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寫檢討書的那個。

    不過, 此刻這個人, 卻和昨天她見到的那個, 有很大的分別。

    假使第一天認識時，上官瑾是這個形景, 那宋央絕不至於，認為她是什麽不良少女。

    “小班長。”見自家小班長一動不動, 上官瑾又笑意盈盈喊了一聲。

    宋央久久盯著眼前的人，那一身不再朋克的裝扮。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功成身退。此刻的藍毛，穿

    著一身校服, 不過她選的是藍色裙子，整個人潔淨得像是初生的赤子。

    然則此刻叫她藍毛，也已經不合適了。

    這個人，真的做得出，頭發再稍微修短了幾分，而且挑染的藍色也都不見了。

    眼前的女生，真正是一個高中生的樣子。

    宋央還是語塞。

    “我這個新造型，怎麽樣？”上官揉了揉自己的一頭短發, 眨了眨右眼。

    這當然是她表決心的方式。宋央點點頭：“很好。但是。”

    “但是？”來不及多得意幾秒的少女愣了一愣。

    “我還是會繼續叫你藍毛的。”宋央歪了歪頭。

    藍毛噗嗤一聲笑出來：“沒問題。我裝這個乖乖牌，也僅限於在學校。不給你添堵。出了校門，我還回歸我的本色。”

    被這個改變驚異的, 自然不止宋央一個。就比如劉伶, 上語文課時，將腦袋探過來，問同桌：“班長, 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個轉學生怎麽突然變了一個人？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宋央拿水筆輕輕敲敲她的桌子，“在上課呢。”

    劉伶吐吐舌頭，撤回自己桌上去了。

    讓劉伶覺得驚悚的是，第二節課下課的課間操，換了一個畫風的轉學生，都現身了。施施然站在隊伍最後邊，好像她以前每一次都有來參加一樣，無比地自然而然。逗得不少人回頭去看，還有隔壁班的同學也在伸著脖子瞧。

    雖然廣播體操這種中規中矩的感覺，硬安在她身上很違和，可整套動作下來流暢無礙，是可以錄下來當成範本那種。

    做完操還有十來分鍾的時間，回到教室以後，劉伶早就忍不住內心的八卦之情，想要找轉學生一問究竟，而讓她竊喜的是，她還沒出動，藍毛就自動落網了，不過不是衝著她來，而是衝著她的同桌來的。

    開口也是驚世駭俗：“小班長，一起去上廁所麽？”

    “……”周圍的人全部投過來複雜的目光。

    唯獨宋央還是很鎮定：“不去。”捧起桌上的作業本去了辦公室。

    這裏劉伶趁虛而入問：“哎，我說藍毛同學，你這突然間是怎麽的了？”

    “唔？”上官百無聊賴趴在桌上抬了抬眼皮。一臉“沒有小班長寶寶不開心”的小表情。

    劉伶指指她的頭發，“你的藍毛呢？”

    “剪了。染回來了。”她倒也不藏著掖著。

    劉伶一拍手，“嗨呀為什麽啊，我覺得原來那樣更酷啊。”

    “我知道。”藍毛說，“但是我不想小班長不高興。”

    喔。周圍豎起耳朵在聽的人都明白了。原來是怕小班長不開心。

    “那……”劉伶咬了咬下嘴唇，“那你邀請宋央一起上廁所是什麽意思？”

    藍毛愣愣地坐直了身子，眨巴了兩下眼睛：“你們好學生，不都是下課手拉手去上廁所的麽？”

    喔。周圍豎起耳朵的人又明白了。原來是想牽小班長的手。

    劉伶覺得還有一個問題，問完就死而無憾了：“這麽說來你是要開始認真學習了？”

    正在這時，小班長送完作業回來了。周圍豎起耳朵聽消息的大家，紛紛收攏了自己的耳朵。裝作沒有打聽過的樣子。所以宋央看到的，隻有藍毛的一臉淺笑。

    在同學們心裏，宋央通過某種不可描述的方法，已經將這隻新來的轉學生收服了。如今小班長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班長讓藍毛往東，藍毛絕不敢往西。都在默默期待奇跡發生。希望下次月考，這隻轉學生不要再成為班級平均分的毒.藥。

    然則在宋央那裏，感受到的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她覺得陡然多了個掛件。而她恰好是那種不喜歡佩戴飾品的人。無論是脖子或是手指，戴上個東西都覺得受到束縛，不自由。

    這個奇怪的感覺在當天中午發現的，從來都不合群的藍毛，跟著她去的食堂。打了一盤子飯，挨著她坐著。和宋央一桌的點點還有小葵都覺得有點尷尬，彼此對視一眼，都是一個意思：“我們是不是有點太亮了？”

    宋央皺著眉頭質問：“上官瑾，你湊我們隊裏做什麽？”

