一次站在宇宙中心大聲呼喊她的名字,葉從心覺得非常羞恥,但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陳秋糖要她看清楚現在的每一秒、每一幕。
她朝葉從心揮舞雙手,然後點燃了引線,飛奔到葉從心的麵前,在身後的第一炮煙花升上天的時候,她看見了葉從心眼裏的恐懼。
“別怕。”她雙手捂住了姑姑的耳朵。
下一刻,煙花在空中炸開。
五道口滿眼高樓大廈上的夜燈也無法點亮的天空,在這一刻五彩斑斕。方圓幾裏的行人們都停下了腳步,他們忘記了催促自己回家的要緊事;建築物內的人們都湊在窗前;miki從店裏走了出來;噴泉池周圍圍滿了人。天空如蓋,此刻,幾乎所有五道口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情。
巨大的禮炮聲經過陳秋糖溫暖的手,入耳時已經變得鈍鈍的,很遙遠、很安全。葉從心什麽都來不及想,隻顧抬頭望著天空。她從八歲開始,就再也沒見過如此巨大的禮花,她害怕了整整二十年,在第二十一年的第一天,卻突然感覺它很溫暖。
“離過年還早著呢,現在放禮花不罰錢?”“誰知道呢?沒準人家上頭有人。”碌碌無為的中年人邊聊邊望著天。
“媽媽,今天是什麽節日嗎?”“也不是啊。沒準是有人結婚?”母親抱著孩子望著天。
“真漂亮啊老公。”“這種禮花特別貴。”“過年的時候我要你也給我買這種!”“呃……買買買。”依偎的小情侶望著天。
但是沒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日子,不知道是誰為了誰,不知道心思和金錢比到底哪個更貴。唯有噴泉池外已經淹沒在人堆裏的一對不起眼的姑侄,姑姑將手覆在侄女冰冷的雙手上,侄女捂著姑姑的耳朵。侄女湊到姑姑的耳邊,對她說:“28歲生日快樂。”
葉從心早已經忘記了。兩年前,她們第一次一起過年的時候,她在陳秋糖的護送下戰戰兢兢地穿過“槍林彈雨”的街道。她對陳秋糖抱怨說:“全世界都在放煙花,隻有我,要麽被堵在家裏不能動,要麽過街老鼠一樣到處亂竄。”
那時候陳秋糖隻是在揶揄她,可是心裏已經在籌劃。她發現葉從心還是會跪在床上看窗外的煙花,盡管她看到的煙花無一不是被高樓大廈肢解成塊的殘次品。她其實是喜歡的,畢竟是那麽孩子氣的一個人。
現在,你看見了。陳秋糖想:我做不到讓你一人獨享最漂亮的煙花,但是至少,整個五道口的人,這一刻都在為你的煙花而止步。
第是一朵煙花開放之後,葉從心歪著腦袋望著擋在自己麵前的孩子——陳秋糖的位置剛好為她遮了風。她不知怎地,覺得陳秋糖的手比往日更暖,暖到……能和一個大大的擁抱相媲美了。她說:“我自己捂著,你也看看吧。”
陳秋糖搖頭,“我看你眼睛裏麵的。”
“什麽?”葉從心問。她根本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陳秋糖用力搖頭,笑得很滿足。
比起看到漫天的煙火,我更想看見你眼裏的笑。更想你忘掉等不到你的愛人時的失望。更想你可以自私自利下去、笨拙懶惰下去、自由自在下去。更想你不要不需要我,更想以後一直為你捂耳朵。
我的頭腦並不聰明,記憶力太差偏科嚴重神也救不了我,我可能不會成為足以讓你驕傲的優秀青年。但我一樣會真心待你,一樣會讓你離不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完整內容請見作者微博@貓伶邪魅狂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