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過年湊一塊兒, 一大家子人最有意思的活動當然是各種國粹了。奶奶、大姑、小姑還有媽媽四人在客廳湊了一桌麻將, 爺爺和小姑父則去書房下象棋了。

    小叔作為攝影師也算半個娛樂圈裏的人, 剛好大姑父對攝影很有興趣，和他一塊研究設備去了。陸悠悠和大表姐霸占了遊戲機，打算大戰三百回合。

    與過去的每一年一樣，我和這裏的氣氛依舊格格不入。

    當然，我並不是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或者被忽略了，也十分明白他們每個人都關懷愛護著我。可是，我仍舊能夠感覺到自己與這個和諧的大家庭有著本質上的距離。

    我總是扮演著一個好孩子，可我知道與這裏的人相比自己沒有任何才能。他們每個人都是天生的發光體，性格開朗，對人真誠，幾乎都充滿了藝術家般的熱情與浪漫。

    這些是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學習的品質。

    我很明白, 自己的無法融入感是因為什麽, 卻至今都隻是懦弱地逃避著它。因為我還隻是個小孩子，因為我還仍舊不夠勇敢, 因為……因為現狀實在太過幸福，所以還請原諒我這樣狡猾的撒嬌吧。

    我假借午睡回房給淩初一打了電話。

    在聽到淩初一用綿軟的聲音輕輕叫我名字的時候, 我覺得自己終於重新平靜了下來。

    事實上, 這種胡思亂想每年大概就會有個幾次, 每次讓這件事過去的時間也不會太久。可是，這一次的過去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樣。

    要說哪裏不一樣的話，大概就是習慣黑暗與陽光驅散陰霾的那種差別。

    “驚蟄驚蟄，你吃完飯了嘛？”她隻是這樣簡單的問我有沒有吃完飯, 我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高興了起來。

    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呢？又有什麽值得胡思亂想的呢？

    “對啊，你呢？現在在做什麽？”淩初一是不是把話筒貼得很近呢？她細微的呼吸像是真實的在我耳邊，讓我的耳朵都癢了起來。

    “我好早就吃完啦，現在在被窩裏呢。”

    小兔子在家的話，就有午睡的習慣。

    “你要午睡嗎？”

    “嗯~不睡，我和你打電話……你呐？你爺爺家是不是好多人啊？”

    “我也在床上呢，他們都在自己玩。”

    “你不和大家一起玩嗎？因為困了嘛？”

    “我不困，隻是想和你聊聊天……他們玩的我都不感興趣。”

    我聽到了對麵像小貓一樣呼嚕嚕的笑聲，帶著幾分羞澀和滿足。

    “那……那我們聊什麽呢？”

    其實什麽也不聊都可以，我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讓我想想啊……對了，你有想好許什麽生日願望嗎？”

    “嘿嘿……我好早就想好啦！”初一的笑聲難得帶上了幾分狡猾和小得意。

    “哦？是什麽呢？”

    “哎呀不說不說，說了就不靈了。”

    我忍不住為她的天真笑出了聲，“那你之前的願望有實現過嗎？”

    “有啊有啊，今年就實現了！”

    嗯……我不知道是因為她實在天真還是因為我已經算得上了解她，幾乎就在她這樣說的一瞬間，我就猜到了她上一個生日許了什麽願望。

    “那真是太好了，我有預感你明天的願望也一定會實現的。”

    “真的嘛真的嘛！”初一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驚蟄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你之前的願望不是實現了嗎？這個願望當然也會實現。”我當然是這樣認為的，因為如果是我的話，不管什麽願望都希望能夠為她實現。

    “那……那要是這樣的話，我能不能現在就把禮物打開啊？”

    天哪，這隻小兔子有的時候真的狡猾得有些過了頭吧？

    “等等初一，你的願望難道不是想和朋友的關係越來越好嗎？而且你明天才能許願啊，許願今天打開禮物是不行的吧？”

    “誒……你怎麽知道我的願望？”她先是大吃了一驚，然後慌亂又含糊地咕噥道：“啊……我、我就改一下……不、不過不是不要那個願望了……”

    因為，就很好猜啊。

    “你哦……”

    “因、因為你說一定能實現了嘛……驚蟄驚蟄，我好想知道你送了什麽禮物呀！你就讓我打開嘛！”

    看樣子她是真的很好奇，連這種小心思都用上了。可她這樣實在是好可愛，不要說忍心責怪她了，讓人疼愛也來不及吧。

    如果她能再撒一撒嬌的話，我一定立即答應。

    “好吧……”我還想提點要求，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小小的歡呼和窸窸窣窣拆東西的聲音。“初一你不是在床上嗎？動作了也太快了吧。”

