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陽駕了一夜的馬車。

    等到太陽緩緩升起, 他和穀雨換了班。當然，小土龍也跟了過去。

    這一次的野外路線很長, 中途隻有喝茶的草棚，沒有客棧。

    蘇漫睡了一會兒，覺得肚子很沉。

    睜開眼，看到小豆丁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旁, 雙手抱著她。

    馬車簡陋, 坐了一夜腰酸背痛。

    蘇漫便想到外麵透透氣。

    她輕輕地將小豆丁雙手拉開，這一細微的動作讓易千陽睜開眼。

    蘇漫衝他笑了一下。

    她把小豆丁塞給了他。

    易千陽沒有猶豫就抱了過來，他和小豆丁可謂很熟悉了, 平時也經常帶著他。

    不過自從穀雨來了之後，小豆丁就沒那麽黏他了。

    唐詩詩還在睡覺。

    蘇漫小心翼翼的從她身旁走過, 鑽出了馬車。

    掀開簾子, 空氣格外新鮮。

    她站在外麵，做了一次深呼吸，看著初升的朝陽溫暖而明亮。

    周圍是鬱鬱蔥蔥的樹林, 偶爾能看到幾隻新奇的小動物, 聽說, 有些無害的妖獸會如同野兔一般在林間自由活動。

    艾戈還是很困。

    它一邊看路, 一邊打盹兒。頭一下一下的耷拉著, 昨天晚上小豆丁做夢一直蹬腿, 踹得他根本睡不著。

    但是易千陽換班的時候把它也喊上了。

    大概是覺得穀雨有眼疾，不方便駕車。

    小土龍也沒有拒絕。

    但實在耐不住困，感覺馬上就要睡過去。

    蘇漫輕聲道：“艾戈, 你進去睡吧，我來。”

    “唔？”小土龍回頭，就看到蘇漫出來了。

    它露出了開心的神色：“好呀！”

    它要困死嚕，既然漫漫出來了，那它就能回去好好睡一覺。

    蘇漫幫它掀開了簾子。

    小土龍拖著圓滾滾的身體走了進去，它看到被易千陽抱在懷裏的小豆丁，特地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

    蘇漫放下車簾。

    她坐在之前艾戈坐得地方，旁邊就是穀雨。

    他正拉著馬韁，車子不疾不徐的在林間奔跑。

    蘇漫掏出了一點幹糧，她往嘴裏塞去，麵做的餅，有點硬。

    還有一點點香氣。

    不算好吃，但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它填飽肚子。

    畢竟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估計還得連續趕路好幾天才能抵達下一個城鎮。

    那就是離鏡域最近的地方了。

    城鎮很大，隻是人煙稀少。

    可能因為離妖族太近，兩界大戰，會直接波及到無辜的百姓。

    所以很快人不願意在這裏安家。

    蘇漫記得那座城鎮叫什麽來著……她一邊咬著幹糧，一邊掏出了地圖，上麵她有格外的標注。

    梵城。

    蘇漫在心裏默念這兩個字。

    清晨的風吹動樹林，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蘇漫的心裏沒由來覺得愉悅。

    雖然昨晚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份不太妙，但是馬車依舊在朝著前方駛去。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穀雨，你怎麽辦？”

    如果她是反派，可穀雨是神靈啊！

    他麵色蒼白，唇淡如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靈的關係，多了幾分空靈的氣質。

    青色衣袍，說不出的儒雅尊貴。

    即使是坐在簡陋的馬車外，也像個不染俗世的仙者——咦，不對，他本來就是神。

    聽到蘇漫的疑惑，穀雨開口道：“估計是反叛的神靈。”

    穀雨是紅月小隊的成員，榜單記錄在冊。

    這次輪回既然是屬於小隊之間的爭鬥，那麽穀雨無論角色拿到了什麽，最終都會淪落成反派。

    說起來，他一直沒有提自己的身份。

    蘇漫倒越發的好奇。

    “你……到底是什麽神呀？”

    “……”

    蘇漫吃完了小半塊幹糧，她時不時看穀雨一眼，感覺他神秘兮兮。

    過了好半晌，穀雨才開口道：“不是每一個神靈都有正式品級。一開始的時候，很多無品級的小神靈會被自由分配。”

    這種情況下，很多奇奇怪怪的神靈的名號，就會冒出來。

    世界之大，除了那些能讓世人記住並且信服的神位以外，其他的小神靈可能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聽說過。

    “在上界，有以世俗命名的神居。為了方便記錄，神靈的品階會定位他所分配到的住處。”

    蘇漫似乎聽明白了，她眨了眨眼睛，問道：“所以，你被分配道了……？”

    穀雨將頭轉向了另一邊，聲音壓得很低：“……癸水。”

    呃……蘇漫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點頭道：“鬼水神？很……奇特的名字啊。”

    為什麽穀雨不願意提及呢？

    穀雨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我去的時候，房子都被搶光了，隻留下這個。”

