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劇本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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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曉蕾就這樣躺在一張木板床上,已經一天一夜了。

    仿佛被床封印了一般,她神誌清醒,卻不能動也不能說話。這一日,她一直在偷偷地觀察著這個古色古香的房間,以及往來看望她的“親友們”……分明熟悉,卻又陌生。

    哪有劇組一天一夜不用喊卡的?

    事實上,自從她意識到這不是醫院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自己是穿越了,而且穿到了自己正在拍攝的這部古裝劇中。

    此刻的她,成為了真真正正的姚思茹!

    昨日,“爹娘”的對話猶在耳邊。

    母親何氏看到不省人事姚思茹被抱進屋子裏時,頓時方寸大亂,失聲痛哭。

    父親姚濟民則過了一刻鍾的功夫才從外麵匆匆趕回來,進門時依然提著他那個從不離身的檀木藥箱。

    “還好還好,沒傷到要害。”搭完脈後,他蒼白的臉上稍微有了些血色,“夫人放心,茹兒沒有大礙。”

    姚濟民是一位遠近聞名的大夫,他們家開設的“濟民醫館”也是這祈州城裏最負盛名的民間醫館之一。雖然醫館規模不大,卻因姚濟民醫術高明,人又樂善好施,附近的街坊無不對他交口稱讚。

    聽他說了這話,何氏才稍稍安心,漸漸停止了啜泣。

    “聽說是安陽侯府的小侯爺及時趕到,才製服了那匹野馬,也算是咱們茹兒命大。”姚濟民仔細查驗過思茹的傷勢後,又問,“思君呢?她不是一起去的嗎?有沒有事?”

    何氏垂著眼眸,努力掩飾著自己厭惡的表情,“馬車又沒撞到她,能有什麽事兒?這不就在隔壁屋子裏好好躺著呢,長順說她大概是驚嚇過度。”驚嚇過度?鬼才信呢,八成是看思茹出了事,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姚濟民起身順了順長衫,正色道:“思君她沒了娘,你身為嫡母,得多看顧著點。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心裏恐怕也不好受,我去看看她。”

    於是姚濟民開完方子,叫徒弟何長順去藥房取了來煎,自己便去探望姚思君了。

    姚思茹躺在床上默默歎氣,唉,這親爹果真是個偏心的。

    想來也不是沒有緣由的。按照劇中的角色設定,姚濟民早年曾在東川縣一帶行醫時,曾與一位鄉紳家裏的小姐互生情愫。半年後姚濟民因家中變故趕回祈州府,豈知那鄉下的小姐竟有了身孕。小姐情根深種,不惜承受著鄉裏巨大的非議,堅持將孩子生下,還給這孩子取名為“憶君”,獨自將她撫養長大。

    直到憶君十歲那年,小姐終因長年累月積弱成疾,不久於人世。由於不放心年幼的女兒獨自生活,便將她的身世如實相告。憶君這才千裏尋親,進了姚家大門。

    姚濟民一見憶君,那溫柔如水的眉眼,簡直與當年鄉下小姐別無二致。再一問她生辰八字,便篤定了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當下淚濕長衫,直道是自己辜負了小姐的一往情深,不禁悔愧萬分。不久又將“憶君”改名為“思君”,字麵上一個意思,又入了姚家“思”字這一輩,以彰顯這個私生女與姚濟民地其他子女並無不同。

    加上姚思君確實被教得知書達理,聰慧可人,與家裏這幾個糟心的孩子比,實在是好了不止一點半點。做爹的哪能不格外偏疼一些呢?

    憑空冒出來一個大了半歲的姐姐,處處都將她比下去,姚思茹的原主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而何氏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兒子讀書駑鈍,女兒總惹丈夫生氣,還有一個二房虎視眈眈。這會兒她一個當家主母,在家中說話的分量甚至比不上那個私生女!於是這母女倆整天就想著搞出點幺蛾子來,讓思君過得不那麽舒坦。

    何氏坐在思茹床前,悶悶不樂地想,女兒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傻呢?聽人說,要不是思茹推了思君一把,這會兒被馬車撞飛的該是隔壁那個“驚嚇過度”的人了!

    何氏怨氣太大,思茹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得到,心中默道:娘親,姚思君有女主光環護體,無堅不摧,您是鬥不過她的,還是省省吧。

    往後幾天,姚濟民又來看望了她幾次,每次都開了新的方子讓她調理,思茹天天被強喂各式苦藥,苦不堪言。思君也來過,然而回回都被何氏怒氣衝衝地攔在了門外。倒是林姨娘偶爾帶著庶妹來冷言冷語幾句,讓她能稍微解點悶兒。

    直到胸前的淤血基本散去,思茹發現自己終於可以活動自如了。她迫不及待地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突然傳來一聲驚叫:“二姑娘!二姑娘你別動,繡兒這就去叫夫人和老爺!”

    作為小戶人家,繡兒是姚宅裏唯一的丫鬟。當初一場大病,繡兒被親生父母丟棄在濟民藥房的門口,姚氏夫婦看這女娃可憐才將其收養在家裏做了個丫頭。

    思茹喊住她:“繡兒,你過來。”

    繡兒相貌平平,笑起來時眯著雙眼倒也可愛十足。她頓住腳:“二姑娘可是好了,夫人都快急病了,這會兒才剛睡下。”

    思茹心下感動,又道:“別急,你先去找麵鏡子給我。”

    繡兒奇道:“二姑娘要鏡子做什麽?”難不成這個時候還要臭美?

