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揚滿城市“找罵”。

    葫蘆不夠用, 他還特意種了一架子仙葫蘆。龍立地讓人給他帶的葫蘆種子屬於上界培育的新品水果葫蘆，長成後一個個還不到成人手掌長, 葫蘆肚圓潤可愛，似剔透黃玉, 顏值很高, 對紀揚來說肉質太厚, 不過抽幹水分煉製後, 除了每一個的容積小了點，用著也不錯。

    帶著這麽一串編了號的葫蘆，紀揚先同之前一樣，飛到人口密集的居民區等著。有合用的罵聲傳出窗外，或就在室外, 他就將通訊法器擲出錄音, 自己拿著葫蘆在稍後一點的地方收集還沒消散的聲音能量。

    但時間長點, 他難免聽到真撕得天昏地暗的，還有尺度過大的，當事人罵的響亮, 不覺得有什麽, 紀揚這個旁聽者反倒臊得慌。

    轉移陣地的過程中，紀揚發現了兩個好地方。

    一是學校，高中往上的。年紀小的學生, 顧及他們幼小的心靈，老師們教育時大多比較溫柔。對著高中生、本科生乃至研究生，當老師的恨鐵不成鋼的時候, 罵起來真是一個髒字不帶卻能產生汪洋恣肆的感覺，從過去到未來，從現實到理想，揪著一個小問題引經據典似信手拈來，拿著一個道理用不同的感歎詞不斷重複更不在話下。

    另一個是軍營。不管戰友間感情有多深，訓練時長官用罵的方式來激勵士兵好像是一種常規做法。軍人罵起來就簡單直接多了，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但氣勢彌補了一切。

    想到龍立地關於多做幾種口味的提議，兼之紀揚自己也想知道效果會有怎樣的不同，他將不同類型的聲音能量分開存放，回去做了個架子，一層放一個類型的葫蘆。

    畢嶺燁修煉中途出來看到，問他：“葫蘆上的數字組成什麽特殊編號嗎？”

    “不啊。”紀揚莫名其妙。

    “那怎麽放這麽亂？”

    亂嗎？不亂啊。紀揚轉頭看架子，葫蘆們大小一致，在隔板上整齊地排排站。他自覺平時做事還是挺有條理的。

    畢嶺燁看紀揚還一臉問號，親自上手給他把葫蘆重新整理了一遍，1、2、3、4、5，6、7、8、9、10……

    紀揚：“……”

    他自己再看看，居然也覺得現在更順眼了。

    “要做辣條了？”畢嶺燁問。他在紀揚這裏住了那麽多天，紀揚也沒特意瞞他，他早就知道紀揚做的靈食與眾不同在哪兒。紀揚是從市區回來的，收集什麽食材去了很好猜。

    這人還不走，紀揚怕他又想吃辣條，心裏覺得他現在的情況還不適宜吃這樣的東西，腦中想著這回要用什麽理由來拒絕。

    沒想到畢嶺燁緊接著道：“你不是不會罵人嘛，有了這麽多範例，正好多學學。”

    你以為是熟讀詩三百，不會做詩也會吟啊？

    紀揚？紀揚關上了廚房門，並設了一個隔音陣，用通訊法器播放錄好的音頻，一茬一茬收能。

    在外麵還好，一個人關在有限的空間裏重複聽罵人段落，洗腦功效真是杠杠的。

    紀揚一會兒把自己代入被罵的人，覺得自己鹹魚得愧對天地，恨不得馬上練兩套功法，再出去種幾十個山頭的樹，緊接著跑個十萬裏；一會兒又把自己代入罵人的人，體溫升高，血液沸騰，滿身緊迫，要有誰站他麵前，他能把人舉起來輪幾圈，逼對方趕快去做該做的事。

    做完計劃中的部分，時間還有他也馬上停下來，決定去陸得貴家，聽聽貓叫清清心。

    腦海裏回蕩著“都高三了還在夢遊！”、“那麽慢沒吃飯啊！”，紀揚用比平時快很多的速度到達陸得貴家門口，甚至都忘了提前打個招呼。

    這天是每周一天的休假日，陸得貴不用去銀鉤山，來開門時手裏還提著一條魚。

    “這是小沐送來的河魚，三個小家夥吃過一回小黑魚就惦記上了，這次沒有小黑魚就拿喬。”陸得貴口中抱怨，臉上笑得甘之如飴。

    他門前就是河，想要什麽河魚不過費點功夫，但送魚來是金沐的心意，紀揚家池塘裏現在也養著金沐送的魚。隻是因為紀揚的提醒，這段時間清楚明亮四個小姑娘吃小黑魚也吃的少了，三隻小貓當然不能經常嚐到。

    陸一、陸二、陸三跟在鏟屎官身後跑出來，一貓戴了一頂迷你博士帽，萌得犯規。

    它們越來越精，明白什麽東西更好，也明白誰的實力更強，誰對自己的容忍度更高，見到紀揚就乖得不行，好像前麵鬧脾氣的不是它們。

    有紀揚在場，陸得貴順利給三貓拍完一組新照片，一麵把照片編輯上傳，一麵道：“我準備學習ps，可以把長微博做的更好看一些。”

