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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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開啟“氪金就能知道一切”新功能的正式教師,蘇卉很樂意花點小錢嚐試一下。比如賈珠的中毒的來龍去脈,想從係統中得到反饋隻要一塊錢。
簡直經濟實惠!
蘇卉交了錢,係統就在她眼前刷出一大堆文字,她直接看到笑出聲來:居然是食物中毒!
賈珠一直以來身體都不算好,擱在旁人身上可能也就是個消化不良,到他這裏就得躺一躺吐一吐。
不過他這個食物中毒聽著唬人,實在要不了命:不要太醫,來個擅長調養的老大夫就能給他治得好好的。但詛咒……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追查的詛咒的真相,需要五塊錢。五塊錢就五塊錢唄。蘇卉把錢一交,眼前再次刷出一大片文字。
這個……賈珠純粹是代人受過。
“畫個圈圈詛咒你”說得輕巧,實際上稍微一想就知道,拋開奇奇怪怪的用具和步驟手法,肯定也需要施法者付出一定代價。
按照係統提供的常識來看,哪怕詛咒一個凡人都很不容易,更別提善人、惡人以及貴人了。
善人因為身帶功德,惡人是因為身有煞氣或者惡事行得不多沒有耗盡氣運,貴人則是因為有祖宗餘蔭,想詛咒這樣的人物,須得先把他們身上的功德煞氣氣運以及餘蔭消耗掉,才能咒出些效果來。
而這次賈珠中招,跟趙姨娘也沒關係,純是王熙鳳惹來的麻煩。
鳳姐兒包攬訴訟害死人命,苦主勢單力薄,不能把榮國府怎麽樣,卻敢孤注一擲,不惜代價讓榮府好生痛上一痛。
因為鳳姐兒行事,用的是賈璉的帖子,苦主就把榮國府恨上了:花了大筆銀子,請了高人……說咒就咒上了。
榮國府的祖宗餘蔭還剩下多少,不言自明。而這一大家子裏所有男性成員之中,就賈珠身體最弱。
偏巧這會兒他還食物中毒,幹脆中招倒下。不過即便如此,也依舊不會由什麽性命之憂,隻要對症下藥。
上課前了解過背景資料,麵對李紈的時候,蘇卉就更信心十足。
守著丈夫伺候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也時刻心緒不寧,半睡半醒之間被拉進課堂,李紈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痕呢。
說實話,蘇卉對李紈印象很一般:這位珠大嫂子未免太愛“各掃門前雪”了。
不過考慮到她的處境和立場,倒也情有可原,但依照那首晚韶華裏“也須要陰騭積兒孫”以及判詞和曲子裏提到的“枉做笑談”和“虛名兒”,她在榮府敗落後似乎有見死不救的嫌疑……
固然榮府絕大多人都活該,但巧姐兒等小姑娘,蘇卉覺得她要是李紈,必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拉上一把的。
畢竟在紅樓裏,好人未必一定有好報,但是惡人總是必有惡報的。
蘇卉靜等李紈抹幹淨淚水,才道,“你該尋個高人瞧瞧你家老爺。”
李紈此時正是手足無措: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然而眼前的女子瞧著便溫柔可親……她正琢磨究竟如何開口詢問,就被這麽一句話生生釘在了原地。
蘇卉笑了笑,“我說得準不準,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說著她輕飄飄地一拂袖,實則是點擊下課按鈕,把李紈送了回去。
李紈幾乎是瞬間驚醒——為了照顧丈夫方便,她就睡在了丈夫身邊,她這一猛地坐起,一直就沒睡著的賈珠自然要開口問詢。
話說賈珠與李紈夫妻琴瑟甚篤,才子與才女自是有的話說。然而李紈正要跟賈珠說起這離奇的夢境,猛地發覺……她竟張不開嘴!
想起那女子提醒她,讓她尋個高人來給大爺瞧瞧……李紈想了想,便試著開口,“大爺,你這病來得蹊蹺,王太醫瞧過也是語焉不詳……不如請個大師來看看?”
