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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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同談妥過後,陸鬱派人租了棟辦公樓,搭起了班子,淮城那邊的助手也都來了,正是開工的時候。

    陸鬱不緊不慢地將工作都吩咐好了,似乎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頭,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去看房子,親自挑選了幾個小區,都是不太合宜身份的中檔類,以安全為重。最後選定了兩套精裝過的一室一廳小戶型,恰好是對麵,離得很近,開門抬頭就能見麵。

    他用鑰匙開了左邊那套的房子,這一套才重新精心軟裝過,色調以柔軟清新為主,每一件家具都價格不菲,整套房子的效果很好,瞧起來頗為可愛,讓人心情愉快。陸鬱似乎很滿意,問一旁的助理,“這房子好不好?”

    陸鬱的心思深沉,李程光原來就不太明白,後來到了寧津,就更捉摸不透了。隻好瞅著陸鬱的臉色,硬著頭皮揣測他的心意回答,“您看上的房子,當然是很好的。”

    陸鬱點了點頭,“我也這麽覺得,很合適。”他的話一頓,將另一把鑰匙撂在桌子上,清脆的一聲,“你把我的東西搬到隔壁那間去。”

    這是怎麽回事?

    李程光好半天才幹巴巴地應了下來,問:“您不過去看看那間嗎?”

    陸鬱眉目低斂,似乎是流連地看了裏頭一眼才踏出了門檻,“不必了,其餘的你看著辦吧。”

    才出了小區,陸鬱就接到一個電話,是那位陳局長的。

    他看了一眼手下才整理出來的名單,說:“陸先生,這次抓的人裏頭,有您說的那個人。”

    陸鬱一怔,十指抓緊了手機外殼,指節幾乎勒出了青白,他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平常有十分的克製,也抑製不住此時的心情。

    “掉頭,去明安警局。”

    掛斷電話後,陸鬱低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李程光微微轉過頭,瞧見令自己愕然的一幕,自家老板抬著下巴照著模糊的車窗,稍稍整理了一下領帶。

    簡直就像,像是迫不及待要去見情人的年輕小夥子一般。

    人的本能都是一致的,陸鬱也是人,他知道今天不能和裴向雀見麵,可還是忍不住。

    不過三十分鍾,陸鬱的車就停在了警局的一個隱蔽的入口。陳局長派了個心腹去接了兩人進來,單獨安排了個房間,裏頭有一塊顯示屏,連著裴向雀在的小房間的監視器。

    陳局長的那個心腹能言善道,一路上把情況都講了,這件事也算是辦的妥妥當當,沒有半點差錯。

    陸鬱一進房間,目光就落在了那塊不大的顯示屏上。那個房間裏擠滿了工程隊裏的工人,裴向雀的個子不大,身材瘦弱,縮在牆角,在模糊不清的監視器裏幾乎是瞧不清的。陸鬱走近了一些,指尖點在顯示屏上,僅僅是一個指頭的大小,都足夠遮住全部的裴向雀了。

    那是他的金絲雀。

    他的動作又輕又柔,十分愛憐,幾乎要讓人以為,是在觸碰什麽漂亮而嬌弱的花了。

    實際上隻是個看不清的人影罷了。

    陸鬱停了好一會,終於轉過身,準備吩咐接下來的話,沒料到監視器裏卻起了動靜。

    有人對裴向雀動手了。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裴向雀打定主意和朱三攤牌。他將朱三叫到了角落裏,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打開手機,放了錄音,空曠的工地裏清清楚楚傳開了他自己曾說過的話。

    朱三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他伸腳碾碎了鞋邊的一塊碎土,還沒等錄音放完,尖著嗓子笑了一聲,“裴向雀,你是老子帶出來的,就這麽算計老子當做回報的?”

    裴向雀置若罔聞,明亮的眼睛動也不動,瞧見朱三的動作,隻是稍稍退後了一步。

    朱三一直不覺得裴向雀隻是語言障礙,他的耳朵喉嚨都好使,卻不會講話,又聽不懂別人的話,不是個傻子是什麽,頂多算是個聽話的傻子。朱三甚至認為自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帶著這麽個傻子出來做工,吃苦受累,多受一點孝敬,也是應當的。

    可沒料到裴向雀不僅不感恩戴德,還敢把他說過的話錄下來,和他對質。

    錄音放完了,裴向雀將手機收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白紙,細細的展平,上頭寫了幾行字。

    裴向雀的要求很簡單,就兩條,把卡和私吞的錢還回來。

    朱三一張長滿橫肉的臉氣的通紅,就要上來揪裴向雀的衣領,舉拳要打,“你個不長心的小兔崽子,死了娘了這麽要錢?那都是老子的辛苦錢!”

    他說的話裴向雀一個字也聽不懂,所以非常堅定,不受別人的影響,按照自己昨天定下來的計劃一步一步走下去。裴向雀的指尖停在褲兜裏的手機鍵盤上,正準備挨上朱三的兩拳再按下去,到時候尖銳的警笛聲就會響起來。這周圍是工地負責人的宿舍,他們很快就會趕過來。然後就是調解,雙方各退一步,看在自己已經受了傷的份上,朱三該退的更大,最起碼要把卡交出來。

    裴向雀並沒有指望朱三能把吞下去的錢吐出來。

    可朱三的這一拳沒能打的下去,隻聽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有人高呼,“警察,警察來了。”

    其實這種違規的工程隊什麽都不正規,風險很大,可若是往常,這種常規檢查是很容易被應付過去的。可是今天不同,負責人的紅包來回轉了一圈硬是沒人敢接,才隱約知道是出了大事。警察把這個小地方裏裏外外搜查了一遍,找到一個記賬本,潦草不清地寫了一堆人名。

