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住的醫院離得並不遠, 大概十幾分鍾就到了。我路上想了各種可能, 卻還是無法確定初一會去醫院的具體原因。

    我們匆匆趕到vip病房, 結果在走廊上就看到了淩叔叔和張阿姨。

    淩叔叔坐在走廊上的休息椅上，臉上透露著幾分疲憊。他的手裏拿著沒點燃的煙，張阿姨則半彎著腰站在他身邊，似乎是在安慰他。

    我心裏咯噔一聲，媽媽已經拉著我走上前去。

    “淩總，張姐，初一還好嗎？”

    媽媽握緊我的手，神情鎮定，我也因此稍稍鎮靜了下來。

    淩叔叔抬頭看了我倆一眼，神色複雜一言不發，張阿姨這時也發現了我們, 站直了身子看了過來。

    我連忙向兩人問好。

    “淩叔叔, 張阿姨。”

    “驚蟄來啦。”張阿姨臉上帶著笑容，但也能看出熬夜的疲倦。

    我心中歉然, 可又實在擔心初一，忍不住還是開口問道：“張阿姨, 初一她怎麽了？是生病了嗎？現在還好嗎？”

    張阿姨看了淩叔叔一眼, 淩叔叔已經偏開臉, 看樣子並不打算說話。

    “團團現在沒什麽事，不過剛剛睡回去了，你要進去看看她嗎？”

    看過去那麽熱情的淩叔叔是這種態度，我怎麽也明白他是知道了什麽。但他沒有出口阻攔, 我也確實想先看一看初一。轉頭看了一眼媽媽，見她對我點了點頭，這才道：“那張阿姨，我先進去看一看初一……我會輕一點兒的。”

    “去吧，去吧，要是團團醒過來就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張阿姨依舊溫和，我不禁又更安心了一些。

    媽媽似乎是要留下來和淩叔叔他們說話，我本也覺得自己應該留下來一起和淩叔叔談談，但不先看到初一我怕自己也無法好好和淩叔叔談了。

    推門進房。

    vip病房中十分安靜，溫度比外麵低不少，叫我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進門就可以看到病床上躺著的初一了。我幾步走到床邊，看到她的樣子時已經忍不住開始掉淚眼。

    初一臉色蒼白，隻是一周多不見，原本就隻有巴掌的小臉更是瘦得下巴都尖了。她閉著的雙眼還透著幾分紅腫，眼角似乎猶有淚意，臉頰邊的發絲也帶著幾分濕氣。

    我從來沒看到過初一這樣可憐的樣子，也從來希望她能遠離任何悲傷困苦，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我。

    我明知道現在不是適宜哭泣的時候，還有好多問題需要去解決，可長久不見的初一以這樣一副姿態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又實在無法控製心中的酸澀和悔恨。

    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還是考慮不夠周到，還是太天真太幼稚，還是傷害到了初一。

    我在床邊坐下，捂著嘴想讓自己不要哭出聲，可是眼淚卻越來越洶湧。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是初一稚嫩淒慘的小臉，口中和心中是無盡的苦澀。

    我不應該離開她的，不應該說什麽要分開一段時間。我應該時時刻刻守護在她身邊，不讓她遭受到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情。

    我終於知道還有比和初一無法做朋友更叫我難受的事了。

    “嗚嗚嗚驚蟄……”我的耳邊正因為忍耐哭泣而嗡鳴，視線也已被淚水完全遮掩，安靜的房間中卻響起了初一小小的嗚咽聲。

    我以為是初一醒了，趕緊擦幹眼淚去看她，卻發現初一仍舊閉著眼睛，一邊哭一邊叫我的名字。

    我一直都知道的，初一很愛哭。我見過她因各種事情哭泣，也見過她各種哭泣的模樣，可是無論多少次我都無法習慣她的淚水。而這一次，在睡夢中哭泣著叫我的名字的這一次，是至今為止最叫我難受的一次。

    我不想看到她哭，不想看到她因難過而哭泣，更不想看到她是因為我才難受哭泣。

    淚水持續從她的眼角滑落，很快沾濕了她的頭發和枕頭。我想叫醒她卻又不敢，隻好抬手去擦她的眼淚。

    “驚蟄、驚蟄……”初一一定是在做很不好的夢，她叫我的語調又慌張又恐懼，小手還伸出被子外不知道是想要抓住什麽。

    我一邊握住她的手一邊回應她。

    “初一，我在這裏。不要怕初一，我在這裏。”

    初一確實睡得不怎麽安穩，我一握住她的手她就已經回握了過來，又叫了我一聲。

    “驚蟄。”