隻要不提剛剛的夢境,她就能如常言語。
賈珠不信這些,隻是看著妻子淚痕未幹,消瘦了不少的小臉,拒絕的話也是說不出口。他從枕邊拿了塊帕子,給媳婦兒擦了擦臉,“也好。”
省得你胡思亂想也成啊。
李紈在夢中擦了淚,夢外臉上的淚痕可還在呢——從夢中驚醒後她倒把這茬兒給忘了。
此時她也破涕為笑,“明兒我打發人出門打聽。”
賈珠點了點頭:其實他也覺著這場病來得莫名其妙。
他雖然說不上久病成醫,卻也通些醫理,自覺病得不重,但就是怎麽著都不肯好。
身子也始終都不自在,似乎哪裏都痛,真正用手按過去,卻又不痛了,還動不動要昏睡一陣子,偏偏隻要醒著腦子便很是清醒……他雖然不信鬼神,卻也不至於毫無敬意。
夫妻倆商量好,李紈便貼在賈珠的身邊睡著了。
第二天清早,李紈瞧著丈夫還好,她多少安心了些。伺候著丈夫梳洗,又看著他用了半碗粥,自己也草草用過早飯,李紈便帶著丫頭往王夫人院子去了。
王夫人這陣子心裏也很不自在:鳳姐兒這通折騰,鬧得她在婆婆丈夫以及兒女跟前,裏外都不是人。
於是她便更不愛四處走動,每日裏見過婆婆就回房就念起經來。
這會兒王夫人剛剛攤開一本經書,金釧兒便來報:珠大奶奶來了。
珠哥兒媳婦一直伺候著珠哥兒,婆母親口免了她每日請安。
王夫人平素事兒再多,也不會在兒媳婦伺候病中兒子的時候亂使絆子——珠哥兒媳婦又向來省事,此來顯是有話要說。
王夫人忙叫金釧兒她們把人請進門來。
李紈見禮後,便坐在王夫人下手,先說昨晚賈珠並無大礙,其實也是不好也不壞,之後提起自己總覺著大爺這場病來得蹊蹺,想著是不是請個高人來府上瞧一瞧。
說來也挺有意思,王夫人跟她長子賈珠相反,信鬼神卻不敬鬼神。
但無論如何,兒媳婦這話總歸撩動了她另一番心事。
她見識不多,卻也不至於真瞎:她想要誥命夫人加身,在娘家嫂子跟前揚眉吐氣,指望不了十幾年都不曾挪窩兒的丈夫,但她能指望兒子和女兒!
因此她覺著哪怕不能治病,能除除晦氣,順便讓那世外高人給兒子們再相一相,總是妥當的。
於是她果斷應了。
要給珠哥兒除晦氣,寶玉的寄名幹娘馬道婆當然是不成的……王夫人可不覺得馬道婆多有本事,她坐著思量了一番,便拉著李紈一起去央求賈母。
賈母經得事兒多,也覺著安個心也好,於是便許了兒媳婦與孫媳婦。她親自打發人去尋昔日國公爺的替身張道士。
張道士實在是個再明白不過的人精,知曉賈母為了賈珠請他尋個有真本事的出家人,他倒也沒辜負賈母的期望,三日後果然回信一封……
然而這個時候賈珠已然昏迷不醒了。
榮府二房急得不得了,李紈以淚洗麵不提,賈母也險些病倒。
此時張道士的小徒弟送信過來,賈母還沒說什麽,王夫人卻是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樣,連忙叫賈璉趕緊按照書信所說,到京郊請高人速來府上。
賈政瞧著王夫人狀似癲狂,立時冷了臉,“還不來人扶住你們太太!”
賈母卻覺得很不對勁兒,她這個兒媳婦跟往常不大一樣。而且珠哥兒不太好,旁人都心焦得不得了,老二家的出聲要請人來,璉哥兒都二話不說就要往外走……偏生二兒子他……
她知道兒子不是不心焦:畢竟珠哥兒是他的親兒子,但是心焦之餘總是把府裏的臉麵擺在前頭!
他定是怕為此再挨上一本。
賈母直接對賈政怒道:“太醫們沒法子,自是要請有法子的人來!”她轉向孫兒賈璉,“你去請吧。”
賈璉抬腳就走——自從隔幾日就要在夢中上學,他就堅定了鬼神之說。太醫們都說不出所以然來的病,隻怕當真不是什麽“病”。
老太太發話,賈政自是無可奈何。
而王夫人也忽然就冷靜下來……她倒也不說話,隻是垂淚不已。
就在這個當口,賈敏帶著一雙兒女來了。
賈敏不大看得上寶玉,卻挺疼賈珠的,聽說侄兒病重,焉有不帶著上好藥材前來探望的道理?
