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回歸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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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講完, 沒有說這部分是誰做的。實驗室負責人表揚了他幾句,又叮囑他們繼續推進進度,目前的進度還是不夠快。葉從心有些不好受。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公司裏被人搶了功勞的感覺。

    說實話, 大周說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對。他是以兩人的課題組組長身份在做匯報,一來沒有義務明確指出每一項工作的具體分工,二來他也確實沒有說這是他自己做的。可是既然分工是早就分好的, 負責人知道隻知道葉從心還在熟悉階段,那麽當然隻會以為一切重要工作都是大周完成的。

    葉從心曾經也帶著學弟學妹一起做過課題,那時候她作為組長,也並不會在這方麵多想。她常常(因為懶)將在組會上匯報工作的任務交給學弟學妹去做, 現在想想, 有的學生心眼兒活,會自然而然地對每項工作帶出一句“這是xxx完成的”, 對這樣的學生, 她也會潛移默化地更喜愛。

    再有, 那時她是主力, 對於功勞有種地主般的慷慨, 現在不同了。

    大周做完匯報, 整個實驗室的組會便結束了。葉從心雖然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說話,不可以向大周表達自己的不滿,這點彎彎繞她還是有的。後來,實驗室負責人找她談話, 詢問她適應得如何的時候,她抓住機會,給負責人老師看了一下自己準備提出的一個課題。

    老師認真看著她的文檔,眼前一亮,“這是你從你們現在那個課題裏衍化出來的吧?”

    “是的。組會的時候大周給您看的那個算法裏……”

    她終於在話裏話外將自己的功勞不動聲色地搶了回來。老師聽著她對算法的分析,她講得果然比大周透徹,對於之所以選擇這種算法的理由給出得更充分,甚至作出了更多的思考,開辟出了一個新的課題。老師聽得連連點頭。

    葉從心不由得一陣暗爽,心想原來自己也是可以動得起心眼的,也許每個人都可以,不會的隻不過是環境寬鬆不需要而已。

    老師說這個課題非常好,可以準備搞起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開組會之前。老師將葉從心一個人叫到辦公室,翻出了葉從心的那份文檔,不吝各色誇獎。然後對她說:“小葉啊,我是這麽想的。”

    葉從心覺得自己仿佛在和政府的甲方人員談話,他們先誇你一頓,使用溫柔的聲線叫你親切的稱呼,雙手插起來,然後即將“說兩句”的時候,一般都不會是太喜人的結果。

    “你呢,和小周的這個課題還有段一時間要進行,後麵包括投稿、參會和結題的任務也還有很多,你這個新課題呢,肯定也沒什麽時間來做。咱們實驗室的小陳,他現在博士指標還……稍有些欠缺,你如果同意的話,我想把這個課題交給他來做。你的能力我是了解的,我想,當做他的輔導老師恐怕都可以勝任吧?哈哈。”老師和顏悅色地征求她的意見。

    葉從心有點懵比。她愣了愣,小聲說:“好的,我當然同意。您安排吧。”

    不然呢?

    葉從心回到工位上對著自己電腦屏幕上的工程界麵發了一會兒呆。心想:tmd,以前覺得莫姨把我當帶學生的奶娘使,現在才知道那不叫奶娘,最多算家政。

    她心中憋著一股濁氣,深感做人太難。

    已經搬到她的房間來同床睡的陳秋糖看出她時常走神,可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她隻能將自己的長進擺在葉從心麵前給她看。

    陳秋糖學習很努力,這讓她這個不聰明的學生在班級裏維持在成績中遊水平。此外,她在特長方麵越來越厲害了。某日,葉從心得到通知,陳秋糖的攝影作品得到了全國二等獎,要去上海參加頒獎和展覽。葉從心請了假,跟她去了一路,她才高一,但一兩年的年齡差距在藝術靈性方麵體現得不明顯。

    陳秋糖第一次在這樣大的場合走上台去,她作為領獎者,顯得過於戰戰兢兢,一路上都在瞟著觀眾席,尋找葉從心的座位。不知為何,葉從心不慎淡定地站了起來,走到過道那裏,對她揮舞雙手。陳秋糖看見了,笑成了一朵細高挑的向日葵。

    這孩子,也耀眼起來了。葉從心欣慰地站在那裏,像是真正的家長一般。

    陳秋糖回到觀眾席,將獎狀塞給她,“給你的禮物。”

    “禮物?”

