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除了遊客以外，四千城的土著大都在休憩, 或者忙於訓練。

    隻有一小撥能夠喝喝下午茶，跟朋友隨意聊天。

    林天瀾剛剛加入斷罪之翼, 也算是抱上了大腿，至少輪回中其他的隊友都會照看他。

    所以，他才有時間在旅館的大廳裏喝酒泡妞！——艾戈在心裏“哼”了一聲, 它雙手抱胸, 一臉不爽的盯著林天瀾。

    “你……你來了？”林天瀾站在蘇漫的麵前, 這個開頭語，真夠糟糕。

    蘇漫毫不避諱的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嗯，我來了。我來帶你回紅月。”

    曾經約定過的，隻要到達了高級，脫離原生隊伍, 就會加入紅月。

    所以, 她來了。

    林天瀾的表情有著微妙的變化, 他低頭，幽幽的長歎。

    “蘇漫，我現在已經加入了別的隊伍，不能跟你回紅月了。”

    蘇漫還未回話，小土龍就憤然道：“林天瀾！你這個騙子！”

    騙子！

    你明明答應過的！

    是你自己信誓旦旦答應的！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出爾反爾！

    林天瀾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他辯解道：“艾戈, 四千城很好，我舍不得離開。而且，斷罪之翼又是星級中有名的隊伍，大家都在努力突破五星，我跟著他們肯定會晉升得特別快。其實我也沒想到會有那麽多隊伍爭著要我……”

    “是呀！斷罪之翼資勢雄厚！哪是一個小小的紅月可以比的！”艾戈極盡挖苦的說道：“叛徒！我真是看錯你了！”

    就在之前，它還為林天瀾打包票，說他一定會言而有信。

    現在看來自己果然是太天真……

    輪回者的那些小心思比比皆是。

    雖說大家都這樣，可是這種事情真的遇到了，很傷人啊。

    蘇漫的心裏一定不好受吧……

    旅館的門口有不少遊客走過，偶爾有人看了看這邊，隻覺得是一對俊男美女站在門口，格外亮眼。

    這裏是斷罪之翼的地盤。

    男人好像是他們家新來的醫生，也算是運氣爆棚，加入了這麽強力的隊伍。

    女生麽……

    她的胸前還掛著身份牌，看來是其他城鎮的。

    聽完林天瀾的話，蘇漫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輕聲道：“這樣啊。”

    從看到林天瀾的名字出現在別的隊伍裏，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之所以過來，不過是想要聽他親口說。

    隻有他親口說了，她才會死心。

    “我知道了。”蘇漫向後退了一步，她抬起雙手，像四千城裏的其他人那樣，禮貌而又客氣的行禮：“打擾了。”

    四千城的人，最講究禮儀。

    林天瀾在四千城，她便入鄉隨俗。

    這裏，果然不像三千城那樣，到處都是風沙。

    相比之下，三千城果然粗陋。

    如果是她，她也不願意去那樣的地方。林天瀾的所作所為雖然傷到她了，但是，她能理解。

    不想去埋怨，亦不想去責怪。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選擇的路，既然道不同，便不相為謀。

    林天瀾也舉起了雙手，作揖回禮。

    曾經，他們一同經曆過生死，也無所顧忌嬉笑玩鬧。

    那個時候，誰也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般生疏的模樣。

    人情往來也開始變得一板一眼。

    旁觀的人隻覺得他們修養極好，誰能想到，這竟然就是傳說中的一刀兩斷。

    蘇漫身旁站著的小土龍，也咬了咬牙。

    它抬起手臂學著蘇漫的樣子，與他告別。

    ——再見了！

    永遠不見！

    蘇漫轉身離開。

    沒有過多的言語和留戀。

    事已至此，她要趕時間回去，準備明天的輪回。

    林天瀾站在旅館外麵，陽光微微刺眼。

    他從褲兜裏掏出了一根煙，放進嘴裏。

    另一隻手拿出了打火機。

    啪。

    啪。

    連按了兩下，都沒有打出火。

    隻是覺得這裏的空氣不太好，日頭太明亮，照得人眼前發黑。

    周圍的嘈雜聲令人心情煩躁。

    啪。

    第三下，打火機才總算冒出火來。他將嘴裏的煙點燃，慢慢的坐在了旅館外麵的台階上。

    一根煙，兩根煙……他一連抽了六根煙。

    地上全是煙頭。

    再抬頭的時候，蘇漫早就不見了。

    林天瀾看著街上的人群，神情恍惚。

    旅館裏的女孩等了n久，她跑出來，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台階上。

    “天瀾，你怎麽了？”

    她靠過來，看著地上的一堆煙頭，眼裏充滿了迷惑。

    很少看到他這樣啊。

    林天瀾笑了一下。

    和以往一樣，有點吊兒郎當，玩世不恭。

    好像女孩剛才看到的悲傷都是她的錯覺——林天瀾剛加入斷罪之翼，這個人人都想來的隊伍，他怎麽會不開心？

    女孩嬌蠻的嘟起嘴，抱住他的胳膊：“天瀾，再陪我聊聊天嘛！”