帶著一雙兒女踏入賈母的屋子,賈敏先掃了眼麵帶憂色的大哥,再看看青著臉的二哥,便徑直坐到賈母的手邊,輕聲勸道,“吉人自有天相,珠哥兒許是有此一劫,往後自會越加順遂。”
賈赦跟弟弟賈政的確不大親厚,但再不親厚,他也不至於樂見一個出挑侄子英年早逝。
畢竟他是個爺們,固然也會泛酸,總不似邢夫人與王夫人那般整日裏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想著勝過妯娌一家子就好,而是盼望府裏興盛人才輩出。
賈政則是在擔憂:擔心兒子真地一命嗚呼,也擔心侄兒帶人出門請高人入府,被禦史抓住把柄再參一本……府裏難看,娘娘那邊隻怕更要難過。
見母親勸解外祖母還得好一會兒,黛玉便拉著弟弟到暖閣裏跟表哥表妹們說話。
黛玉不曾暫住榮國府,因此寶玉與三春依舊住在賈母這裏,而賈珠的院子更是緊挨著賈母的院子。
此時賈珠病重,說病……似乎也不太對。
寶玉他們幾個固然心焦,卻也沒一個能親自過去瞧瞧——大人們怕他們過了病氣。
黛玉有爹疼有娘愛,自然敢說更敢做。
前陣子她瞧過表哥寶玉的那塊寶玉,對上麵那幾行字印象深刻,又得知大表哥賈珠的情況似病也不似病,她也是心中一動——賈敏這位三品淑人姑奶奶在娘家可不缺耳……
黛玉特地從表哥手裏要過通靈寶玉,又再次細瞧了瞧,隻覺得柔光閃爍……的確並不尋常。
於是她指著“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這三行篆文,“試過沒有?”
寶玉哪裏聽不懂黛玉的意思?他望著麵帶期待之色的黛玉,把心一橫,“這就試試去。”
黛玉攛掇了表哥,自然不能躲在他身後,於是也要跟著寶玉一起過去看望大表哥。寶玉和黛玉都要去,探春也要跟著,於是三春便都緊緊跟了上來……
到了賈珠的院子,踏進大門,他們幾個果然被賈珠房裏的大丫頭攔在了正房門口。
話說詛咒必然有個逐漸加深的過程,李紈被拉走上課的時候,賈珠在太醫們看來還隻是中毒加腎虧……
但凡中毒總免不掉傷腎,太醫們按部就班地診治開藥,賈珠也老老實實地吃藥修養,然而光吃藥必定“不對症”,今時今日的賈珠不僅昏迷還徹底……顯出一副~脫~陽~之兆。
太醫們在此之前就明說賈珠這病看著蹊蹺,如今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說束手無策,卻也隻能湊在一處好生商量一番:這病來得好生厲害!
說老實話,這詛咒落在賈赦賈政哪一位身上,鬧起來都夠榮府顏麵掃地的;落在賈珠身上,莫說榮府上下,隻說認得賈珠的人,包括太醫們在內,聽說後心裏必是覺著珠哥兒是為人所害。
太醫們這邊沒什麽好法子,李紈……淚都快哭幹了:大爺自打中舉回京,便鮮少出門應酬,多在家中讀書,閑來無事也會教導下弟妹子侄——大爺晚上可都是歇在她的身邊!大爺這樣子若是讓旁人見了,隻怕百口莫辯!
偏在此時碧月又跑來稟報說,寶二爺並表姑娘以及三位姑娘過來探望大爺,如今正等在門外……李紈騰地起身,走出門外見到寶玉他們幾個,也不再客套,“你們珠大哥哥還不曾醒……”
黛玉心知珠大嫂子輕易不會讓他們見到珠大哥哥,於是她給了寶玉一個眼色。
寶玉果斷上前,取了頸上通靈寶玉,“嫂子且看。”
李紈瞥見通靈寶玉上那幾行篆字立時動搖了一下:她現在就是疾病亂投醫!
想起寶玉生就異象,她心中升起幾分僥幸:萬一……呢。大爺如今難看就難看吧,橫豎是自家兄弟,不怕丟醜……隻要姑娘們別跟著進內室便是。
賈珠作為二房長子,院子不小屋子更不少:太醫們在賈珠的書房裏商議著下一步如何用藥。
李紈在親自為弟妹引路時,黛玉忽然問道,“大嫂子,太醫們覺得哪裏不對?”
李紈一點也不稀奇大爺的這位表妹消息靈通,“太醫說是脈象與症狀不符,不僅棘手也萬分詭異。”
想起母親讓她多跟珠大哥哥親近,黛玉便來了回心直口快,“興許壓根不是病呢。”她看了眼寶玉與三春,“誰知道是不是礙了哪一位的眼。”賈敏教導兒女素來盡心,請了先生教女兒四書,回頭她還給女兒講史……黛玉心眼很是夠用了。
李紈這些日子壓根沒斷了胡思亂想,聞言立時道,“我也這樣想!”
