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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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疾已經很久沒有體味過這種久違的興奮。
從前他還能幹他的事業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是個天生工作狂。是什麽能讓他玩命幹活?內在動機既不是賬上的錢和能用錢變現的物質和人,也不是責任感,更不是政治覺悟、人生野心。
說白了就是“刺激”——事業上的刺激能讓他得到更飽滿的生**驗。
他的工作性質,行外人喜歡拿賭博作比,其實本質上還是稍有不同的。
一則賭徒總有閉眼押大小的時候,他從來萬事先拚嗅覺,再拚膽量——嗅到味兒了,得辨辨那是什麽味兒再行動——他的鼻子和眼睛靠的是直覺,又不是直覺——因為他深信直覺的本質就是經驗的凝練。
二則人賭博時,從不預見自己的失敗,否則就不敢下最大的籌碼。但吳疾喜歡在做任何決定之前,把自己成功後的牛逼閃電和失敗後的絕境一起預演好。
在做沒後路的事之前,能確定失敗後哪怕慘成狗也不會後悔,這膽量才算是膽量。
他快速消化過光頭的話,幾秒內就決定這車能上——以光頭的老實,說是強,那就是真強。能唯我獨尊七日,事後還不會七竅流血爆體而亡,已經很不錯了。假使這世上真有能一夜之間跳級變成絕頂高手、還沒有時限的法門,那平常人還苦練武功幹蛋?
說是七日高手,其實前後滿打滿算總共大半個月。古代人興用七七之數,很科學!這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做很多事了。
如果給了他這三個七天,他還半路夭折,那也是注定他該著,死得不冤。
吳疾閃念裏想過一遭,立刻不再追問,畢竟他現在是真的小白,再和光頭聊一聊武功原理、天文地理、你哪個門派的、你到底是不是和尚、我想修仙去哪拜師,那時間就嫌長了,興光園的下人還不嚇得篩糠?反正光頭人就在薛府,可以改天再問。所以他幹脆道:“就這麽辦。”
素蟾應聲道:“好。小檀越,注意了。”
吳疾想象力有限,原本腦子裏轉的是電視劇裏大俠以手抵背、傳個功力、腦袋冒煙的情景,又或是耳提麵命、給一套心法之類,結果兩者都不是。
就見這臨水而立的光頭,微微垂了眼、眸光驟沉,方才與吳疾說話時那點鮮活氣盡去,又像是鵬鶘樓上初見時那個無愛無憎的世外人了;
他並著食中二指,抬起手,在額間驟然殷紅如焰的朱砂痣上微微一點,一身如雲衣衫無風而動,足下水麵倏地泛開一圈漣漪——
這輕輕一點罷了,他回過手,雙指銜著一抹朱色,徐徐印在吳疾額頭正中。
……
常有文學作品裏愛比喻“心弦”長、“心弦”短的,可人心裏真長著弦嗎?
吳疾隻知道,他心髒裏仿佛真有一根弦,隨著這微涼的一指,嗡地一聲,震開了他的胸口。
他臉上驚訝的神色還來不及收,腦中的意識就一瞬間死了,整個人直直地向後倒去。
他方才還鮮活的雙眼,仿佛也一瞬間跟著死了,瞳仁潰散成一汪黑潭。
這感覺有些熟悉。
吳疾掙紮在一線靈光裏,突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不是他那時“死後”,無根無萍地漂浮著的感覺嗎?
這念頭一起,一陣突如其來的沒頂劇痛,猛地紮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
沒有傳功,沒有麵授機宜,什麽都沒有。
所謂的七日武功,原是不用學的,說通俗點……大概是暴力灌進去的。
吳疾頭一次悔恨起自己又“活過來”這件事。
他為什麽沒有在那時隨心而動,幹脆被光頭一指戳死呢?
……他似乎真的看到了火。
——那是一星炎熱紅線,從他頂門天靈貫入,一瞬綻放開來,猙獰洶湧地灌入每一根血管、直達他身上所有能感知痛苦的神經,就像是一株狂暴的植物紮下了瘋長的根,又一瞬間將所到之處都焚毀,再新生、再焚毀。
吳疾的身體裏當然沒有長出第三隻眼睛,但他就是“看”得到這一切,還被迫在這殺人的疼裏記住這火從哪裏來、往哪裏去,何時快些、何時慢些。
吳疾在劇痛中總算了悟:
……那不是血管,而是所謂的“經脈”。
原來人真有“經脈”這東西。
每一處被炙熱紅線貫通、點亮的經脈,都給吳疾帶來前所未有的疼痛。
疼痛是人類的自我保護機製,它是對危險的示警。那要是疼過界了呢?總算大腦還有保險絲,能讓你暈倒。
但吳疾無法暈倒,因為他本就不是“醒著”的。
他在自己的識海裏,而他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就是他要達到目的所必須學習的,所以他也必須清醒。
他感覺到自己就像一團被扔進了攪拌機裏的棉花,四分五裂過後再拚合好重新扔一次,周而複始。他有幸得見在疼痛一事上,竟然還有這種未知的領域——太疼了,他的思維像在被鐵錘鑿,這疼痛狂躁不講道理,刀砍、斧劈、刮骨、揭皮、小腳趾磕到茶幾,他能想到的花樣尚不足形容這疼痛萬一!
