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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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擺在片場的是很常見的那種塑料圓桌, 材質很硬,在隻鋪一層薄薄草稿紙的情況下, 即便是普通人用簽字筆寫字也難免線條偏細, 想做到橫平豎直並不容易。
也許是尤川腕部和指尖力道很足的緣故, 他寫下的那些筆畫雖然也不粗,但是每一筆都拉得很穩,收鋒時尤其剛健鬱勃, 從容不迫。
但是字體……由於乍一拿筆, 該醜還是得醜的。
黎之清的姓氏筆畫多, 間架結構不好把握,尤川寫得有點歪斜,不過後麵的兩個字倒是還挺規矩端正。
“……你寫我的名字做什麽?”黎之清覺得這張草稿紙的溫度有點高,燒得他指尖隱約發熱。
尤川手裏還捏著那支簽字筆, 黎之清一出聲, 他手指跟著一用力,差點把筆尖給捏得變了形, 他低聲道:“練字。”
練字非得要用他的名字?
黎之清壓了壓心跳,把紙按到他手邊:“我名字筆畫這麽多,也不適合你練字啊。”他頓了頓,又想到什麽, “再說,你怎麽知道我名字是怎麽寫的?”
他都沒有刻意教尤川認過。
先前的一堆雜物堆在另半邊的桌子上,尤川拿起最上邊一遝裝訂好的劇本,道:“這是你的。”
黎之清掃眼一看, 那的確是他的下冊劇本,今天拍不到上麵的戲份,他在開拍前把尤川帶到這裏,隨手放到了桌上。
劇本封皮是白的,右下角被他寫了名字,那會兒黎之清恰好拿了一支新的軟頭筆,寫的時候很有興致,每個字都十足認真,單純臨摹筆畫的確沒有難度。
黎之清看了看自己的字跡,又瞅了瞅尤川寫的三個字,不由有點失望:“對,是我的。”
感情隻是個意外。
尤川坐在椅子上,難得從仰視的角度去看黎之清。
黎之清額前沒有搭著碎發,眉眼格外清晰,視線從下往上望上去,那兩彎睫毛長長地翹著,擔住陽光後染出暖乎乎的色調,讓人很想貼近親上去。
尤川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兒,頸間喉結微微一滾,連忙把眼瞼拖拽下去。
“你現在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嗎?”黎之清問他,“你剛來店裏的時候,我在餐桌上寫過一次,還有印象嗎?”
尤川的腦子裏還在想著他的睫毛,沒有馬上回應。
黎之清以為他是忘了,向尤川一攤掌心,也沒說話,尤川連一秒的愣神都省了去,直接把筆遞給他。
黎之清扶著紙張邊緣略微彎腰,在自己的名字旁邊寫下“尤川”兩個字,刻意讓兩人名字的首位一一對應,寫完自己打量了一下,滿意地轉給尤川:“你的名字筆畫少,應該很好記住。”
兩個名字並排靠著,再近一些仿佛都能親密地抱在一起。
尤川的唇角不受控製地勾出很小的弧度,最後點點頭:“嗯。”
黎之清在他身後也偷偷笑了,心裏正想著待會兒得把這張草稿紙帶回去收好,身後就傳來李光平喚他的聲音。
“你今天的戲份拍完了?”李光平快步走過來。
黎之清轉身看向他:“下午還有幾場。”
“行,結束之後先別忙著回去,卸完妝稍等一會兒。”李光平拍拍他的肩,“老張他們在外麵訂了桌菜,回頭一起過去。”
“聚餐啊?”聚餐的時間短不到哪去,“可是我說好了要給粉絲開直播。”
李光平不以為意:“那你就在吃飯的時候開,我們也不在乎這些。”
黎之清沒忍住笑了,這是讓他去搞吃播嗎?
“吃完飯我有事要跟你說。”李光平道。
黎之清問他:“什麽事?”