其實包括寶玉在內,大家都這麽想:若真是娘娘引來的官司,委實抱怨不得。如今誰都知道賈貴妃甚是得寵。
大爺二十出頭便中了舉,又才貌出眾,宮中更有貴妃親妹……長著眼睛的都知道大爺前程遠大。現在算計了總比以後再下手輕省許多。
李紈越想就越覺得是這個道理!
三春之中迎春有些呆,探春惜春年紀小,沒聽出大嫂子李紈的未盡之意,黛玉琢磨了一下,再看看大嫂子的神色,心裏也就明白了。
卻說寶玉倒沒多想——有親哥哥在,長輩對他沒有太多期許,他也沒那麽叛逆,姐妹們都等在外間,他沒那麽多忌諱,攥著自己的玉踏進內間。
然後那味道……差點沒把寶玉頂個跟頭,不是“那種”味道,而是聞著像半爛未爛……
蘇卉聽到這裏,便撐起下巴,及時插嘴,“然後呢?”
黛玉一皺眉,“這都是我那二表哥跟我說的。他把他那塊寶玉挨近珠大哥哥,大哥哥立時眉頭鬆了幾分。”
有黛玉這個耳報神就不用再氪金了解榮府動向……省點兒是點嘛。
蘇卉繼續問,“後來呢?”她得適時插嘴,好保證黛玉一直因為有問有答而不停說下去。
“一個多時辰之後,璉二哥哥領回了位出家人。我聽寶二哥說,瞧過通靈寶玉後,那位老人家站在珠大哥哥床前念了段兒經文,就出了珠大哥哥的院子……之後還跟我外祖母和舅舅們說,我珠大哥哥純是代人受過。”
蘇卉笑了:聽到這裏,她就知道榮府請到的那位出家人是個真高人。
其實她自從多了李紈這個學生,係統裏李紈的學生信息界麵上也多了個選項,就是幫助賈珠“一鍵”清除詛咒,需要花費……三塊錢。
沒錯,就是三塊錢,別忘了追查賈珠詛咒來龍去脈卻需要五塊錢!
不管三塊還是五塊,蘇卉都想好了,如果榮府沒選對法子治好賈珠,她也會在關鍵時刻出手幫賈珠一解痛苦。
不是為了李紈,而是看在元春和賈璉麵子上。相處這麽久,為這兩個學生多花三塊錢蘇卉很是樂意……而且她不是小瞧賈璉,論心計賈璉真心比不過賈珠。
關鍵是賈珠實在是個明白人,他絕不會像他那個親媽一樣:整日裏還在琢磨把大房的爵位奪過來,好為兒子的仕途增光彩。
所以有賈珠在家,賈璉在外從軍會輕鬆許多,至少沒那麽多人給他拖後腿了。
蘇卉故作好奇之色,“代誰受過提了沒?”
黛玉垮了臉,“沒提呢。外祖母舅舅他們也不敢多問,這樣的高人誰肯得罪?老人家在離府之前,我珠大哥哥就醒了啊,徹底清醒。我二舅母當時淚流滿麵,大嫂子跪謝的心思都有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半邊臉,“老人家還說這一劫過去,往後便是一片坦途。後來珠大哥哥聽寶二哥說,拿通靈寶玉到他床前是我的主意,珠大哥哥當著我娘的麵兒特地謝過我。”
蘇卉輕輕推了黛玉一下,“這不挺好?一切圓滿。”
“話雖如此,”黛玉歎息道,“說咒就咒,豈不要人人自危!我娘帶我們回家,臉色就不大好看,晚上拉著我爹嘀咕了好久呢。”
想咒就咒這世界真就亂套了。
苦主要報複榮府,在某種程度上說咒也咒得理直氣壯,加上賈珠剛好體弱,他就成了榮府唯一的那個倒黴蛋。
蘇卉就笑,意有所指道,“這事兒,要我說也是你外祖家理虧。橫豎你珠大哥哥這場病鬧得人仰馬翻,過不幾日必然傳到貴妃娘娘耳朵裏。娘娘知道了,怕是要請國師幫忙,再過幾日你外祖家必會迎來國師門下高人來幫他們解惑呢。”
其實本朝國師的本事並不亞於那一僧一道——從天上下來的人物,國師他一概不虛。
早早算出寶玉的根腳,國師毫無隱瞞地告訴了兩任帝王。
不然生帶異象還傳得廣為人知的寶玉哪裏能活到現在?未免太小瞧皇帝的疑心病與心狠手辣了。
花了一塊錢,蘇卉就知道了這段往事,也知道寶玉不管上不上進,其實都沒啥事兒。
大約是因為賈珠活得好好的,賈母王夫人固然依舊溺愛寶玉,卻不肯放鬆寶玉的學業與規矩,賈珠閑來無事也會照看弟妹。
所以現在寶玉免不掉些許紈絝習氣,比如中二,比如愛往女孩兒堆兒裏紮,卻有個標杆一樣的親哥哥在,自然比原著裏形容的靠譜也正直多了。
這樣的寶玉與爹娘俱在的黛玉……依舊一見如故,特別合得來。
蘇卉剛想到這裏,就聽黛玉小聲道,“寶二哥後來還跟我說,他都沒想過他那塊玉上刻的是真的,他一直以為純是幾句吉祥話兒。”頓了頓,她又興奮道,“照你這麽說,國師過幾日就要特地出麵……我叫我娘到時候再到外祖家。”
這種熱鬧可不能缺席!