他疼得想咆哮、想尖叫,可這是他的意識,意識沒有聲帶;他想破壞、想借由發泄氣力而轉嫁疼痛,可意識也同樣沒有手和腳。
這可怕的疼痛裏還有更可怕的癢,就像千萬隻螞蟻簌簌爬過皮膚、又用注入了毒素的牙咬下去似的,癢得甚至比疼還能殺人——那是他被打碎又重鑄的經脈愈合所來帶的癢——傷口愈合當然癢,可他卻是在一瞬之間受傷了千萬次、又愈合了千萬次,將這種癢濃縮在極其有限的時間裏,每一秒都像是他的大限。
吳疾終於明白光頭那句“忍不得就不要苦捱”是什麽意思了。
這得是多畜生才能捱得過去?
這個光頭為什麽能說得那麽輕鬆?
吳疾在疼痛中歇斯底裏地想著。
他不得不忍耐,因為他得到的不僅僅是一口真力、一副全新的身體,還有一種嶄新的知識體係。
——流淌在經脈裏的紅線不斷擴散,每到一處就點燃一處,終於將整一副筋脈都點亮,以吳疾的視角看來,就像一株詭異的、枝杈血紅的樹。而這枝蔓重重的“樹”上又結出了“果”,大大小小的紅色氣團從“樹枝”的分岔處和“樹梢”上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攪動著吳疾的五髒六腑,就像是一個個高速旋轉的小型渦輪刀葉扇,把他的身體連同理智絞得粉碎。
吳疾在瘋狂中又遲滯地看懂了,那一個個正在攪動他血肉的氣團並不是什麽果實,而是他體內正在被充能的穴點,在隱晦地為他展示一種新力量的運行脈絡。
而就在他了悟的一瞬間,他眼前又浮現出一股股幻象,那是無數駁雜的武功招式,一一印入他的腦海。
吳疾又有了新發現:人在度秒如年的疼痛中,竟然真的騙過自我對時間的功能性感知,讓他能輕易地看清每一道眼前的浮光掠影。時間變得似乎極慢,這一招似乎在他眼前停留了一萬年,才演起了下一招——他竟然也都在疼痛的刺激下記住了。
在許多許多個“一萬年”後,他體內的火終於溫馴下來,汩汩地匯入一團氤氳的明亮氣團裏。
吳疾本能地想,這大概是氣海。
……不打問號,因為他疼得連疑惑的情緒都欠奉。
遠遠看去,星星點點的穴位、忽明忽暗的經脈、緩慢輪轉的氣海,神似一方微觀的宇宙。
……
薛暮凝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
她床邊守著的丫鬟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小娘子總算醒了!小娘子,你看看我,你看得到我麽?你聽得到我麽?”
床上的女孩,鬢發濕透,一縷縷貼在額前,睜開的雙眼沒有焦距,模樣青白得有些駭人。當然,平常人隻是駭人,她這駭人是美的一種,她這病態也是美的一種。
吳疾的意識這時才姍姍來遲的甦醒,重新接管了這具疼得失了魂的身體。動一動指尖,發覺那疼痛帶來的絕望和憤怒還殘留在意識裏,身體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沒有任何不適,別說痛了,頂多隻有一點點久臥後肌肉的鬆弛感。
他胸口陡然生出一股絕境過後又複生的顫栗。這算是“忍過來”了嗎?
……牛逼啊。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麽邪門的武功大魔法——
這光頭還真不是吃素的啊!
就是有點三棍子打不出一悶屁來,前頭怎麽也不預告一下傳功是這麽個傳法?點一指人就死一回,這可不是小事啊。
耳邊那丫鬟還在嚶嚶地喚他,吳疾這才舍得看她一眼。這小丫鬟正是幾年前他使詐上捕星台,被他騙去傻乎乎的拿披風的那一位。也不知道這小女孩是不是合該倒黴,這兩回他有點動作,都輪到了她值班。
吳疾疲憊地截斷她一疊聲的詢問:“好了,我沒事。”
小丫鬟愣了一下,忙捂住嘴巴,小小地又叫了一聲,“小……小娘子可有什麽不適?”
吳疾剛要說沒有,忽然覺出不對。他環視四周,皺起眉:“這是哪裏?”
這個房間,與薛暮凝那布置得嬌嬌弱弱的“閨房”全然不同。月白天青的床帳席褥,一方同色香爐絮絮冒著輕煙,其味遠不似女人香那樣香甜沁人,反倒是似有若無、清中帶苦。窗欄、門扇雕畫的是威風的走獸,牆上掛的是寶劍寶刀,多寶格上放的是麒麟金犼,沒有一處能顯現出一點女人的品味。
小丫鬟臉色一白,話也說不順溜了,慌忙道:“這,這是……”
未待她“是”出個囫圇答案,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青袍銀綬、頭戴玉冠的少年手把著門扇,動作急了些,又想不著痕跡掩飾那點急。小丫鬟見了,忙迎上去,期期艾艾道:“大公子……”
鳳目薄唇、身子頎長的少年,人半掩在門扉的陰影裏,眼風幽幽地落在吳疾的身上。
——居然是薛元顧。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熬夜了,今天困得寫不出一個字。我再也不修仙了,痛苦如雞……
慶祝今天頭回上鞭腿,也是為了胖胖們留言的愛,懶糖我狂喜亂舞地更了個新。
下一次更新依舊隔日,啵嘰胖胖們
嗨呀!我咋覺得薛元顧也有點萌,我萌點一定歪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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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覺得我絕對是吸票子體質!不然你們怎麽這麽愛我!驕傲的挺起我的胸膛!自滿地彈起我的冬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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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蟹諸位霸王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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