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兄，我們天尊……真是你媳婦兒？！”憋了半天, 太陽帝君憋出這麽一句話。

    西門吹雪一聽有些不高興, 什麽叫“我們天尊”, 玉兒就算改了名字、換了身份也是他的玉兒！跟你有什麽關係？

    太陽帝君發覺空氣一下變得更冷了，以為是自己愛人生氣了，剛想安慰行業那個幾句，結果一轉頭，嗬，姮娥正在對清元擠眉弄眼, 比比劃劃，一點兒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太陽帝君：……

    所以我才是那個多餘的咯？

    太陽帝君還在思考這個至關重要的哲學問題, 西門吹雪卻放下了杯子，道：“玉兒。”

    清元一愣, 停頓了一下才應道：“嗯？”

    “沒什麽，隻是突然想叫你的名字。”西門吹雪道，“你最近過得好嗎？”

    他沒有問她的身份, 也沒有追問為什麽沒有去找他, 隻是問她過得好不好。

    清元看這個便宜夫君更加順眼了, 笑答：“我過得很好, 你呢？”

    “我？”西門吹雪看著她, 眼裏好似落滿了星星，喃喃道：“我也很好……”

    隻要你沒事，就好。

    在看見清元的一刹那，西門吹雪的目光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了。

    雖然清元的打扮和在凡界時有很大區別, 可是麵容卻變化不大。除了眉眼略略不同外，和黛玉完全就是一個人。

    西門吹雪又很多話想對清元說，可是話到嘴邊，他卻覺得不說也沒那麽重要了。

    夫妻不同於情侶，本為一體，又何分彼此？隻要看見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西門吹雪笑得開心，白亮的牙齒都露了出來，眼角起了幾道淺淺的皺褶。

    清元看著這樣的他，突然有些心煩意亂。

    騙子，明明不過二十多的模樣，兩鬢卻全白了，這也叫好麽？她在心裏腹誹著，一邊又用餘光看了眼打情罵俏的陰陽夫婦，把手裏的茶碗一放：“既然我和夫君團聚了，你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我們也不打攪你們夫婦，這便離開。”

    “不一起用完晚膳再走麽？”姮娥眨巴著眼睛望向清元。

    “不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夫妻也定有許多話要講，就不打擾了。”清元說完，又轉過頭對太陽帝君道：“以後小娥要是再跑去本尊那裏，本尊可就不會再把你這花兒般的娘子還給你了，可明白？”

    “小君，小君明白。”太陽帝君額角上直冒冷汗，忙不迭躬身應下。

    “嗯。”清元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西，哦不，是相公，我們走罷。”

    “好。”西門吹雪放下茶杯，看著清元走到自己身邊，二人肩並肩走出了殿門。

    “呼——嚇死我了，小娥，你下次不要去找天尊了好不好？她那個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啊！難道你一時惱羞成怒，就要謀殺親夫麽？”

    太陽帝君委屈巴巴的說，身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濕了個徹底。

    “那得看你表現！”姮娥冷哼一聲，抱起雙臂，“為了一個外人，把我晾在一邊兒晾了這麽久，一個字兒也不說還讓我擔驚受怕的，你自己說，該怎麽懲罰？”

    “呃，跪兩個時辰的搓衣板兒？”太陽帝君試探著問。

    姮娥挑眉“嗬”了一聲，毫不留情的背過臉去。

    “那，那就五個時辰！五個時辰！娘子，別生氣了好麽？為夫錯了！為夫這就去跪搓衣板兒，這就去！”

    太陽帝君跑得比星星還快，姮娥還沒轉過頭來，他已經把搓衣板兒找好了，“噗通”就是一跪。

    “說好了五個時辰，一秒都不許少！走，小曦，小金，咱們去吃好吃的！”姮娥看也沒看太陽帝君，抱著雙臂喊上幾個仙娥，抬腿就走，留下太陽帝君一個人跪在大殿裏獨自黯然神傷。

    然而姮娥沒出大殿口，就臉色一白，小腹一陣劇痛傳來，她暗道不好，那邊丫鬟小金也發現姮娥不對勁兒，一把托住主子姮娥仿佛溺水般的身子，大喊：“帝君，帝君，別跪著了，大事不好了！主子她好像要小產！”

    姮娥這句話沒聽完，就覺得眼前一陣發花，再然後，就沉入了黑色的世界中。

    昏迷前，姮娥想的是：還好夫君總歸沒惹上什麽麻煩，真是太好了，以後還得多管著他點兒，實在不行，就讓他跪搓衣板兒。

    那邊，離開鬱儀宮沒多久的清元剛想和便宜夫君搭話，突然皺起了眉頭，道：“你有沒有聞見一股血味兒？”

    西門吹雪嗅了嗅空氣的氣味，也蹙起了眉毛：“是有一股血味兒，好像是……鬱儀宮那邊的。”

    清元掐指一算，心中一沉，道：“不好，姮娥有難！我們要趕緊過去！再晚，她的性命恐怕都有危險！”

