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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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卉多少有點意外:娘家榮國府如今在朝上說話不大管用, 因此元春有多消息靈通那別指望, 但在她有意打發幾位心腹宮女,比如抱琴她們,出宮見父母的同時必會細細過問寧榮國府的大事小事。
抱琴的父母本就是榮國府家生子,素來頗得臉麵;前一陣子元春又想法子弄來了個家裏與榮府的一位管事沾親帶故的宮女,好歹湊成一雙, 聽來的消息就多了也瑣碎了不少。
這麽一來,元春的幾個心腹可就有了事兒做:聽過不算完, 還得幫著貴妃匯總一下消息不是?作為心腹不敢自傳, 榮國府的事兒又是雞毛蒜皮居多……
話說元春不曾入宮待選時,在榮府待遇一應比照她的姑媽賈敏:不管是日常用度還是讀書交友。
因此說起脾氣秉性眼光手段,元春也像極了她的姑媽。
簡而言之不過幾天的功夫,元春已然不耐煩再細聽娘家的家長裏短,偏偏王夫人喜氣洋洋地進宮,見禮寒暄後還是那點子破事兒:不管怎麽說, 王夫人還是對長房的爵位挺眼熱的。
母親向來樂意跟她說些心裏話。
隻是璉二哥襲爵從軍,珠大哥哥科舉為官……一文一武正好撐起娘家的門楣, 再圓滿沒有了!母親為什麽非得盯著那個爵位不可?
元春百思不得其解,就問向了她的先生, “按說我都勸說過幾次, 母親也不是什麽執拗性子……”
王夫人這陣子得意歸得意, 大事上卻不敢自專。
蘇卉在這一點上是真的比元春看得透,“有爵位在身,才好尚主啊。”
“啊!”元春驚呼一聲, 猛地住著臉,她就生起了悶氣:怎麽就舍得,居然想寶玉尚主?!
陰沉著臉但因為雙手貼在兩頰於是不得不嘟著嘴……這樣的元春挺可愛。
話說,大周朝的駙馬是否會賦閑,斷送仕途,不能一概而論,有能力出色又有帝王賞識的掌兵駙馬;也有一輩子混吃等死被老婆一**扣綠帽的無能駙馬……
別說是蘇卉,就連元春都覺得寶玉若真是被逼上了尚主這條路,結局不說一定是後者,總……不會太妙。
不過榮府沒到上窮水盡的地方,不至於讓寶玉這樣“犧牲”。
蘇卉勸了一句,“你祖母你母親那樣疼愛寶玉……估計是覺著娶郡主也成吧。”
元春再也忍耐不住,當著蘇卉的麵兒來了個情緒~爆~炸,“怎麽說不聽!好像我害了他們能在聖上跟前討得好處一樣!”說著砰地一下拍了桌麵,“果真是日子過得好了,心就大了!”
畢竟是飽讀詩書長大,破口大罵也就是這個水平了。
蘇卉上前拍了拍元春的後背,“山高貴妃遠,再說你說了人家未必聽……就算是聖上的話,又有誰真正放在心上了?”
隻見元春胸膛劇烈起伏,蘇卉這番話聽到耳中,元春也不覺安慰,她兩手攥在一起,說話時都帶著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我說了好幾回,讓娘家先耐心些,先瞧清楚再說。他們就是不聽,非要往舅舅那邊湊過去!舅舅保舉誰,偏也要跟上,卻不想著最後有沒有自家的好處?!”