    我伸手抹開她額頭上的發絲，幫她揉腦袋。

    “是我初一，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確定她已經醒了，但是初一恐怕自己還不太清楚自己有沒有醒。“我在這裏。”

    初一的眼睛微微動了一動，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動了動嘴唇，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道：“驚、驚蟄？”

    “對，是我。初一，我來看你了。”我又稍微用了些力道握了握她的手，另一手幫她擦還沒停下來的淚水。“你不看看我嗎？”

    我這句話似乎沒有打消初一的疑慮，但她終於睜開眼來看我了，帶著慌亂。

    初一的眼睛原本漆黑明亮，但此時那為數不多的眼白中帶著明顯的血絲。她呆呆地望著我，臉上是又委屈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麽了初一，不認識我了嗎？”我故作輕鬆地對她說話，聲音卻還因為剛才的哭泣而發顫。

    “驚……蟄？”初一微微睜大了雙眼，帶著幾分不確定地又叫了我一聲。

    “嗯，是我。”

    在我再次向她確認後，初一終於不再懷疑了，嘴巴一扁徹底哭了出來。

    “嗚嗚嗚驚蟄，你、你來看我了……”她急急地伸出另一隻手，我也趕緊握住它。“驚、驚蟄……我好想你咳咳咳……”

    她一邊哭一邊抽噎著，還因為說話太急被嗆到了。我趕緊扶她坐起來，又抽了床頭的紙巾幫她擦眼淚鼻涕。

    “不要哭不要哭，我在這裏。”我幫她拍背，初一拉著我的手臂往我懷裏靠，臉上糟糕得一塌糊塗。

    “驚蟄、驚、驚蟄，我還、還以為要見不到你了……嗚嗚嗚，爸爸不、不讓我見你……還把我手機沒收了……”她還是哭，哭得渾身發抖卻還執著地想要抱著我。

    她哭得我心裏發酸，隻好緊緊把她摟在懷裏。“沒關係，我這不是來見你了嗎？”

    初一撲在我懷裏，哭得稀裏嘩啦。“嗚嗚你、你好久都不來找我……張阿姨幫我打電話給你你也沒接……嗚嗚嗚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終於知道那個電話是怎麽回事了，更是心疼不已。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的聲音也哽咽了起來，抱住初一的踏實感讓心中醞釀已久的複雜的情緒徹底爆發。恐懼、不安、懊悔和心疼讓我心口悶疼，口舌發澀。“對不起初一，是我不好。”

    初一隻是搖頭哭著，小手緊緊抓著我後背的衣服，像是怕我消失了一樣。

    我怕她剛病了一場，現在情緒又那麽激動，待會兒要不好，一邊揉她的背一邊安慰她。“不要哭不要哭，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一定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初一似乎是沒辦法說話，隻點點頭，還是哭。

    她整個人往我懷裏鑽，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倒一時叫我有些坐不住。我知道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就握住她肩膀，一邊稍稍推開了她一邊對她道：“初一，我們好久沒見了，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初一原先還不肯出來，聽我這樣說才終於抬起臉來望向我。

    小兔子哭成了小花貓，已經不止是眼睛了，她的臉也通紅一片。

    可是，她依舊還是那麽好看，她飽含淚水與情意的雙眼仍舊是那麽動人。

    我因為她因自己哭泣而愧疚，卻也為她因我流淚而滿足。

    初一仰著小臉呆呆地看著我，像是眼裏已經容不下其他，偶爾抽泣一下還可愛得要命。我低下頭去，她就心領神會地閉上了眼睛，任由我親吻她的被淚水浸濕的眼角。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唇在發燙還是她的皮膚發燙，隻知道抵著她的背將她送向自己。

    “初一。”我親她一下就叫一聲她的名字，希望自己能夠盡最大的溫柔來化解她心中的委屈。

    初一原先還有些不知所措，漸漸卻也用手摟住我的脖子，仰著腦袋順從地配合我的親吻。

    她臉上因流了太多的眼淚而濕潤，剛才的紙巾並沒有太大的作用。我從她的眼角開始，一點點順著淚痕親下來。初一的小臉仰得高高的，叫我可以輕易地親她尖尖的下巴。

    抿唇間口裏都是眼淚鹹澀的味道，可是，因這淚水來自於初一，那份鹹澀在口中又變作了甜蜜。

    我已經什麽也不想管了，隻要能夠抱緊她，隻要能夠親吻她，隻要能夠安慰她，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那麽期待，今天就早點發。

    什麽都不管，親一發先。真是膽大包天啊，老丈人還在門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