李光平猶豫了下,擺擺手離開:“到時候再說,你先拍戲。”
黎之清想叫他也叫不住,被吊足了胃口。
他回過頭,發現場務剛剛在他和李光平說話的時候過來把桌上沒用的東西利落收去處理,連帶著放在桌邊的那張草稿紙也沒了蹤影。
黎之清不甘心地翻了兩下,確認找不到了之後,他深吸一口氣把無奈按捺下去,豎起劇本在桌麵顛了顛。
……早知道他就直接先折起來拿著了。
下午戲份拍完,黎之清一走進化妝間就在裏麵看到一張生麵孔。
對方是個年紀大約二十五歲上下的男青年,一見他進去就激動地漲紅了臉,直接把正在說話的兩人拋在腦後,抬腿就迎上來:“黎老師!”
黎之清頓了下腳步,禮貌對他笑了笑,走向化妝間裏空著的座位:“您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我哪配得上‘老師’這個稱呼。”
青年堆笑搓著手,還要說些什麽,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緊跟黎之清身後進來,他猛一寒顫,空張著嘴,硬是沒把肚子裏的話順利吐出來,渾身都莫名其妙地覺得發冷。
“這位是跟我一個學校出來的小學弟,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常給黎之清補妝的化妝師走過來,取了化妝棉準備幫黎之清卸妝,“他本來在隔壁劇組工作,一聽說你在這邊拍戲,非要擠著時間過來見你一麵。”
黎之清於是又向青年笑了笑,順帶道了聲謝。
青年眼巴巴地站在旁邊看著,等黎之清臉上的妝容清理差不多了,殷勤地拿了罐蘇打水,把拉環拉開,插好吸管遞過去:“您拍戲太辛苦了,要不要喝點水?”
黎之清推脫了兩次沒起作用,隻好接下來意思性地喝了兩小口。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的這種殷勤,讓他本能地覺著不太舒服。
尤川照例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麵無表情地看著青年的背影,眼睛裏不起波瀾,瞧不出他這時候有什麽情緒。
“學姐,你忙了一上午,不如我幫你接著打理頭發吧?”青年被尤川盯得不自在,僵著後背從左邊走到右邊,忍不住道。
化妝師剛要抽下黎之清發間的簪子,聞言笑了:“你是想幫我分擔工作,還是想近距離接觸一下你的男神啊?”
青年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鏡子裏的黎之清,靦腆地笑了兩聲。
“行了行了你來吧,候這麽久了也不容易。”化妝師把機會讓給他,又對黎之清道,“你別看他是男的,手可比我巧多了,年初還幫著程嘉潤做過造型,被誇得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青年忙謙遜地搖頭,笑得更羞赧了。
他的那雙手可能是真巧,但是現在可能也是真的激動,光是拆發冠就不小心勾了黎之清好幾次頭發,一個勁兒地彎腰說對不起。
他一臉通紅,緊張得跟要隨時都能哭出來似的,黎之清隻能反複安撫他沒事,讓他慢慢來。
等所有發片都被取下,不止青年舒了口氣,連黎之清也覺得心裏一陣輕鬆。
青年怎麽說也是隔壁劇組的,不能在這裏待太久,最後向黎之清笨拙地表達了好半天的喜歡和支持才一步三回頭地挪腳離開。
他想從化妝間出去就必須和尤川擦肩而過,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門邊的男人有些危險。
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青年摒住呼吸,盡可能遠地貼著門邊出去,離開化妝間往前小跑了一陣子,到了暫時沒人的路段才慢慢把渾身緊繃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
他把手縮進外套的袖口裏,使勁捏了捏藏在手心裏的東西,嘴角一提,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和先前在化妝間裏的靦腆模樣判若兩人。