這話說得已經很不委婉了。
上一回跟著廢太子已經險些把全家都帶溝裏去了,現在皇子們剛剛到了成婚相看的年紀,為什麽還要迫不及待地下場?元春就是這個意思,言語之間對舅舅王子騰也不再客氣。
蘇卉這個老師不僅僅哄著學生說好話,關鍵時刻也得說幾句刺耳的,“元春,你進宮才多久?自然沉得住氣。可你琢磨你伯父與你父親的心思嗎?昔日你祖父尚在的時候,他們也曾鮮衣怒馬少年時,走到哪裏都得為人捧著哄著,說話也是說一句算一句,如今他們不得不收斂著過了大半輩子了,若是再不搏上一回,這輩子恐怕就到此為止了。幸好這一次你舅舅忙於公務,忘了在你璉二嫂子的事兒上好生回個禮。你伯父與父親多少覺得打臉,便醒悟了一點。”
“打臉……”元春都氣笑了。
按說自己的親人自己嬉笑怒罵都沒問題,但換了人來說,哪怕隻是一句半句的壞話,元春都不自在。如今亦是如此,哪怕她也明白先生這是忠言逆耳。
說起來賈珠與元春都算良才,卻隻能被綁在榮國府這艘日漸腐朽的巨大樓船之上,身邊一群挖坑拖後腿而不自知的家人,莫說帶著榮國府乘風破浪,先看看能不能順利駛出出海口再說吧。
而且賈家人幾乎跟他們的父親關係都不親密,隻除了賈珠與賈蘭父子——寧榮國府三位當家的老爺,賈赦賈政與賈珍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全都不合格。
不要提什麽以身作則給兒女做榜樣,如今求個上梁不正下梁……不那麽歪就好,這麽一思量,蘇卉就更同情賈珠與元春這兄妹兩個了:眾人皆醉我獨醒,作為一大家子裏難得的清醒之輩,活得真夠糟心的。
其實元春本想為自己的家人辯解兩句,無奈醞釀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麽誇才能不大違心……那股子惱火之意很快散去,元春幹脆不想再撿起這個話茬。
“我姨夫進了工部……我母親進宮來跟我說,這回又是看在我舅舅的麵子上。”
蘇卉笑著問了一句,“你信?”
元春猛地抬頭,雙手按在自己太陽穴上,“不信。姨夫家產不菲,除了舅舅那裏,他也有別的門路。”
進宮後元春便在她舅舅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打聽來打聽去,她前陣子剛知道舅舅唯一破格保舉過的賈家人就是早年投靠她娘家的賈雨村……別忘了賈雨村是位正經的進士,當年被罷官亦是因為得罪了貴人。
舅舅若是想拉扯姨夫姨媽一家,早就出手了,畢竟姨夫早於姨媽與表妹,來到京城已經有段日子,據說舅舅在轉任九省統製離京之前,跟姨夫見過幾次麵。
總之元春不信舅舅沒有在六部安排個五六品的差事的本事,舅舅他隻是不願意管這種“閑事”而已。這番想法元春也不瞞著蘇卉。
蘇卉聽了就笑,“他不管才是明智之舉。你與你表妹都是你舅舅的外甥女兒,你舅舅固然是一品大員,也遠遠不至於一手遮天,甚至他連權臣二字都當不得。兩個外甥女全都送入宮中,讓聖上怎麽想?”
本朝至今縱有姐妹共侍一君的先例,也是血源隔了比較遠的。一品大員就想承包聖上的後宮,咋不上天呢?
“舅舅是想避嫌,”元春片刻後也開了臉,“可姨夫說什麽也要讓表妹入宮待選呢。”
薛恒為官,寶釵入宮,這是薛家由商轉士的關鍵~起~點——捐來的功名,哪怕自己表現得再出色,前路也差不多盡了。薛恒對此心知肚明,因此寶釵必得為薛家“籠絡”得一位能照拂薛家至少二十年的貴人,或者幹脆生下一位小貴人。
薛家在這些年裏必要真正培養一位或者幾位會讀書能做官的後輩出來。
這目標是薛家若幹族老與掌權的老爺們一起定下,憑王子騰幾句話哪裏就能一個家族改弦更張?
薛恒活著,薛家不可能像原著裏那樣完全依附王子騰。如此一來,王子騰便少了個深口袋的錢袋子;而榮國府跟他情況相仿,沒了黛玉那一大筆嫁妝,別的不說,為元春修建的省親別墅肯定也比不了原著那樣氣派。
不過這肯定是好事,因為沒錢就浪不起來。原著裏也許正是因為林家的這筆外財,助長了賈赦與賈政兄弟的野心,讓他們有底氣投了次“重注”?