蘇卉看了黛玉老半天: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黛玉!
黛玉毫不退縮地回瞪,“你不想聽我回來跟你念叨嗎?”
蘇卉毫不猶豫道:“想!”
兩個漂亮姑娘立時笑作一團。
果然一如蘇卉所言,就在賈珠安然下床後,國師派了首徒前往榮國府。
當日,黛玉果然跟著母親到榮國府做客……實則就是去聽熱鬧。
也就在這一天,蘇卉的祖父祖母終於回京——蘇卉祖母因為急著趕路,還在半路上病了幾日,欲速則不達,這一病又耽誤了好幾日。
卻說祖父祖母回家,等兒子兒媳孫兒孫女一一見禮後,蘇卉的祖母一下子把蘇卉抱在懷裏,“我的心肝兒,還記得祖母長什麽樣子?”
祖父蘇老爺子輕咳一聲,“都不問問我嗎?”
咳咳,在這個時代,身邊隻有一個老婆一個兒子,卻並不為此遺憾,蘇老爺子的性子必然挺“不拘一格”,而能和這樣的蘇老爺子過一輩子仍舊鶼鰈情深的蘇老太太脾氣秉性也可想而知。
這個時代官員的假期還是挺多的,祖父與父親兩地為官多年,卻也不至於十多年見不到一麵。
不過蘇卉上次見到祖父祖母已是四年前了。
蘇卉又不是真小姑娘,哪能不記得祖父祖母的長相。這個時候說大實話未免無趣,蘇卉就讓丫頭把她給祖父祖母畫的畫像拿了過來。
蘇卉畫畫的天賦很一般,但架不住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太少,不得不天然宅的結果就是不停看書練字以及練畫,於是天賦再怎麽一般也頗為像樣。
順帶一提,她毫無音樂天賦,麵對自家珍藏數代價值連城的古琴,她幾次撥弄,居然就逼得溺愛她得幾乎有點不分是非的爹媽直言道,“寶兒咱們算了吧……”
寶兒在書畫上天賦驚人,但琴……還是別提了吧——蘇泰和給爹媽的信上早就多次申明這一點。
既然乖孫女兒要拿畫像,蘇老爺子和蘇老太太滿心期待,接過來一瞧,全都笑了。
在京城裏,來自歐洲的傳教士可不鮮見,油畫畫風在權貴人家之中也消化良好。蘇卉為了保險,畫像基本還是按照郎世寧的風格來,祖父祖母一看可不喜歡得不得了。
晚飯後,蘇老爺子跟兒子,蘇老太太跟兒媳婦各自說著體己話。
先說蘇老太太這邊:蘇老太太當年嫁進門來,也是連生兩個兒子,不到五歲就都沒了。
當年蘇老太太的婆婆勸慰安撫了她許久,也沒弄什麽通房側室來礙她的眼。
偏偏蘇老太太沒撐住,給丈夫挑了個通房,隻不過那個通房肚子不大爭氣,反而是蘇老太太沒幾年就生下了蘇泰和並養大了這個兒子。
蘇老太太為此伺候婆婆始終真心,到了她有了兒媳婦,兒媳婦跟她一模一樣,兩個兒子全沒站住,蘇老太太當時跟蘇老爺子在西南任上,便連續寫了好幾封信安慰兒媳婦:隻說好事多磨,養好身子兒女自會到來,通房側室也是提都沒提。
不過當時情況特殊,蘇泰和上峰的靠山與蘇泰和的座師有仇怨,那幾年裏上峰的妻妾竟沒少擠兌汪桐語,更是幾次示意手下暗算蘇泰和,還試著往蘇泰和家裏塞人。
這位上峰自己的院子裏揚州瘦馬足足二十個……汪桐語也是被逼無奈,而且當時心緒不寧至極:剛死了兒子,親哥哥也不在身邊,哪怕為了耳根子清淨點,也要趕緊弄個通房塞給丈夫。
結果汪桐語果然給丈夫塞了人,這塞來的人也就是方姨娘,蘇泰和一舉得男後就不怎麽把這個妾室太放在心上。
蘇卉也是穿來有些年頭才知道爹媽當年差點就同床異夢了。倒是現在,有了她們兄弟幾個,父母反倒越發如膠似漆。
順帶一提,蘇泰和當年的那位上峰在五年前才五十出頭的時候就不得不致仕回鄉。
卻說汪桐語當著婆婆的麵兒,言簡意賅,把這些年的經曆說了一遍,談到寶兒她這話匣子就合不上了。
孫兒的神異之處蘇老太太早就從家信裏有所了解,然而書麵文字終究敵不過言語。