    有許多神名不雅不痞，也有一些相當接地氣。

    但是這個……實在是，穀雨都想不明白，人世間怎麽還需要這種神？

    蘇漫見穀雨不說話，她又仔細想了下，才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鬼水，是癸水！

    天癸水至，月經初潮的別名。

    “噗嗤。”蘇漫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姨媽神啊。

    聽到蘇漫的笑聲後，穀雨身體一僵，他微微握緊了繩子，道：“不許告訴其他人。”

    “是是是，我一定不說。”蘇漫連連保證。

    但是她又忍不住八卦道：“那你的作用是什麽？可以解決姨媽痛嗎？”

    “……”

    “月經不調是不是也能找你？不孕不育呢？”

    “……蘇漫！”

    “哈哈哈哈哈……”

    蘇漫現在在穀雨的麵前，越來越沒個正形。她已經完全不怕他了。

    不過，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穀雨，我好像已經很久沒來生理期了。”

    有多久？蘇漫幾乎已經想不起來，好像自從進入主神空間開始，大姨媽就再也沒有光顧她。

    但是她的身體還是很好啊，一點異樣都沒有。

    這是比較私密的問題，她一直都藏在心裏，沒有問任何人。

    好吧，主要是平時任務緊張，輪回結束又要麵對各種訓練，蘇漫一時之間還真的忘了。

    要不是今天提到這方麵，她還真想不起來。

    “輪回城裏不是有醫院嗎？”穀雨說道。

    這種事情，直接問醫生就好。

    蘇漫歎了一聲，道：“三千城那醫院都荒廢好久了，我去過，根本沒人。早知道去四千城的時候順便去看看醫生，不對比真是不知道，四千城美如天堂。”

    三千城就破爛來形容都不為過。

    “四千城輪回者眾多，每個隊伍每個月都要上交一部分藍心點數用於城鎮建設，久而久之那裏的環境自然很好。”

    “照你這麽說，如果三千城的輪回者們也能把額外的藍心點數用於城鎮建設，那以後的三千城會脫胎換骨嗎？”

    “隻要點數充足，就可以。”

    “這樣啊！”

    聽到這個消息，蘇漫還挺開心的。

    她第一次去四千城肯定震驚於它的景象。

    但是，紅月屬於三千城，隻要她在紅月一天，就不可能離開這裏。

    而且她已經在三千城住習慣了。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

    看來藍心點數真的是個好東西，以後一定要多做特殊任務，賺取足夠的點數來改善三千城的環境！

    這可是個大動作……

    要是可以的話，她一定想辦法拉上其他隊伍一起！

    畢竟城鎮建設，人人有責！

    唔，話題跑遠了。

    其實她還是好奇生理期的事情。

    “是不是所有女性輪回者的情況都跟我一樣？”

    她不是特例吧？

    “嗯。”穀雨應道：“輪回者們在進入主神空間的那一刻，身體就已經做了調整。”

    為了能更好的吸收超能力，女輪回者們都不會再受到生理期的困擾。

    蘇漫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原來，當輪回者還有這種好處。

    她可是每次來大姨媽都會痛的死去活來，但是還是很喜歡吃冰激淩的那種“自作自受”的人啊。

    “那懷孕呢？”蘇漫趕緊問道。

    “一切正常。”

    “還是十個月嗎？”

    “……是的。”

    這是大自然的規律，人類再怎麽進化，繁衍後代的特性也不會改變。

    蘇漫一不留神就和穀雨聊了這麽多。

    陽光也變得炙熱。

    前方就出了樹林，到了平野之後日頭更盛。

    蘇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這天熱的有點發昏啊。

    穀雨開口道：“讓艾戈出來。”

    “好的。”

    蘇漫沒有多說什麽，她起身鑽進了馬車。

    沒過一會兒，艾戈就打著哈欠爬了出來。它坐在外麵，看著一望無際的荒野。

    這還得走多久啊。

    行了一夜，馬兒也累了。

    穀雨找到一個小村落停下。像農家借了點嫩草和水。

    易千陽補充了幾個小時的體力，他很快下車，和穀雨一起做這些。

    從這裏到樊城還需要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馬會受不了。

    於是，他們決定在這裏休息一天。

    小村落很窮，不少人都搬到了省城去，留下了好多空房子。

    目前守在這裏的也就一些孤寡老人，和實在是窮的沒路費的農戶。

    村長把他們安頓在一戶人家。

    裏麵沒有糧食，但有一口井，井水幹淨甜美。

    房子裏隻有木床，沒任何被褥。

    但對於困得要死的蘇漫來說，有床就夠了。

    她幾乎倒頭就睡。

    唐詩詩和她躺在一張木床上，一路的顛簸根本睡不好覺，現在才總算踏實。

    易千陽趁著這會兒功夫把小村落繞了一圈。

    回來後，他喝了口井水道：“目前還有十二戶人家，離得都很近。村長就住在路口，一切都很普通，沒什麽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

    頓了頓，易千陽一臉疑惑的說道：“我總覺得這群人很奇怪，但一時之間又說不上哪裏奇怪……看來是我多慮了。”

    破落的村莊，留守的農戶，都是一些老弱病殘。

    穀雨卻開口道：“他們的腳底下，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