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一點了。

    蘇漫一點困意也沒有。

    她把客廳打掃了一遍, 垃圾袋用掉了三個。

    艾戈站在電腦桌前，用爪子敲擊著鍵盤, 它開口道：“機械鍵盤，比這台老式電腦還貴。你弟弟真的很喜歡打遊戲啊。”

    蘇漫也在翻他的東西, 不過，這間小屋子沒什麽特別，連一本跟學習有關的書都找不到。

    至於其他的臥室, 也是許久未住人。

    入秋的天氣, 房間裏還鋪著涼席。

    蘇漫從衣櫃裏抱出一床被褥, 一股黴氣，看來今晚隻能將就一夜。

    她住的那個小屋，除了床、書桌、衣櫃，其他什麽也沒有。

    連擺設都沒。

    看起來就是個荒廢的房間。

    李東升在客廳沉沉的睡去。

    艾戈問道：“……你怕不怕鬼？”

    蘇漫沉默了。

    怎麽說呢，她看過很多鬼片，並不會太害怕。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確沒有什麽特殊經曆……

    如果這部電影真的跟鬼怪有關, 這個老屋子……想想還是會覺得毛骨悚然。

    蘇漫一直開著燈。

    門虛掩著, 她靠著床頭翻看雜誌。

    到了淩晨兩點, 才靠在枕頭上想著稍微眯一會兒。

    小土龍就睡在床鋪裏麵，不知道是不是怕冷，它全身都用被褥裹著。

    但是被褥濕氣很重，蘇漫不願意用。

    睡著後，就覺得冷了。

    房間裏傳來了腳步聲，蘇漫微微睜開眼，發現是李東升。

    她故意裝睡。

    腳步聲停在自己麵前, 緊接著，一陣溫暖傳來。

    少年把被褥披在了她身上。

    這一舉動，讓蘇漫心中一暖。

    少年離開了。

    他還特地關上燈，帶上了房門。

    蘇漫睜開眼，拿起手機——淩晨三點四十五分。

    李東升才睡了多久啊，這就起床了？

    她翻了下身子，慢慢的坐起來。

    客廳傳來了電腦開機的聲音，蘇漫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大概是手癢想玩遊戲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沒聽到任何動靜。

    有點擔心，便假裝要去客廳喝水。

    推開門，客廳裏亮著一盞微弱的燈，少年坐在電腦前，臉色冷漠。

    他並沒有打遊戲。

    因為此時此刻，雙手是離開鍵盤的，一副頹廢的坐姿。

    幾乎是半躺在椅子上。

    蘇漫出來，他也沒有反應。

    她走到飲水機旁邊，倒了一杯水，喝了兩口。

    少年戴著耳機，一直盯著屏幕，應該是……看視頻？

    她朝著李東升走去。

    果然，屏幕裏不停閃現畫麵，竟然是恐怖片。

    鍵盤旁放著的手機，不停地閃爍，蘇漫可以看到微信提示。

    應該察覺到了蘇漫的視線，李東升將手覆蓋在手機上，不想讓她看。

    他依然沒有抬頭。

    完全把蘇漫視為空氣。

    但是想著他剛剛還把自己的薄毯給了蘇漫，那大概是唯一幹淨的。

    沒有什麽異樣。

    而且都四點了，鬼要出現應該早出現了？

    蘇漫便回屋睡覺。

    畢竟第二天還得上課，不對，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請假好了。

    蘇漫連請了三天的假。

    少年也看了三天的電影……

    好像，除了看電影他就沒做過別的事情。

    學校不去，訓練室也不去。

    他說不參加比賽，竟然是真的。

    這期間，ga戰隊的負責人還找上門來了，李東升不開門，最後是蘇漫去開的。

    了解到蘇漫的身份後，男人一直跟蘇漫說，讓她勸勸李東升。

    ga之前的上單要轉會了，現在隊伍特別缺人。

    李東升實力還是有的，就是沒什麽幹勁，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蘇漫表示自己會試試看。

    送走了男人後，她順便去買了點菜。

    廚房還能用。

    她就做了兩道簡單的菜，喊少年來吃飯。

    李東升大概沒想到她會做飯，愣了好久。

    他慢慢的走了過來，蘇漫把盛好的米飯放到了他麵前。

    他拿起筷子，緩緩地吃著。

    蘇漫一直盯著他的袖口，問道：“怎麽傷的？”

    少年沉默不語。

    他拒絕交流。

    吃完飯後，端著碗去了廚房，自己清洗。

    而後就回到了電腦前，繼續看視頻。

    因為長期睡眠不足，他眼眶發黑，嘴唇幾乎沒有血色，連原本好看的容顏都失去了色澤。

    重度宅。

    抗拒交流。

    沒精神。

    難道是生病了？

    蘇漫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抑鬱症。

    這時，小土龍忽然打開臥室的門，喊道：“漫漫——”

    因為少年就在客廳，有些話它不方便說。

    蘇漫剛好收拾完餐桌，她快步走了過去，關上門，兩人說起了悄悄話。

    “陳微妮給你發了短信，說是初中部又有一個女孩跳樓了。”

    “……”

    陳微妮，蘇漫的同桌，那個短發女生。

    很關心李東升的事情。

    這已經是第四個人了。

    警察介入調查，但是隻能從死者生前的日記判斷，是因為壓力太大而選擇輕生。

    蘇漫不得不把這些自殺的人跟李東升聯係在一起……

    任務的條件是，保護他。

    意思就是，不能讓他死。

    她想到了那不停地閃爍的微信訊息，還有少年刻意遮擋的手背。

    不行，她必須得調查清楚。

    “艾戈，把迷人精唇膏給我。”