蘇老太太聽完半晌沒言語,直到兒媳婦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媳婦兒,我明白你的心思。寶兒是個福星,這種事兒隻怕瞞不住……你總不能把她一直圈在家裏。”
汪桐語低聲道:“母親,寶兒過年可就十二了。”
公公雖然致仕了,但故交仍在朝堂上,因為急流勇退退得很合聖上心意,聖上自然也要記上這份人情。
至於婆婆蘇老太太……她不是宗女,但她有個郡主娘!
公公婆婆在皇家麵前頗得臉麵,是那種說話算數的宗室王爺們乃至於聖上都得聽一聽的臉麵,所以汪桐語有底氣不讓寶貝閨女高嫁。
寶兒這份神異若是讓皇家知曉,隻怕逃不脫!齊大非偶這話傳了多少年?汪桐語真心不想閨女受這份罪。
話說入宮待選可不一定都會伺候聖上,嫁給皇子,也有不少姑娘會讓聖上指婚給宗室王爺以及王爺們的兒子——當然,爵位不夠高,在聖上麵前不得臉麵,也沒資格請聖上指婚就是。
現在想入宮待選就兩種法子:達到條件,自己報名,或者帝後皇室宗親看中某家女孩子特地請人家報名待選……
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後者更為金貴。汪桐語偏偏就想請婆婆出手絕了後一條路。
至於蘇老太太願不願意……
兒媳婦的意思,蘇老太太聽得再明白不過,她老人家也無比支持兒媳婦:他們蘇家又不用賣女求榮!
蘇老太太偏頭笑了,在兒媳婦額頭一戳,“你啊……咱們寶兒的本事若是傳揚出去,當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過依寶兒的性子,還是讓她接著天真爛漫得好。”
這就是答應了。汪桐語相當滿意,“母親最好了。”這說法都是她跟寶兒學的……雖然有點幼稚但管用啊。
蘇老太太笑得更歡,“好好好。”
這邊婆媳相談甚歡,那邊蘇老爺子跟兒子聊得也很好——父子倆說了一會兒朝堂上的動靜,最後蘇泰和話鋒一轉,“快大挑了,我媳婦兒不願意讓寶兒入宮待選。”
蘇老爺子笑道:“拿你媳婦說事?你也不樂意吧。”
蘇泰和輕歎一聲,“爹啊,不是兒子想得多,進京後幾次出門走動,我媳婦就說忠順王妃和義忠王妃都留心過寶兒,之後再見語氣越來越不對。”
什麽語氣不對?
兩位王妃隻要碰見,就要拉著汪桐語說話,寒暄過後必要問一問寶兒。蘇泰和跟老爹“告狀”,當然不用說得太詳細。
義忠王就是廢太子,如今被圈在王府的義忠王不曾外出走動,但他的正妻,曾經的太子妃卻能自如出門應酬了。
早年義忠王便頗為照顧聖上這個幼弟,當年皇子們奪嫡手段盡出,其中卻不包括年紀尚輕且身在邊關的聖上。
聖上登基後,甚是厚待義忠王,義忠王的嫡長子自小便與幾位皇子一同讀書——平心而論,如果非要在諸多王府之中選擇的話,義忠王的嫡長子其實是個好選擇,前程注定不會太遠大,但因為不會受猜忌,從而日子會比較滋潤,麻煩也不太多。
因為義忠王府跟蘇家,林家一樣,因為人口少從而人情味兒很足。
偷聽爺爺與親爹說話聽得正過癮的蘇卉,聽見老爸忽然話鋒一轉又說起忠順王府……心裏真的就隻能嗬嗬了。
忠順王在紅樓原著裏男女通吃——蘇卉又花了一塊錢,得知了忠順王府不少“風~流~韻事”,包括忠順王與他幾個比較不錯的兒子的軼事。
話說忠順王府之中,拋開正妃不提,後院裏男妾女妾各有三十餘人,這還是撈著了個“姨娘”或者“公子”名號的,至於通房小廝那就數不清了。
這位王爺雖然葷素不拘,但十分能生,妻妾成群兒女眾多,可想而知這位的後院會有多精彩。
活在忠順王府,忠順王妃的腦子當然十分好用。她會出麵找蘇卉親媽汪桐語說話,自是為了她的親兒子。
俗話說知子莫若母。
這位王妃的兒子真不愧是忠順王~的~種,說好聽點就是顏控,說直白點就是純粹的好色:家世再好,容貌入不得這位小王爺的眼,結親也能讓他整成結仇!