    雖然西門吹雪不大懂為什麽一位上仙流產還會有性命危機，但是聽清元說的那麽義正言辭，還是點點頭。清元看他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心中一樂，一把攥住了西門吹雪的一隻手，攥的緊緊的，“我要加快速度了，當心！”

    下一刻，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姮娥這個時候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雖然太陽帝君從她的眉心源源不斷給她輸送元氣，可是她的身子就像一個破了口子的牛皮袋子，無論再怎麽往裏灌都沒有沒有任何用處，更遑論她的下身還一直在滴滴答答的淌著血，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催著姮娥身殞道消。

    最為詭異的還不止這點，隨著姮娥的血流逝的越來越快，她的肚子漲的越來越高，從一點都不顯懷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即將生產的婦人，而隨著她的肚子越長越高，姮娥的臉色也白得愈發透明，仿佛下一刻就會碎成星辰，回歸沉寂。

    “小娥，小娥，你醒醒！振作起來！”太陽帝君眼睛通紅的像隻兔子，他試圖和姮娥沉睡的神魄聯絡，然而姮娥的世界一片混沌，好像已經離他而去了。

    想到這點，太陽帝君恨的一拳砸在了牆壁上，與粉塵一同落下的，還有他眼角的一滴淚水。

    姮娥有孕是他早就知道的，但是他一直以為姮娥和其他女仙一樣，稍微注意些就能平安誕下孩子，畢竟神不是人，沒有那麽嬌弱，因此除了要當父親的喜悅外，也就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他萬萬沒想到姮娥會……

    這個時候，鬱儀宮的大門被清元破開，清元剛想進宮，抬眼時卻被一陣極為刺目的霞光閃到了眼睛，待那霞光散去，清元一掐指節，歎道：“天命不可違也！”

    “何解？”西門吹雪問。

    清元卻不願再答，三步並作兩步進了殿中，不顧那些捧著熱水、器皿的仙侍們錯愕的眼神，冷酷道：“通通讓開，本尊要救人，耽誤了時間，你們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眾仙侍紛紛避讓開來，清元略施法術，直接到了姮娥那血氣撲鼻的床前，看了一眼跪坐在床上拉著姮娥的手的太陽帝君：“你再不放手，她就真的完了！”

    “天尊！”太陽帝君掙紮著抬起頭，雙目赤紅。

    清元卻沒有理他，直接道：“如今，小娥隻有一線生機，可是太陰星君的繼承者還在她的肚子裏，我隻能盡力而為。”

    “天尊，我要——”

    “閉嘴！！”

    太陽帝君還沒說話，就被清元一個刀削般的眼神瞪了回去：“早幹嘛去了？小娥都要死了，跑這裏來裝癡情？有多遠死多遠，別讓本尊看到你，現在，本尊要施法，你若是耽誤了時辰，小心本尊不顧情麵！”

    一邊說，一邊手上的法決不斷，那個在姮娥肚子裏的孩子快沒有時間了，她必須抓緊時機。幾乎是剛把姮娥的身體調整到一個適宜生產的狀態，清元便從袖子裏拿出一片千年參片，強硬的掰開姮娥的嘴巴，塞了進去，對著姮娥耳邊道：“你要是想看著你孩子和你一塊兒去那個世界，大可以這麽狠心！你丈夫還在一邊呢，你忍心看他獨自度過以後數萬個日日夜夜？”

    話音剛落，姮娥的胸膛便一陣劇烈起伏。

    “用力！”清元大聲道，姮娥胸口一緊，而後產道便打開了。

    清元自己不會接生，趕忙叫來婆子，婆子是月老的親戚，幾個法術一出，孩子的頭就看到了，可是眼看著姮娥這口氣就要下去，清元毫不留情的給了姮娥一個耳光：“用力！”

    姮娥下意識的吸了口氣，一使勁，孩子的半個身子出來了，產婆極有眼色，知道姮娥已經力氣全出，趕緊幾個法決打出，利索的讓孩子後半邊身子出了母體，抱出剛出生的嬰兒後，倒吊著就是兩巴掌，“叫你娘受了那麽大苦！打你！”

    “哇！哇！哇！”小女嬰哭得好不可憐，清元卻笑出了聲，可她笑容還未掛上顴骨，就凝在了嘴角邊：因為姮娥睜開了眼睛，伴隨著的，是姮娥開始變得透明的身體。

    “小娥！！！”太陽帝君發狂的要去抱床上的姮娥，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西門吹雪一把抓住了手。

    “你放開！”太陽帝君怒瞪他。

    “你要是貿然衝上去，你的妻子就真沒救了！天尊能救得了你的孩兒，就能讓你的妻子有活路！”西門吹雪皺著眉，看著麵前這個方寸大失的上神，眼裏沒有厭惡，隻有感同身受和悲憫。

    他們還真是相像啊，都是天之驕子，都是為愛而癡，都在愛人離開的時候，才真心知道對方在心裏的位置，然後用一遍遍血和淚的教訓去讓自己的心髒變得冷硬。

    還好，她還在。否則，他恐怕早就成了一個嗜殺成性的仙人了。

    想到這裏，西門吹雪把眼神又投向清元。

    加油，玉兒，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