    林天瀾把玩著手裏的打火機，麵對女孩的撒嬌，他拍了拍她的肩頭。

    “回去吧。”

    “可是……”

    林天瀾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他的聲音清冷了不少。

    “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

    他有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笑得時候，連同著眼角的淚痣一起笑。

    沒有女人可以拒絕他的笑容。

    而不笑的時候，整張臉則冷清了不少。

    此時坐在旅館門外，一次次的撥弄打火機，麵帶疲憊。

    女孩雖然心生不滿，卻不敢抱怨。

    林天瀾在四千城很受歡迎，她好不容易才來到他身邊，可不能讓他討厭。

    她走之後，林天瀾也一個人坐著。

    到了傍晚，街上的人明顯變少。

    斷罪之翼有人從訓練場回來，經過林天瀾的時候也隻是看了他一眼。

    夜幕降臨，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有人來到了他的麵前。

    林天瀾沒有抬頭，隻是問道：“走了嗎？”

    “嗯，走了。”

    來的人坐到了他的身旁。

    旅館裏，大家都在喝酒打牌，好生熱鬧。隻有他自己坐在這裏，像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青年人穿著戲服，手裏拿著一把折扇。

    他是之前旅館的老板，和林天瀾私交不錯。

    他問道：“為什麽不跟她說實話？”

    從《達克尼斯》回來之後，林天瀾每次提到蘇漫和紅月都眉飛色舞。

    青年老板不是瞎子，他看得出來，林天瀾有多喜歡紅月。

    難道林天瀾不知道嗎，蘇漫一旦接受了他的理由，離開四千城——他們之間便再無任何瓜葛。

    就算是去不了紅月，也還是可以做朋友。

    為什麽要故意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

    到最後，連陌生人都不如。

    他不能送蘇漫，身為好朋友，青年老板就代替他去送。

    蘇漫在列車站坐了一下午。

    期間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

    可是青年老板卻覺得，她在等。

    她在等什麽？

    等林天瀾的出現？

    列車一班接著一班，直到最後一輛，再不坐今天就回不去三千城了。

    蘇漫站起身的時候，和身旁的小土龍說話，眼裏是暖暖的笑容。

    仿佛之前那個一直在等待的人，不是她。

    而青年老板卻直到，她是真的想開了。

    放下了。

    便不會再回頭。

    有人出來讓林天瀾進去喝酒，林天瀾擺擺手。

    他便把兩瓶酒放到了地上。

    林天瀾拿起其中一瓶，往嘴裏罐去。

    青年老板默默地看著他，他的臉上還上了一半的舞台妝，本來今晚有戲曲演出，也臨時取消。

    “碦——”林天瀾驀地閉緊眼，五官都皺到了一起，“好辣……”

    好辣啊。

    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你說，三千城今晚的月亮是不是也這麽圓？”

    青年老板沉默了許久。

    他開口道：“據我所知，三千城沒有月亮。”

    那裏風沙太重，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月亮。

    蘇漫坐在列車上前往三千城，人很少。

    她吃著乘務員送來的水果沙拉，一臉的滿足。

    小土龍看了又看，它還是不放心的問道：“漫漫，你還好嗎？”

    “我很好啊！”蘇漫笑了一下。

    “可是……”

    傍晚的時候，在車站的時候，不是難過的快哭了？

    蘇漫咬了咬叉子，她若無其事的教育道：“艾戈，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們不能事事都計較。再說了，雖然今天我們失去了一個很好的隊友，但是林天瀾不來，還會有其他人啊。這種事情要看緣分的嘛，紅月反正一直在這裏，有緣人一定會來加入。”

    “更何況——”蘇漫停頓了一下，她微微笑道：“不是還有穀雨嘛！”

    不管誰來誰走，隻要他在就好啦。

    其他人都沒有他重要。

    艾戈愣了一下，很快，它側過頭，假裝打電話——“喂？妖妖靈嗎？我要報警！這裏有人虐待小動物！”

    “你又不是狗。”蘇漫吐槽道。

    “那當然啦，我是龍！遠古巨龍！”

    列車上充滿了笑聲，而蘇漫的話，一字不差穀雨全都聽到了。

    艾戈本來就是主係統的一部分，它的所見所聞，隻要穀雨想要他都會聽到看到。

    ——不是還有穀雨嘛！

    三千城，晚上的車站，空無一人。

    隻有穀雨站在列車入口處，默默地等候。

    蘇漫去四千城了，回來的太晚，他不放心。

    列車進站後，下車的也隻有蘇漫一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穀雨的身影，連忙小跑著來到他麵前。

    晚上的氣溫有點冷，穀雨將之前就準備好的圍巾掛到了她的脖子上。

    紅色的圍巾毛茸茸的，蘇漫將它繞了兩圈，一股無法言說的溫暖襲來，將她整個人都溫柔的包裹。

    “歡迎回來。”穀雨開口道。

    蘇漫早就接受林天瀾不會加入紅月的事實。

    也已經消化掉了這份負麵情緒。

    但是在夜晚寒冷的站台，穀雨居然在等著自己。

    他這一聲“歡迎回來”，讓她的鼻子一酸。

    ——真好。

    她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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