忠順王妃尋遍了京城,才拉出幾個兒媳婦備選,但看來看去總覺得各有各的不足。幸好……王妃沒苦惱多久,蘇家與林家一起回京。
說真的隻看家世,嗯,還有相貌,蘇卉覺得自己跟黛玉差不多,都是香餑餑。忠順王妃也一如蘇卉所料,不僅總跟她親媽打聽她,也在打著黛玉的主意。
不過這位王妃挺有分寸,她固然想“腳踩兩條船”卻十分小心地收斂住她的心思,在征得忠順王的同意之後,與汪桐語和賈敏分別拉關係卻又不會過分親熱。
了解了這位王妃的手段,蘇卉也不生氣,就覺得……可憐天下父母心。
換位思考,她也會跟這位王妃做一樣的事兒。
但是蘇卉淡定,不代表親爹蘇泰和也能淡定。實際上蘇卉光是“偷聽”就已經感覺到她爸已經挺惱火的了。
好吧,不僅僅是她老爹,她爺爺語氣也不再平和,這父子倆的心情大約是:哪裏來的野狗?!敢肖想我們家的掌上明珠!
尤其在忠順王府已顯露出敗落之相之際,不過忠順王身為宗室,隻要夾緊尾巴老實幾年,聖上也不會始終盯著他們。隻是曾經的宗室親王之中排名前三的忠順王怎麽能忘記昔日的風光?
昔日威風嘛,可就說來話長了……正巧蘇卉的爺爺和老爸也在說起當年這段“舊官司。”
太上皇的爹,也就是今上的祖父,是從親兄弟手裏奪來的皇位——參考一下朱棣就差不多了,四王八公也是今上的祖父在登基後大封群臣時封賞的頭一份。
而忠順王府也非常有意思,現任忠順王他爹也是從親兄弟手中拿到的王位——因為現任忠順王他爹的親哥哥是今上祖父哥哥的心腹……
說來說去,不過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忠順王親爹不僅搶得王位,還把郡王提升到了親王。
借著這份從龍之功,忠順王府這些年總體而言都很得意。然而就在現任忠順王他爹想再進一步,把自家的王位從降等襲爵改為世襲罔替的時候,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
上一代的忠順王在西北與北狄人作戰的時候,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光輝地戰敗了,為了逃命,丟了不少心腹親兵,若非當時的榮國公賈代善留了個心眼,派人出去接應……忠順王大約也能回得來,但是必會死傷更多,卻不至於顏麵無存。
說實在的,當時賈代善派人過去接應,也不是啥好心——忠順王府一直以來的~根~基~就在西北,而榮國府父子則在西北帶兵多年……當年的忠順王還是上一代忠順王的親哥哥那會兒,榮國府父子可是被今上的祖父麵授機宜:搶了忠順王府的地盤。
榮國府父子自此便開始奉旨針對忠順王府,不過若幹年後忠順王府換了主人。這個時候榮國公父子也不可能把吞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
兩邊又都是功臣,聖上也不好“調解”,幹脆讓他們各憑本事。
毫無疑問,在賈代善在世的時候,西北榮國府的勢力可要遠勝忠順王府。可惜賈代善英武一世,幾乎位極人臣,唯獨沒有能繼承衣缽的好兒子。
之後就是太子被廢,榮國府賈赦賈政兄弟全部受了牽連,賈赦身上就剩了個爵位,而賈政十幾年都沒挪窩——當然,這跟兄弟二人那可憐的才幹也直接相關。
此時莫說守住西北的地盤人脈,隻求稍微剩下點……都有點奢望。
不過此消彼長之下,忠順王府也沒啥值得笑一會兒的:因為真正的後起之秀王子騰盯上了西北。
配合蘇卉自己氪金得來的消息加上此時祖父與父親的解釋,蘇卉也就明白忠順王府、榮國府與王家此時的心態了:畫個三角形,這三家各為頂點,彼此之間隻怕都是仇視呢。
賈赦與賈政兄弟對王子騰感情比較複雜,除了些許仇視之外,還有點期盼與仰仗之心。
知道這些後,再看忠順王妃想給兒子迎娶她或者黛玉……蘇卉越發覺得忠順王妃挺高明的。
不過這有個前途,你得有辦法讓聖上答應指婚。不用氪金,蘇卉都能感覺得到聖上並不喜歡忠順王府——當年忠順王對太子可是一點都不友善,太子被廢之後這位王爺還試著落井下石,聖上那時還沒登基,實在看不過去,幫義忠王化解了好幾次危難。
這因為聖上的這些舉動,讓現在的太上皇當時的陛下十分感動,在心裏給這個兒子加了不少分。
蘇卉想到這裏,就聽她爹開口,“見忠順王妃有心與咱們家結親,義忠王妃隻怕會對咱們寶兒越加上心。這兩位王妃鬥起真火,鬧得人盡皆知,寶兒的婚事……非得讓她們攪和壞了不可!”