    裏頭有一個名字是裴向雀。

    接下來,整個工程隊裏的人全被請去了警局。

    裴向雀被塞進了罐頭一樣擁擠的警車後頭,透過一根根鐵柵欄,他能看的見前麵坐了兩個身材高大的警察。裴向雀很害怕,他年紀小,不曉得自己幹了什麽,就到了要被警察抓走的地步。不過無論怎麽樣,在搖搖晃晃的路途中,裴向雀總算明白,自己恐怕要失去這份工作了。可他卻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老家也不行,那裏不是他的家,而是裴向龍的。工地裏那一個小小的地方,勉強能容得下他一個人居住的地方,反而是能夠讓裴向雀安心的家。

    裴向雀想著想著,就難過了起來,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躲在一個小角落裏。

    所有人都被關在了這個小房間裏。才開始,大家都焦慮是為了什麽事被帶到了這。後來有警察過來說了,把所有人的信息都統計一下,就可以離開了。

    統計的過程太漫長了,一個接著一個地出去再回來。百無聊賴之際,朱三甚至想起了裴向雀,那個傻子竟然敢管自己要錢。

    於是他決定就在這裏教訓一下裴向雀。

    朱三以前也因為打架鬥毆進過局子,很明白這裏的規則和底線,可以打架,隻要不出格。他撥開一群在工地上的狐朋狗友,將裴向雀從人群後來揪了出來,扔在地上,甩手就是一巴掌。

    裴向雀在人高馬大的青壯年麵前幾乎沒有反抗的力氣,他想要掙紮,卻被旁邊看熱鬧的人招呼著摁住了手腳,硬生生地受了這一巴掌,臉上迅速地浮起了一個手掌印。

    陸鬱回過頭,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幕。

    他周遭的氣息迅速地冷了下去,臉上如染了一層冰霜,隻聽得聲音幽冷,“我竟然不知道,明安警局的看管是這樣鬆懈?犯人隨隨便便就能動手欺負人了?”

    陸鬱常年身處高位,氣勢驚人,私底下還有些不太幹淨的手段,話語間更添了一絲血腥氣,連陳局長這樣的人都不太撐得住,心裏湧起一陣寒意,趕忙打起了電話,叫人趕緊止住了裏頭的動靜,將裴向雀安置在了一個單獨的地方。

    陳局長態度有點尷尬地請罪,“剛剛是我們的錯,沒料到這事,陸先生以為,現在該怎麽處置?”

    屋子裏的燈光昏暗,陸鬱身量高挑,麵容英俊而冷漠,臉上的神情沒人能瞧得清,又輕輕一笑,長眉輕挑,像是很寬容平和似的,“我不懂法,不知道在警局裏鬥毆該是個什麽罪名。這裏頭總共三十四個人,怎麽處置,隻能勞煩陳局長費心了。”

    李程光一句話都不敢說。

    陳局長連聲應了下來。

    待出了這個房間,李程光落後了兩步,陸鬱忽然停了下來,影子在地上搖搖晃晃,漫不經心地吩咐,“剛剛是哪幾個人,你去找陳局長把名單確定下來,交給劉春。等他們從裏頭出來,”陸鬱頓了頓,似乎是思考了一會,“也不要出人命,打斷兩隻胳膊就行了。”

    劉春在淮城是很出名的,是一把鋒銳的沾滿血腥味的刀,為上層人士辦事,李程光早有耳聞。可他畢竟在陸鬱身邊時間短,不太得信任,接觸到的東西不多,還從來沒有和這些人打過交道,這是頭一回。他之後在陸鬱身邊待了許多年,很得信任。

    李程光作為一個敬職敬業且十分向上的助理,恭敬地朝陸鬱彎了彎腰,答應了下來。

    該怎麽講?有人動了裴向雀,那是陸鬱心尖上的人,哪怕是重生之前,陸鬱自己也從沒動過裴向雀一根手指頭。

    他非常不高興。在外頭等了一會,打了個電話。

    而在小房間裏,陳局長特意安排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女警察,帶著毛巾和食物進去安撫裴向雀。

    陸鬱隔著一扇玻璃窗,看到裴向雀縮在過分大的靠椅上,惴惴不安,半隻手掌捂住了臉,估計是疼的厲害,卻一滴眼淚都沒有。

    他的脾氣很軟,骨頭卻硬。陸鬱非常清楚,和裴向雀在一塊很多年裏,除了床上,裴向雀沒哭過幾回,所以格外招人心疼。

    那位女警察知道裴向雀是個很重要的人,上頭仔細交待過了。她從外頭得到了消息,眼前這個孩子不會說話,細細思索了一番,寫下了一行字,推到了裴向雀的麵前。

    “有人找你?”

    是誰?誰會找自己呢?

    裴向雀攥著紙,緊緊皺著眉,心裏有一絲希冀。

    作者有話要說:  陸三爺和裴裴快見麵啦~關於九年十一年的問題,是我自己數學不好,才開始寫錯了,後來改了第二章和文案,結果腦子瓦特了,忘記改第三章,我是智障球輕拍qaq前麵第二章改了一下,添了個人物,不過不要緊,正式出場會再次說明的。最近實在是太忙了,白天出門自習,晚上回來碼一會字,可愛的gns給《金絲雀》留下的可愛的評論就是我晚上回來打開手機後快樂的源泉啊!不要臉的再來球球球評論!

    感謝小魚兒gn和怡gn的雷,感謝大家種下的營養液,感謝各位小可愛的評論和收藏,看文愉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