青年最後仔細扯了扯衣袖,沒等他完全把褶皺拉平,眼前就突然蓋下來一片陰影,他一抬頭,嗓子眼裏不由擠出一聲低弱的哽聲。
先前站在門邊的那個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堵在他麵前,線條硬冷的下巴高高揚著,單把那雙黑深漠然的眼睛低垂下來,居高臨下地輕瞥視線,裏麵的溫度完全不能用“冷”字來簡單概述,陰鷙得像是在看一攤分不出肉骨的死物。
青年被那道目光死死釘住,耳邊一瞬間就爆出尖銳的嗡鳴,鑽得他腦膜陣陣刺痛。
尤川不發一言,慢慢向他舉起一隻手,掌心朝上,分明是想讓他交出什麽東西。
青年隻覺得腦漿像是在以衝破顱腔的架勢嘶吼奔騰,潛意識裏的確想順服地把東西遞交出來,可他這時候連發顫的動作都做不出來,更別提抬手了。
他還沒來得及崩潰,尤川伸出的那隻手已經翻轉過來,直接一把扣住他的腦門,輕巧一帶就將他整個人摜在邊角的牆麵上。
對方掌心扣上來的力道簡直難以形容,發出的聲音不是皮肉接觸的單純脆響,沉悶,並且極其厚重,順著顱腔一路往下,身體的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被震得出了動靜。
上古最初的那批老神不比伏羲往後的幾代情感豐沛,他們狂暴且蠻橫,向來漠視萬事萬物,對人類更是缺少疼惜愛護之心。
要不是腦子裏還在惦記著那邊的黎之清,鬼知道尤川這一巴掌下來會拍出什麽效果。
青年眼前黑了兩下,痛感還沒醞釀出來就意識到到自己縮在袖子裏的右手被什麽東西撞了起來。
他五指先是一冷,再是一僵,骨節猛然爆出被人揉碎了一樣的虛軟感覺,連手裏的東西滑落出去都察覺不到。
一支唾液未幹的吸管,還有一團纏在一起的黑色頭發,數量不多不少,剛好九根。
尤川沒有低頭,隨手一接,拿到東西後完全不看那人一眼,轉身就舉步離開。
青年壁虎一樣吸在牆麵,瞳孔放大了許久才漸漸縮回正常的大小,他哆哆嗦嗦地貼牆跪下,篩糠似的伏在地上抖了半天,指甲摳著泥塊,不能自製地連番幹嘔。
尤川一路裹霜卷雪地走回去,原本劇組的人就對他那冷性子有點忌憚,這會兒他臉黑得要命,更是沒人敢多去看他。
尤川前腳剛停在更衣室門前,黎之清就換好便裝推門出來。
那身寒氣登時就跟迎上烈日一樣消弭散去,連帶著眼睛都清亮了不少。
“你剛剛去哪了?”黎之清話音剛落,尤川就把手指探進他的發間,隱約在他頭皮上輕輕捏點了兩下,指尖帶著淡淡的涼。
黎之清不由愣了下:“怎麽了?”
尤川在他身前低著頭,再三確認之後才把手收了回來,搖搖頭:“沒事。”
黎之清看著尤川,伸手在腦後捋了兩下,什麽都沒能摸出來。
不知道什麽緣故,盡管尤川現在的神情和剛剛沒什麽差別,可他就是覺得……對方眼下的情緒,非常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尤川:不要覺得我是媳婦兒的小可愛就來趕死好嗎?可愛是對著你們的嗎?
黎之清:……小可愛?
尤川:嗯。
黎之清:請坦誠地報出你的年齡。
尤川:……(自己都記不得了)
尤川:那老可愛也行。
(ps:怕文裏暗示不夠,讓部分仙女誤會,這個青年不是大清的癡漢粉絲哈,老龍揍人是有原因的。)
感謝16254948,羨羨的天子笑的手榴彈,等等,黃桃罐頭君,何墨穸,景二,一條野生的小白龍,
埋埋醬,鹹魚菌,玘阿,17343185,溫冷,qwq拖延症晚期,水之蒼嵐的地雷。
感謝美麗的維密天使,清玄子,紫→狐狸,歸雲兮,追文……,腦子有洞的唱子,陌上,山石,風墨,三皮醬,泠仴嘵夜,柒七,埋埋醬,橘子洲頭,酒意,v-秋秋,一條野生的小白龍,髒兮兮,天辣麽藍,淺窗,樓十八,弦君音消,foggy,金蘭葉,不告訴你●━●,陸錦,藍,大米小米咚咚鏘,周綽,帥炸的小白,歸去來兮,黃桃罐頭君,6喵喵喵,然然小粘糕,等等的營養液。
感謝每一位小仙女的評論和支持,愛你們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