蘇卉越想越覺得靠譜:反正原著裏賈家這次投資不僅導致抄家奪爵,還把賈赦賈政與賈珍一起賠到了大牢裏……
賈家敗落,就是這三位老爺的責任。在她看來,把賈家敗落的原因甩鍋甩到賈母與王夫人身上,就跟西周滅亡都是褒姒的錯一樣好笑。
蘇卉的確幸災樂禍地笑了,“想來你舅舅怎麽勸你姨夫你姨夫都不肯聽話,你舅舅心裏記了一筆,就離京赴任去了?”
元春撫掌道:“八成如此!我姨夫早就不願做皇商了。”
蘇卉抬手拍了拍元春的手背,“你母親這次進宮來又求你幫襯你表妹了?”
“母親說姨夫想求個皇子側室,”元春老實道:“我愁的是母親總是看不通透!先生若不提醒,我也想不起那起子小人竟用尚主或是迎娶郡主來說動我母親。”頓了頓,她隻能歎氣了,“但願別惹出什麽禍事來。”
蘇卉一直都不信王夫人看不出妹夫與妹妹的打算——王夫人隻是眼界有限,但在她能看見的地方,一點都不蠢。
聽元春這意思,王夫人跟她哥王子騰不一樣,對於外甥女給皇子做側室這一點,她樂見其成。
單就這一點而言,蘇卉和元春一樣,都站在王子騰這一邊:異地相處,兩個外甥女,一個是聖上的嬪妃,另一個是皇子的側室……這多少有些尷尬。
元春繼續道:“不好把妹妹配給皇子……京裏那麽多王府總有合適的。”
蘇卉點了點頭,“你有主意就好。”
下課後,幾乎是剛剛傳回來,小靈靈一個猛撲,直砸得蘇卉險些喘不過氣來。
沒被主人接在懷裏,小靈靈彈到地上,她打了個滾兒急切道,“壞事啦。主人你的學生賀啟樓病危。”
“啥?”蘇卉驚異道,“什麽時候的事兒?你不能立即傳我過去?”
“剛剛完成他的臨時任務,三天之內不能再有了……而且除非主人你的身體受到威脅,不然上課過程不能打斷。”小靈靈也非常焦急,“主人您得保證您的學生在授課期間的性命安全……善終的那種不算。”
蘇卉沉默了一下,“就是要我氪金給他續命吧?”
小靈靈明顯氣勢不足,“是的。他現在血流不止,就快要流死了。”
那我還能怎麽辦?掏錢給賀啟樓交醫藥費吧。
在小靈靈的指點下,在商城裏給賀啟樓買了個售價一百塊的血瓶……對,就叫血瓶,商品說明也就一句話:看著小巧,實際裏麵有一個成~年~人的血液總量喲。
此時南安王府燈火通明,賀啟樓麵色慘白,看著自己正血流不止,劃開半條腿長傷口的腿,以及正額頭冒汗給他縫合的太醫,他心生明悟:這血流了這麽多,我還不覺得冷,也不覺得暈……姐姐,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紅樓裏麵的幾個王爺,其實蠻好記的,東西南北四王,最出名的是北靜王,之後稍微有點存在感的就是南安郡王,也就是收了探春做義女的那一家子,剩下兩王都是背景板。本文這西東這二位王爺也就是順帶一提的戲份。
忠順王是榮國府的政敵,派長府官上門追問蔣玉菡下落的那位。義忠王在本文中是廢太子,他家戲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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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女主身上這麽多課時費,就意味著她肯定有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那一天。而且這一天很近了哈哈哈。
又ps,我一直覺得原著裏榮府如果寶玉能尚主,真能留條喘息之路,不過尚主的寶玉也就不是寶玉了。本文裏賈史王薛四家各懷心思,不會像原著裏那樣賈家薛家都跟著王子騰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