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很快就起了滾燙的茶水回了屋，她把房門用腳一鉤, 轉頭就看見自家姑娘穿上了一身說書先生的長褂, 一枚驚堂木擺在桌上擺的穩穩正正, 桌上還放了一本書，書名兒倒是雅致，隻三個墨字——《紅樓夢》。

    “今兒個我說一段，雪雁說一段，還請大家多多支持，這回的故事說的正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一段癡男怨女的故事, 也是以我的親戚榮國府為主地圖展開的一係列恩恩怨怨。雪雁，拿張椅子坐過來。”黛玉一邊麻利的介紹, 一邊示意雪雁到她身邊坐下，她用神識打了個隔音罩, 這樣外邊就聽不到屋子裏的任何響聲了。黛玉最近入了遊戲坑，所以“地圖”、“副本”一類的詞兒用得也挺溜，她這麽說也是為了吸引愛玩遊戲的觀眾來收看, 順便增加經驗值——雖然她對這個東西已經不抱什麽指望了。

    “榮國府的故事？”雪雁來了興致,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你看你的, 我說我的。”黛玉一拍驚堂木, “此開卷第一回也……”她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一直說到甄家家破人亡, 最後半念半唱起了《好了歌》，唱得在座聽得各位心酸難忍，連彈幕都少了許多。

    雪雁聽了也有些不忍，眼中有了濕意跟惆悵, 這絲惆悵因為什麽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沒有說出口，反而一手把黛玉手中的《紅樓夢》拽了出來，一邊道：“姑娘你歇歇喝茶去，我來給神仙看官們念一段兒。”

    彈幕上·（並不是）眾神仙·吃瓜觀眾：……（冷漠臉jpg）

    雪雁的聲音相較於黛玉，少了一點冷眼旁觀的味道，多了一絲煙火氣，她雖然沒有經過專業播音課程的熏陶，卻也念的有模有樣，黛玉在一旁邊喝茶邊暗自點頭。這種念起書來毫不怯場且流利有趣的本事是雪雁的娘生前交給雪雁的，雪雁小時候就喜歡聽娘講故事給自己聽，不知不覺也就學會了如何講好一個故事。她念的是第二回與第三回，第二回念的時候還不那麽吃驚，待念到第三回時她手都情不自禁的顫抖了起來——這哪裏是故事，明明是預言好麽，這和她們經曆過的幾乎都吻合，除了寶玉摔玉的那段和去賈府的時間對不上，其他都是對的上的。

    “怎麽了，念不下去了？換我吧。”黛玉看她皺著眉頭，便想上去替換了她。

    “不用，我可以的，怎麽說我在神仙們麵前也不能輸了氣勢不是？”雪雁硬著頭皮笑道，穩住手指，翻下一頁，吞了口口水，又接著念：“第四回……”

    雪雁念著念著，就連屏幕前的觀眾都覺得不對勁兒了。尼瑪這很驚悚有木有，這和主播和她親戚經曆過的幾乎都一樣啊！這樣再仔細想想，主播很有可能生活在一本書裏啊！

    【孔吉吉】嗬嗬，原我們的主播和他們不是一個次元啊，怪不得打探不到主播那邊世界的信號和定位，尼瑪原來在一本書裏，找死老子了。（悲憤臉jpg）

    【就喜歡古風美少女】樓上你不是一個人，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咱們的主播大有來頭，前世居然是一顆仙草仙子，嗯，還是光合作用的那種，真是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光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玩笑玩笑）。

    【跟著勞拉開x-0047】古風少，你說的“光吸收二氧化碳、釋放氧氣”是什麽鬼啦，說問題都說不到點子上，我最討厭的那一句話是賈呆子的那句“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md，他見過的女人那麽多，還來調戲我們主播，還用這麽老套的搭訕方式，low到爆！

    【天涯芳草與一枝花】23333333，樓上別掐架了，就算這是世界原本的走向，現在經過主播不懈的努力，不也積攢了大量經驗值走上人參巔峰順便還把世界走向改變了，這才厲害！

    黛玉的目光在【天涯芳草與一枝花】上停留半晌，她雖然不能確認此人是公司派來監視的水軍還是直接就是公司的人，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她無時無刻不在被這個公司控製著。

    想到這裏，黛玉氣得暗中攥緊了拳頭，但她麵上一點不顯，反而笑吟吟的回話：“我厲害什麽，還是得感謝我這個直播軟件和大家的支持，要是沒有它和你們，我也不可能坐在這裏和大家這麽愉快的交談，指不定還得為自己的婚事發愁。”

    彈幕上一片23333劃過，黛玉心下稍安，又笑著說：“就算是生活在書裏又怎麽樣呢，你們瞧我，不照樣整日歡歡喜喜、自由自在的。你們也還不是一個個眼巴巴的等著看我的直播，緊著吐槽解悶兒？”她一攤手，歪著小腦袋，嬌俏無比，顯得可憐可愛，隻在“自由自在”上多咬了會子字眼兒。

    【老司機和隔壁老王是一對】雖然我心裏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主播你賣起萌來真是無人能敵，我敬你兩管鼻血！