    思茹猜到她在想什麽,有些詞窮,隻好尷尬地笑笑:“好繡兒乖繡兒,你懂的,快去找!”

    懂什麽懂?繡兒懵著張臉去取了麵銅鏡來。

    思茹接過鏡子一照,一時不知是喜是憂。她這張臉似乎回到了十四五歲的模樣,鳳目瓊鼻,皮膚白嫩而富有彈性,不用化妝亦是豔若桃李。瞧著鏡中狹長的雙目,眼尾微微翹起,眸中含光,又是說不出的嫵媚風情。思茹不禁感慨,大約正是因為自己這張“精明而豔俗”的臉,前世才永遠都在演惡毒女炮灰吧。

    照完鏡子後,最後一個疑問也終於放下。原來在她穿越的這個時空中,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與前世那部劇中所對應的演員長得一模一樣。

    這樣也好,思茹想。該認識的她都認識,至少不用裝失憶了。

    趁著她照鏡子的功夫,繡兒已經火急火燎地去叫醒了何氏。

    春寒未盡,何氏披著件罩衣就急匆匆地過來了,方一進門便大喊:“你這傻丫頭,快躺著,別凍壞了!”

    思茹見她雙目通紅,想是幾夜未眠,也不打算拂逆她的意思,便乖乖躺下,柔柔喚了句:“娘。”畢竟靠這個吃飯,演技還是到位的。

    “你爹出去就診,晚上才能回來,得叫他給你看看是不是都好全了。”何氏一邊抹著淚,一邊給思茹壓好被角,“那日聽人說,你被馬車撞得當場嘔血,娘當時就……就……唉,年紀輕輕的,嘔血可怎麽是好!回頭讓你爹瞧仔細了,可千萬別落下什麽病根。”

    思茹咧著嘴笑道:“沒事兒,娘瞧我,這不好著呢。”

    何氏瞪了她一眼,語氣一轉:“這回可學乖了麽!娘說了多少次,少跟那個小蹄子來往,你偏不聽。這次好了,還為了救她差點給自個兒小命搭上,你說你糊塗不糊塗!”

    思茹想起前世的劇本裏,其實理應被撞飛的人是思君,自己則是那個下黑手的人。難道就是因為自己那時救人的舉動,讓這個時空的劇情也發生了變化?

    “可是知道錯了?”何氏見她鎖緊了眉頭,便不忍再數落下去。一麵接過繡兒端來的小米粥,吹了幾口涼氣,舀了一口喂她嘴邊,“幸好小侯爺路過,救了你一命。要不然哪,那發狂的畜生沒人製得住,娘恐怕……恐怕就見不到你了……”

    說著說著便又落下淚來,思茹暗歎,原來前世的程姐飾演何氏這個角色時,演技也算不得太過浮誇。

    “小侯爺?娘可說的是顧東章?”

    “哎呀呀,人家好歹也是名正言順的安陽侯。雖說年紀不大,咱們小老百姓,可不能這樣直呼他的名諱。”何氏一驚一乍地丟下碗,突然又像想起什麽似得,掩嘴笑道,“說起來,茹兒呀,你跟小侯爺還真是挺有緣分呢!這麽多年沒見,也不知當初老侯爺和郡主娘娘的話還算不算數……”

    思茹被驚得一口稀粥差點嗆進氣管:“什麽鬼?”

    何氏忙扶她起來撫背,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神神秘秘道:“你爹不讓說,過兩年你就知道了。”

    思茹被嗆得幾乎要流淚,眼前浮現出許亦傑那張天怒人怨的臉,要不是他亂搞男女關係,自己又怎會穿進這個奇怪的時空?

    別啊,娘,您別嚇我。就那渣男,可千萬別和我有什麽關係。

    一個長著許亦傑那張臉的男人,她會有什麽好感?而且顧東章這個人設吧……她一直覺得,挺渣的,在原劇本裏也渣。在一對姐妹之間搖擺不定,表麵上看上去像個正人君子,其實就是吃著碗裏瞧著鍋裏。若不是他屢次被女配“色|誘”中招,又哪來和女主那麽多糾結的狗血戲碼呢!

    最關鍵的是,姚思君和顧東章才是官配!官配!

    她孫曉蕾長得像妖豔賤貨也就算了,骨子裏可是三觀端正的社會主義大好青年,絕對不幹這種挖牆腳損陰德的爛事兒!

    看著思茹一臉忿忿不平的樣子,何氏不明就裏,隻是柔聲安慰她:“別急啊,茹兒。不是娘要瞞著你,實在是你爹……哎,你放心,娘知道小侯爺什麽都好,娘會替你爭取的。你先好好養傷,等過幾日,娘收拾幾件值錢東西,你拿著去侯府,好好謝謝人家的救命之恩……”

    “我不去。”思茹斬釘截鐵。

    “你這孩子,還怕羞麽……”

    怕你個腦袋的羞啊!老娘就是不去!

    思茹一甩頭,正好看見門簾掀了起來。思君提著一個籃子,就娉娉嫋嫋地站在那裏,眼底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