    上官瑾笑一笑：“我隻認識你一個人啊，不跟著你跟著誰？不像以前，我還能自我保護。現在的我，卸下了盔甲，全部都是軟肋，要靠小班長罩我。”

    對麵的兩個人都噤若寒蟬。

    宋央不為所動，皺著眉頭看著藍毛，似乎要讀懂這個人葫蘆裏在買什麽蒙汗藥。

    藍毛被她盯著也絲毫不退縮，眨巴了兩下眼睛，“現在我，弱小、無助，又可憐。小班長，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宋央的眉頭皺得更厲害。

    藍毛將自己盤子裏的小雞腿夾起來放在小班長的盤子裏，笑盈盈地：“我的班長大人，要多吃一點，才能保護我。”

    鹿小葵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拍著點點的肩，對她說道：“啊，那個，室友啊，我想起來，咱們不是有個問題要回教室解決的嘛。”

    陳點點也恍然大悟道：“噢是的是的，我這個破記性。”

    兩個人說著就光速遁了。

    “你們，等……”宋央呼叫不及，隻得目送兩人的背影呼嘯而去。

    “吃飯吧。”藍毛似乎沒發現哪裏不對，彎了彎眼睛，“小羊羊。”

    一頓飯吃得宋央幾乎不曾崩潰。

    晚間補習時，藍毛倒是正常，特別正經地坐在座位上，背那幾本她親手整理的基礎知識大全。沒有再生事端。宋央稍微鬆了一口氣。四十分鍾之後，她驗收過背誦成果，對藍毛再次刮目相看，確信這人不笨。因此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試探著說了一句：“藍毛，我有個問題。”

    上官瑾大笑起來：“難得，你問。”

    “你署名薛瑾，”宋央緩緩地說，“是什麽意思？”

    “你看啦！”藍毛很雀躍，興衝衝地擋住小班長的去路，大有你不好好說說就別想過去了的意思，“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麽包庇我？”

    “你本家姓薛嗎？”宋央問。

    “是啊。”藍毛聲音裏邊並無陰霾，“我那死鬼爹就姓薛。”

    一直在邁步的宋央，腳步突然頓住了。心裏很不是滋味。雖然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安慰也於事無補。隻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反正你是藍毛。”

    “你為什麽包庇我？”藍毛鍥而不舍。

    宋央在月光之下點點頭：“下次不會了。”

    “……”

    按照宋央原本的設想，轉學生的成績，在補習之後，會穩步上升才對。可三天後的一張周考物理試卷，將她的希望擊得粉碎。

    藍毛同學，隻得了三十五分。而且小組長劉伶將試卷發到她桌上之後，這犬科隻抬起朦朧的睡眼瞅了瞅，就一把塞進了抽屜。

    宋央看得真切，第二麵根本動都沒動，完全空白。因此氣不打一處來。擰著她的耳朵將她拖至教室外邊的走廊。

    “上官瑾，”小班長的聲音幾乎在泣血，“不是都跟你講過了，你為什麽動都不動？”

    哈欠連天的藍毛，擦擦眼角的淚花說道：“我當時困了，就不寫了。”

    宋央當然怔住了：“什麽？”接著不怒反笑，“你對於成績，就沒有一點追求嗎？”

    “沒有。”藍毛故態複萌，一臉紈絝姿態，“我想追求的隻有你。”

    宋央點點頭，轉身就走。

    “終於要放棄我啦？”藍毛在身後問。

    “不會。”宋央站定，看著宇宙中虛空的一點，“不會放棄。但是接下來三天，你不要和我說話。”

    “學習互助小組”暫停。

    上官瑾本來還覺得沒什麽，覺得是宋央的氣話，在嚇她而已。直到發現小班長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接下來的三天，真的無論她怎麽語笑如癡，人家都不稀得搭理她，不要說一言半語，就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施舍半點。更不要提共同進餐了。讓人心疼的小班長，兩天全部吃的是幹糧。也完全不接受她的投喂。

    上官覺得非常忐忑。內心有一個恐懼逐漸成形：萬一小班長突然清醒過來，發現還是放棄她比較輕鬆，以後就真的放棄了…

    被小班長冷暴力以待的第三天，終於有了一個獨處的機會。這天下了晚學之後，大概是累了，宋央趴在桌子上休息，她走上前去，打算好好地和人家道歉。

    可是這一上前，就怔住了。

    小班長的睡顏實在可愛，四顧無人，她忍不住就……

    啪的一聲，宋央的手迎麵拍過來時，她差一點就要親到了。

    小班長坐起來，冷冷地看著她：“又來？”

    上官瑾幹笑了兩聲，“對，對不起……”

    “你可以親我。”小班長說。

    “！！！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倉促一更。謝謝大家的各種投喂，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