    “……你……可以開心一下吧。”陳秋糖雙目凝視前方,假裝沒害羞。

    “噗,我又不是你的家長。你的優異成績無法作為給我的禮物。”

    葉從心這樣說著,心情卻真的好多了。如果她經曆的低穀,可以讓她看到陳秋糖的進步,那麽這低穀的似乎也沒那麽難受。

    “這個獎對高考有加分吧?還是藝術類招生的時候會有用?”葉從心激動地問。

    “沒有加分,藝術類的獎和奧賽不一樣,獎項要求都比較嚴格,這才二等……不過麵試的時候應該會有點幫助。”

    “不急。你才高一,明年繼續努力。我覺著,你的作品比那些一等獎的都好看啊!”

    陳秋糖笑著撇撇嘴,“你不懂。”

    奇怪,這對話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可她們明明已經不是純愛的親人關係了。

    她們的關係好像有了質的改變,也好像什麽都沒變。平日裏,通常不會很親昵,最多言語調戲——這個那一夜之前也沒什麽不同。如果兩人都不累可能會在對視的時候激蕩出一丁點不可言說的興味。

    但是到此為止,兩人心知肚明,都不太願意麵對。

    說到底,葉從心還是有障礙的。

    隻有一次,大概是從上海參加領獎和展覽回來不到一周,葉從心又因為在實驗室裏裝孫子而滿心濁氣的時候。陳秋糖看她確實不累也不困,卻顯然是有心事的樣子,目光空洞。她大概能猜到這心事的內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也不知是什麽心態作祟,她居然主動去撩撥她姑姑。葉從心有些意外,她原本是沒這個性質的,但是被撩撥到撐不住的時候,歎口氣,終於還是撕掉了白天一直縫合著她們之間這個罪惡的秘密的縫合線。

    陳秋糖沒什麽鍛煉床技的機會,但是技術仍然比第一次的時候明顯要強。至少,被身/下的人親手輔導的問題沒有再出現,最後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似乎掌握了些許門道,表現在受的身上,就是葉從心的反應顯然比之前好了。

    做完之後,葉從心突然問她的甜甜,“你是不是又跟方茹勾搭上了?”

    陳秋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臉一搭,打挺兒似的坐了起來,冷冷地望著她,“我不是那種一邊和你……一邊去勾搭人家的人。”

    沒想到炸毛了。葉從心一邊順毛一邊確定,“你……和她完全沒聯係?”

    “沒有。”

    葉從心知道她不會騙自己,因此更加驚訝於這孩子的悟性。這方麵的悟性也算是一種天才的能力吧。但是略一轉念,她有些為楊程程感到擔憂了。

    沒幾日,葉從心約楊程程出門玩,微信裏麵楊程程的語氣微妙,她一向是表情豐富並且常用感歎號和波浪線,這一次卻頗有些疲累感。葉從心就知道,自己的預感大概是成真了。

    楊程程已經好久沒有出來逛街了。她望著每一個品牌店裏的裙子,眼裏都能發出詭異的光。但是她走過一間間,卻總也沒試幾件。最後,她隻買了一件中等價位的,臨走的時候戀戀不舍得看了兩眼最心水的一見幾千塊的裙子,卻終於還是沒有剁手。她對葉從心說:“我開始存錢了。”

    葉從心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勵。

    兩人跑到五道口購物中心的樓頂露天餐飲平台去曬太陽,楊程程望著遠處一對穿著校服的高中生情侶發愣,全然沒了往日的八卦和活潑。楊程程深沉了一會兒,果然藏不住話了,“我被校領導找談話了。媽的。”

    葉從心嗆了一口果汁,能讓楊程程罵髒話,那麽一定是出現了讓她極度氣憤的事情。

    之前的某一天,楊程程被叫到了主管校風校紀的副校長辦公室,進去的時候,她看見了兩個家長和一個學生。那個學生是她之前開小班的時候相當照顧的一個同學。家長會的時候,家長們對她的控訴已經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看到自己可愛的學生站在自己的對立麵,站出來指證自己,她還是狠狠地心痛了。

    其實她早就不在開小班了,家長會之後,她和楊正林的關係莫名其妙地變得親近了些。她和楊正林吐槽了自己正在經曆的事情,楊正林指出了她的天真幼稚之處。可能她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顏控吧,楊正林說的話比莫康教育她的話要管用得多。

    也可能是被一個同齡的異性指出錯誤,讓她有些掛不住麵子了。

    不論如何,她停止了以自己傻白甜的正義之心去對抗蒼白冰冷的規則的行為。

    可是舉報竟然還是來了。

    葉從心吸著果汁掩飾自己的內疚。她不可能告訴楊程程,這是因為陳秋糖激怒了方茹的緣故,而如果不是她對方茹莫名的厭惡、搞事情一般的惡意拉黑,也許方茹還不至於被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