蘇老爺子的聲音穩穩傳來,“這就讓你娘進宮跟皇後娘娘說說話。”
有了老爺子這句話,蘇泰和安心了,蘇卉……十分感動:她甚至能感覺到她爹媽真心在意她的感受,也比較能尊重她的選擇。
這樣的父母家人在這個時代簡直太罕見了。
小靈靈憋了好久,直到蘇卉心情平複下來,她才搖著尾巴道,“你好好回報他們就是啦!”
蘇卉也樂了,“說來說去,你還不是想我努力教課。”
小靈靈直起身子,蹭了蹭蘇卉的臉,“被你發現了。”
這天晚上,蘇卉繼續看賈蓉練箭。
叔叔賈珠代人受過的來龍去脈,賈蓉都門兒清。他在練習的間歇跟蘇卉嘀咕了好一會兒。
賈蓉這個年紀傾訴欲很是不低,見先生饒有興趣地靜靜聽著,他自是越說越多,“這消息還是我當值的時候,想法子告訴娘娘趕緊打發抱琴姐姐回府一趟的。”
賈蓉現在就是宮中侍衛,時不時就能在聖上與元春眼前晃一晃:職責在身,站住跟貴妃說好多話不用想,但隻言片語總還做得到。
“之後國師就派了首徒到榮府。”賈蓉無奈道,“以後是非隻會更多。”
蘇卉誠心誠意地勸他,“不遭人妒是庸才,免不了的。”
賈蓉咧嘴一笑,“我可沒那麽多心眼兒,”他彎弓搭箭,“旁的……先把箭術練成再說。”
越跟這美少年相處,就越喜歡他。
蘇卉翻了翻係統提供的輔助材料,“等你合格,我再教你點別的。相麵,你想不想學?”
賈蓉一怔,心說這……跨得有點大。
蘇卉笑道:“箭術講究的是直取要害,相術講究的也是啊,反正都是看臉,二者頗有共同之處。”
賈蓉這一箭光榮地脫靶了:好牽強附會……但你敢反駁先生嗎?不敢!好,我不說話就是……
轉天,蘇卉排的是賀啟樓的課。
美少年幾天不見,圓潤了一點,一見蘇卉到來,他猛地撲上來……拉住蘇卉的手,“仙子姐姐,我那繼母要給我說親。”
過年賀啟樓就十二了,作為王府嫡長子在他這個年紀開始相看,也挺尋常的。
蘇卉捏捏美少年的臉蛋,“難不成你繼母要把她娘家侄女嫁給你?”
這一親昵的舉動,直接把賀啟樓捏傻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片刻後似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猜她不想,但她娘家想呢。”
蘇卉笑問:“那你想嗎?”
“不想。”賀啟樓盯著蘇卉,嚴肅至極,“仙子姐姐,她又比不上你。”
蘇卉大笑,她拍拍賀啟樓的小肩膀,“是不是因為我是你見過的最美的姐姐呀?”
“是。”賀啟樓搖了搖頭,“也不是。”
少年情懷也是詩啊。學生時代喜歡自己漂亮的女老師,這種題材在現代都爛大街了。
蘇卉正打算走回黑板前上課,賀啟樓忽然抓住她的袖子,“仙子姐姐,我想娶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個禮拜斷斷續續的都在偏頭疼,斷更這麽久跟大家說聲抱歉。
最近不忙,我沒更的原因十有~八~九都是病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