    【gay裏gay氣的女漢子】樓上你別惡心了，趕緊擦擦去。主播女神偶爾賣一次萌真是難得的風景，不行，我要錄屏，誰也別跟我搶。

    【吃白煮雞蛋的劍客】樓上+1，已經截圖作為屏保。

    【鬥天鬥地鬥鬼神的女神】一打開師妹的房間就又看見有人在這裏虐狗，信不信我拿寶珠夯死你？（點一根煙認真嚴肅思考中/動圖jpg）

    【龜龜向前衝】二師姐別生氣別生氣，他們虐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最近我在尋覓伴侶，我不管了，長得次一點也要把自己嫁出去，5555555，狗糧已經把我喂撐著了，現在我精神上極度空虛，有意者可以私信我，我的qiqi號碼是1794538.加的時候說明一下原因事由就好了，有空常聯係哦！

    【搖曳的石頭】我去，龜靈你居然光明正大的征婚了，不行不行，我也要我也要，隻是我爭的是男寵，包吃包喝啥都包，隻要你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吃烤串你扒蒜，我睡床裏你睡床外……有意者私信我，免費幫你跨世界遊，不過來了就不能走了，空有皮囊、年輕貌美的小子們快來找我吧！

    ……

    黛玉看著彈幕除了嘴角隱隱抽搐以外，整張臉都僵掉了，但她心情卻挺不錯的，收掉了她默寫下來的《紅樓夢》，她又和眾人聊好一會兒天，這才關掉了直播。雪雁覺得今兒個見到的世麵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一時沒忍住拉著黛玉又聊了好一會子，從神仙問到世界，從八眼蜘蛛問到九尾白狐，問的黛玉額角冷汗津津，她以前怎麽沒覺得這個丫鬟好奇心這麽重呢？早知道……可惜，人生沒有後悔藥，既然選擇相信雪雁，那麽一切後果都要承擔下來，包括她如同機關槍的疑問句。

    正當雪雁和黛玉鬧著呢，房門卻被人輕輕叩響了，黛玉收了隔音罩，示意雪雁開門，卻沒想到立在門前的是她留在榮國府的紫鵑，紫鵑看開門的是雪雁，也就不好再去叫黛玉了，隻把老祖宗的吩咐都一並說了，說是明日大觀園集會，想著讓林姑娘一起跟著去湊湊熱鬧，順便賞景玩樂一番。雪雁看了看黛玉，黛玉一時間也不好拒絕，畢竟人家都到她院子裏來說了，那就是說她爹爹那邊已經點頭，黛玉一時也摸不準爹爹是個什麽想法，隻好也點下頭答應了。

    前腳紫鵑剛走，後腳黛玉便領了雪雁、春燕幾人去找林如海，問他具體是怎生安排的，為什麽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要讓她去大觀園。

    林如海歎了口氣，無奈道：“你外祖母拿你的母親來說嘴，我雖是不懼的，可萬一她鬧出個好歹來，還得賴在咱們的頭上，說我們父女倆不忠不孝，濺得一身泥點汙漬的，何苦來？為父知道這麽做委屈了你，但為父保證就此一回，此番過後，他榮國府也就別想再隨意蹦躂了。”

    “父親可是——”黛玉暗暗做了個向下壓的手勢，意味著“彈劾”。

    林如海點點頭，“就算我不做，別人也會做，皇上讓我暗地裏查榮、寧二府的賬，我自然查到了不少東西，看在最後一層情分上，有些我能壓的還是壓了，但有些壓不了的，也就隻能聽之任之了。”

    黛玉笑道：“那今次去過，往後，我便不用去我外祖母家了？”

    “不用去了。”林如海笑說，“你不是辦‘桃花詩社’麽，就讓你的那些姐妹手帕交到咱們府上來，一起吟詩作對，豈不更快活！管他那些規矩、戒律的，我的女兒就是要開開心心的！”

    “爹爹說的，很合女兒的心意！”黛玉和身後雪雁、春燕相視一笑，這一塊終於不用煩了。

    “對了，玉兒。爹爹還要和你說個事情。”林如海忽然收斂了臉上所有的笑容，嚴肅道：“你和西門公子的親事，恐怕有變。”

    黛玉絞著帕子的手指一下停住了，蹙起眉毛雙眼一眨不眨的望向爹爹：“怎麽回事？”

    “北靜太妃，有意把她的侄女兒介紹給西門公子，還想把你，指給北靜王爺。”沉默了好久，林如海才說道，“這是西門公子跟我說的，他現在住在城郊外，我昨日偶遇著他，他跟我說的。”

    “北靜太妃欺人太甚，想把好的全扒拉進自己鍋裏！也不看看——”雪雁火氣上頭，半句話沒講完就被黛玉喝止住了嘴，黛玉道：“我知道了，爹爹。這樣吧，下一次詩社聚會也叫上那位王府的侄女兒，大家一起聚聚，豈不更為熱鬧些？”

    林如海見女兒渾不在意、胸有成竹的模樣，一時間安下心來，道：“你有把握最好，那這件事爹爹先不插手，你先看著辦。辦不了，隨時找爹爹。”

    黛玉躬身行禮，離開林如海的庭院，回房的路上，腦子裏想的卻是：

    嗬嗬，敢動我的男友，北靜太妃和那個勞什子侄女你們給本姑娘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