    “呼呼，我一直抱著呢。”她的聲音稍微離得遠了些，大概是開了免提。

    可讓你得逞了吧，那麽得意。

    我一邊聽她拆禮物一邊對她說，“我還沒說完呢，你今天拆禮物的話要多給我唱一首歌。”

    “嗯嗯嗯，好！”初一也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全然不在乎，答應得非常幹脆。“驚蟄，你到底送了我什麽啊？”

    她似乎連這拆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馬上就可以知道了嘛，別著急。”

    我聽到包裝終於拆完了，然後是打開盒子的聲音。

    “啊……”

    “生日快樂，初一。”

    雖然早了一天，但我已經想好了要在她打開禮物的同時祝她生日快樂了。

    “是、是手機嗎？”

    “對，和我的一樣。我之前不是教過你怎麽用我的手機嗎？你把它開起來吧。”之前在以為要分班的時候，初一提到過可以買個手機和我經常聯係。雖然我們沒有分開，但這樣確實比較方便。

    “是，是按右邊開機嗎？我還、還不是很會用這種東西……”是這樣的，初一很不擅長電子產品的操作。

    “沒錯，按右邊開機。這樣我們以後要聯係就方便多了。”座機畢竟不方便，一直占線總不太好。

    “開、開起來了！”

    “我把自己的號碼和你家電話都存在電話簿裏了，你要是有什麽想玩的我回來幫你弄。”

    “我、我也不會玩啦……就和你打電話嘛。”

    那當然是最好的。

    “好好好，你蛋糕買好了嗎？明天生日要拍照片給我看哦。”

    “嗯嗯，我今天自己去挑的……你要是能來和我一起過生日多好啊！”

    我也很想啊，可是大年初一這天生日，想參加確實比較困難。

    “沒關係，以後我們一定能一起過的。”

    “嗯嗯……一直是驚蟄你送我禮物呢，我也想給你送禮物。”

    小兔子送禮物的話我還真難以想象她會送什麽。

    “可、可是我也不知道送你什麽好……我不像你那麽厲害，什麽都懂……”

    說來慚愧，我肯定不是什麽都懂的人。一定要說的話，當然是要被歸入到知識粗鄙甚至無知的那一類人中去的。但是，從初一眼中看到的我自己，似乎真的無所不能。

    總的來說，是虛榮心很受滿足吧。

    “那我能自己挑嗎？禮物。”

    “啊……當、當然可以！你想要什麽禮物啊，驚蟄！”

    不知道為什麽，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瞬間就浮現出了小說裏那種惡俗又矯情的台詞。

    當然啦，“你就是我的禮物”這種台詞我是絕對絕對說不出口的。隻是對自己跳躍的思維感到了震驚而已。

    更何況，我很早就想好要什麽禮物了。

    “那……我想要你的畫，就是鯨魚和企鵝那個故事的畫。”雖然我有拍到手機裏，但果然還是想要初一親手畫的。雖然也有猶豫過，覺得這樣或許會讓她為難，可想要的心情真的十分強烈。

    “誒，這個就可以了嗎？”

    不是什麽“就可以”好嗎？我覺得這個禮物可比我之前送的那些貴重多了。

    “沒關係嗎？送給我。”

    “當然可以啊，”淩初一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沒有為難倒是有點害羞，“就、就是畫得不好……”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也很喜歡你的畫，我覺得非常好！”

    “那、那你想看後麵的故事嗎？”初一遲疑了一下，而後像是鼓足了勇氣，“我又畫了一些……”

    “你還畫了嗎？什麽時候？”她之後的畫冊我也偶爾有看，但沒有再看到粉鯨魚和白企鵝了，當時還失落了一陣呢。

    “嗯……我、我有一本小的畫冊……”好哇，她還有自己私密的小本本，瞞著我……專門用來畫這兩隻！

    “明明一直在畫，為什麽不給我看呢？”如果她現在在我麵前，我一定要戳戳她的小臉。

    “嘿、嘿嘿……”現在小白兔可不一樣啦，會含含糊糊地糊弄人了。“我不好意思嘛……”

    “哼哼，讓我回去好好看看你畫了什麽。”

    “唔，驚蟄你這樣說好可怕啊……”

    又不會把你吃掉，可怕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你到底有什麽自信說自己不會把她吃掉呢？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