    來電影之前，蘇漫把很多東西交給小土龍保管，她想到了穀雨上次送的禮物……

    艾戈將唇膏拿了出來，暖黃色的外殼，轉出來後，是淡淡的粉色。

    蘇漫聞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果香。

    她對著鏡子塗了一下，收起後，朝著客廳走去。

    李東升心理防線那麽重，平時又不說話，蘇漫再怎麽問也問不出結果。

    不如試試這個唇膏有沒有用……

    事實證明，很有用。

    自從她出現後，少年的神色就變得無比怪異，仿佛坐立難安。

    他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著一眼蘇漫，臉頰微微泛紅。

    蘇漫輕聲道：“我手機沒電了，可以把你的手機借我用用嗎？”

    少年連忙將手機雙手奉上：“可、可以！”

    蘇漫坐在沙發上，肆無忌憚的翻閱著他的手機。

    在此期間，李東升一直偷瞄她。

    這個唇膏用完之後會讓人短時間內魅力值滿分，所有看到ta的人都會被ta吸引。

    李東升也不清楚這種感覺，就覺得，他無法拒絕蘇漫的任何要求。

    因為時效很短，大概就十分鍾左右。

    蘇漫專注的查看他的微信，總算在群組裏發現了兩個字——死神。

    打開群聊，裏麵的內容觸目驚心。

    蘇漫驚愕的抬起頭，剛好撞上李東升的視線，他連忙側過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他這個樣子，完全就是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

    艾戈拽了拽蘇漫的衣角，提醒她唇膏的作用要消失了。

    蘇漫站起身，把手機換給他。

    轉身回了房間。

    又過了一會兒，李東升的理智慢慢恢複。

    對於之前“癡迷”的狀態，就如同失憶了一般。

    他什麽也想不起。

    隻是感覺很奇怪，看了眼手機，微信群閃爍。

    他喝了口水，躺在椅子上，用手按捏著鼻梁，睫毛微顫。

    “怎麽樣？查到什麽了嗎？”小土龍問道。

    蘇漫的臉色不太好，甚至有些生氣。

    她一直都以為李東升是被校園暴力欺負了，再或者遇到了邪門的事兒，直到今天看了微信……

    “我保護不了他。”蘇漫坐在床鋪上，她看到李東升的薄毯，眼神冷漠。

    他手腕上的傷口，都是他自己劃的，為了加入什麽“死神”微信組。

    知道那個死神是什麽嗎？

    一群中二病聚在一起，創建了一個什麽“死亡遊戲”，忽悠那些心事還不健全的中學生來玩。

    每天都要做一個任務，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最後一天的任務，是自殺。

    如果他是受害者就算了，可他竟然——

    蘇漫忽然想起學校那四個自殺的人，她握拳道：“係統出毛病了？我的任務，難道不是保護他們嗎？”

    怎麽反倒是保護起始作俑者？

    “要不……問問穀雨？”小土龍提醒道。

    蘇漫在輪回中，還可以跟隊員聯係。

    她沉默了一會兒，心知艾戈很需要藍心點數，便調整了一下心態。

    算了，也沒什麽好生氣的，又不真的是她弟弟……

    蘇漫見過太多生死，可是這種侵蝕小孩子的心智，誘使他們走上絕路——這種行徑，讓她想要把死神群組裏的人都送進監獄。

    自稱死神？

    把別人的生命當兒戲的人，就應該去見見真正的死神。

    蘇漫給穀雨發了一條信息，大概是詢問《死亡教室》這部電影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穀雨回了信息。

    小土龍湊了過來，它念道：“李東升，創建了一個以學校為囚牢的遊戲，在某次暑假培訓中，殺死了三十四名補課生。”

    頓了頓，小土龍感慨道：“你弟弟是殺人狂魔哎。”

    這絕對是心理有問題！

    蘇漫直接黑臉。

    所以說，這個微信群的死神組，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現在她遇見的李東升，是還未成長的小boss啊。

    “這任務太難了。”蘇漫無奈的歎了口氣。

    因為時間限製的問題，她可能等不到少年設下連環殺局。

    艾戈也想到了，它有點難過。

    蘇漫決定了離開了。

    她看著那張薄毯，拿起來，朝著客廳走去。

    但是，李東升並不在客廳。

    蘇漫聞到了一股飯香，從廚房那裏飄來。她把毯子放到沙發上，走了過去。

    少年正在下廚。

    他在做蛋炒飯，已經熟了。

    而蘇漫看到鍋台邊擺著兩個碗。

    兩個碗……

    蘇漫看向少年，他還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跟其他十六歲的男孩完全不同。

    這個年紀，不應該正是愛瘋愛玩的麽，他卻連遊戲都懶得打。

    誰能想到他以後會成為一個變態殺人狂……

    現在，卻還會給自己的姐姐做飯。

    從小父母離異，父親再娶後，基本不怎麽管他。

    按照電影的進度來看，蘇漫如果選擇放棄任務，那電影裏的她應該就是“死掉了”。

    如果說，李東升最後會變成一個“熊孩子”，那麽懲治熊孩子最好的辦法便是……

    蘇漫想到了一種可能，她默默地離開廚房。

    “要走了嗎？”小土龍問道。

    “不，我有一個想法。”蘇漫回到房間後，掏出了手機，選擇加入“死神”群組。

    她可以用掉輪回城三天的時間，來陪他玩一場遊戲。

    為什麽心軟了呢？

    明明知道是電影，自己現實世界中根本沒有弟弟。

    大概，是因為，少年做飯的身影，就好像是他對世間最後的留戀。

    光明與黑暗，有的時候，也許隻在一念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旭寶的小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