    紀揚看看陸得貴好像變寬鬆了的衣服，反思自己是不是給他加的任務太多了。“你是不是瘦了？不用那麽辛苦，現在已經不錯了。”

    “綠林之聲”微博號粉絲數已經破萬，除了植樹活動的效應，萌貓圖也起了不少作用，陸得貴清楚，總之沒他那毫無特色的文字什麽功勞。他是自願想做得更好點。

    “一點不辛苦，我都沒想到能不費力就減了肥。”陸得貴道。

    不辛苦是不可能的，大半時間在外麵跑，回屋還要修煉、伺候貓、研究微博，時間排得很滿，但陸得貴前所未有地充實，自己的進步也明顯可見。讓他回到過去那種狀態，他必定狂搖頭。

    紀揚麵前不用那麽多感謝，陸得貴再端了一大盤魚給三隻貓：“我變瘦有你們一半功勞，來，多吃點。”

    紀揚笑著搖頭，這種寵法，三貓不上天才怪。他趁著貓大王們被伺候舒服了，開始收集它們的聲音。

    陸得貴回到電腦前，翻看“銀鉤山喵老師講堂”主題的評論，越看越得意，哎呀，曾經他也是雲吸貓大軍中的一員，現在他可是有貓的人啊妖了。

    品味夠了，陸得貴開始到處瀏覽，學習別人的微博是怎麽經營的。十幾分鍾後，一條被多次轉發的微博進入他的視線。

    “仙長您來看，這說的是我們寶薈山。”陸得貴叫紀揚。

    “恒毅徒步秦陽：第三次走完寶薈山北線，結束穿越時正是朝陽初升，金色晨光中，孤峰絕壁突現坐佛身影，是山神歸來，還是有真仙留駐？”

    被後來轉發的人保留的“最右”這麽說：“我們隊長又文藝了，翻譯一下，寶薈山孤峰後壁出現了圖中景象，怎解？”

    照片有好幾張，遠景，近景，拍的都是一麵仿若刀砍劍劈而成的山壁，當中突兀地現出一個盤腿而坐的人形。

    評論裏說什麽的都有。

    “p得這麽假的圖也拿來問，下一題！”

    “以我p圖識圖的經驗，這不是p的，但以我作為地質學專業學生的經驗，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我現在很矛盾。”

    “仔細看大圖，人像似乎是凹進去的，每個部分厚度不同，看起來真實自然。這要是雕的，技術真好。”

    “離地這麽高，又接近山壁中心。孤峰後麵這片絕壁我知道，本來就蠻神奇震撼，再加上這個人像，哇！”

    “po主知道你為什麽被賣片的盯上了嗎？你太喜歡看沒有衣服的人了。”

    “這算什麽，我看到過更玄幻的。”

    “別人問a是什麽，你說你看到過b，你這種瞎bb的人就是討厭！”

    “這也能吵起來，服了。”

    “我隻關心為什麽到現在還沒人把照片拿走，發‘轉發這尊坐佛就有好運’？”

    ……

    紀揚看評論看得投入，一條微博下麵就有眾生百態，還挺有趣的。

    陸得貴把位子讓給他，站在邊上等著，憋不住問：“這就是孤峰吧？”

    其實他想問那是不是紀揚搞的，因為就他所知，目前寶薈山隻有紀揚有這樣的能力。

    紀揚不好意思道：“是孤峰北麵，我在那裏上網，忘記把痕跡擦掉了。”

    看來還是經驗不足，意識不夠，沒有時時繃緊仙界公務員那根弦。

    陸得貴眼裏放射\\出崇拜的光。上什麽網要坐到山體裏去啊？仙長不愧是仙長！

    ……

    北方一座香火鼎盛的大佛寺，後院僧房。

    “看看，真有神仙顯靈？”

    穿著僧衣的年輕男人劃拉手機上“凡俗”朋友發來的一組照片，嘴唇一撇，淡定回複：“佛在人心，亦在世間。”

    對方迅速調侃：“喲，有禪意！蘇南傾，我們以後是不是該叫你法師了？”

    法師是佛教界裏的高級學位稱號，但蘇南傾不會這麽說。

    “小僧不敢當，施主有誠心，小僧會為施主祈福。”

    還法師呢，主持都不讓他受戒。

    “還請施主告知小僧，此圖出自何處？”

    對麵換成了語音：“欸蘇南傾，我記得你是去廟裏待了兩年，不是去學了兩年古文。咱們學金融的，這麽說話我別扭！以你的名字，學言情劇說話我都沒那麽難受。”

    蘇南傾手指動得飛快：“少廢話，快說！”

    套到想要的，蘇南傾上網查了會兒資料，心裏就有了決定。他翻出電推剪，把剛長出來的一截兒頭毛推個幹淨，起身摸著光滑的頭皮往外走。

    長杞省，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