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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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向雀說話的聲音不大,像是半咽在喉嚨裏, 旁邊的人都沒有聽見, 不知道裴向雀和陸鬱為了這件事爭吵了一番。

    他們還在繼續向山下那棟別墅走過去。

    陸鬱重新背起了裴向雀,他的小麻雀安安靜靜地伏在自己的背上, 垂頭喪氣的, 不再掙紮, 卻也不再說話了。陸鬱也默不作聲,注意著腳下不太明亮的路。

    過了一會,他感覺背上的一小塊衣服被冰冷的液體浸透了,別的地方的汗水是熱的, 可那一塊卻是冷的,該是眼淚。

    大約是裴向雀在哭。

    他的眼淚仿佛落在了陸鬱的心裏, 陸鬱張了張嘴, 如鯁在喉,甚至是頗有些艱難地開口, “阿裴,哭什麽?別哭。”

    裴向雀是很少哭的,他生病了牙疼沒有哭,受傷了縫針的時候也沒有哭,卻在自己的背上偷偷地流眼淚。

    他太乖了,那麽能忍耐疼痛, 最後還是為了陸鬱哭了。

    陸鬱心頭湧起一陣酸澀,還有過往的回憶,其實裴向雀哭起來的時候也很可愛, 從前在他總愛在床上把他逗弄哭,看他抽抽噎噎,可憐巴巴,什麽也做不了,不能逃脫,隻能攀附著自己,可也僅限於床上。他想起上次裴向雀哭的時候,是從二樓跌下去,自己被他上樓,他也是這樣哭的。

    裴向雀聞言,隻是小聲地吸了吸鼻子,臉在他的後背轉了一圈,貼到了另一邊,像是很不願意被陸鬱知道。可他在怎麽克製隱忍,還是有隱約的,細微的啜泣聲抑製不住。

    陸鬱的注意力幾乎要被他占滿了,還要分出心思留心腳下,輕輕地說:“陸叔叔太混蛋了,都把小麻雀惹哭了,是不是?”

    他把陸叔叔是個混蛋翻來覆去講了好幾遍,便聽到裴向雀急忙製止他,滿是鼻音,“陸,陸叔叔才不是,混蛋,我才是。”說著說著,還不小心打了一個哭嗝。

    陸鬱不可置否,接著說:“既然你都說自己是混蛋了,怎麽還有臉哭?”

    被陸鬱一逗,裴向雀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在陸鬱的背上磨磨蹭蹭地抹眼淚,“……我,我難過。”

    “別難過。”陸鬱的話似乎飄散在夜風裏,他仿佛永遠這樣溫柔,“我來是為了讓你好過,從不是要你難過。”

    兩個人說著話,裴向雀的哭嗝還沒止住,就已經到了別墅的大門前,整棟樓燈火通明,裏頭有人出來迎接,站在門前,齊聲向陸鬱問好,有些目光好奇地落在了裴向雀的身上。

    陸鬱點了個頭,率先踏入了屋內。

    這棟別墅很大,所以能住的滿一個班的學生。前任主人,也就是那位老太太一人子女不在身邊,孤身住在國內,時常來這裏度假,所以一直都裝修良好,生活設備齊全。

    陸鬱把裴向雀放到偏廳的小沙發上,別人都留在了正廳裏。陸鬱仔仔細細地看他,裴向雀窩在沙發上,他現在的皮膚很白,嘴唇咬的通紅,眼角泛紅且濕潤,陸鬱伸手碰了碰,沾了滿手冰涼的淚水,便去衛生間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他敷眼睛。

    裴向雀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結結巴巴地說:“去,你去找周醫生,看病。”

    “急什麽?”陸鬱替他擦著眼睛,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裴向雀卻很認真,甚至偏過頭不讓陸鬱繼續動作,“當然,當然很著急。快去。”

    他才哭完,眼眶紅且腫,又麵嫩,又擺出這麽一副認真的架勢,在燈光下有些狼狽可笑。

    陸鬱拿他沒有辦法,隻好哄著他,“好,等你擦完眼睛。”

    他有些頭暈目眩,即使是裴向雀不催促,也會去看醫生了。

    這一夜過得不太太平。

    陸鬱連續一周高強度的工作,幾夜沒怎麽睡覺,淋了半夜的雨,又熬了一整天,最後又背著裴向雀爬了一程山路,換做平常人早就不行了。陸鬱倚仗著身體好,意誌又堅強,硬是撐到了把裴向雀安頓好身體才倒下,當夜發起了高燒。周醫生隻備了和外傷有關的藥,連夜又派人送需要的藥物上山,才掛上了吊水,忙活到接近天亮。

    周醫生替陸鬱檢查了一遍,兩瓶吊水下去,他的高溫稍稍退了下去,拔了針,隻說再吃藥,在床上休息,等到晚上再檢查,便去隔壁房間睡覺了。

    這個房間鋪滿了柔軟的地毯,裴向雀也就這麽一直窩在床頭,撐著腦袋陪著陸鬱。他本來想為陸鬱唱歌,讓他入睡,可是被陸鬱拒絕了,說是掛著點滴睡不著。等過了一會,他又要裴向雀睡覺,裴向雀不睡,硬是要陪著陸鬱。

    陸鬱隻好反悔,把自己剛說過的話推翻,“不如你唱一首歌給我聽,興許就睡著了。”

    這一句話戳到了裴向雀的點上,往日裏脾氣再軟不過的小麻雀跳起來撲騰著翅膀指責他,“陸叔叔是不是又想騙我?剛剛還說睡不著來著,現在又說試一試,肯定就和前幾天一樣蒙我睡覺了一樣。”

    陸鬱沒有一點心虛,“怎麽會?你想多了。”

    心裏卻有片刻感歎,好像是最近騙得多了,又暴露得太快,目前是不太好騙了。

    最後折騰了小半夜,兩個人相伴到了天亮。

    陸鬱的手背上貼了一層醫用膠帶,裏頭放了一團棉花,為了止住拔掉針頭可能流的血。裴向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周圍的皮膚,很心疼地問:“是不是很疼?”

    陸鬱搖了搖頭,“不疼的,和你的右腿比,傷口也太小了。”

    他抬眼一看,天已經亮了,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狀似不經心地問:“困不困,到床上來睡覺。”

    裴向雀咬著大拇指猶豫了片刻,很想要去,可最後還是垂頭喪腦地拒絕了,“我,我睡相不好的,小的時候會睡著睡著抱著枕頭跌到地上,和我睡覺,陸叔叔肯定睡不好的,說不定還要把你踢到地下的。”

    他的這一番話講的結結巴巴,磕磕盼盼,卻十分認真,真的害怕要把陸鬱踢出去一般。

    “不會的。”陸鬱強忍住笑意,又誘惑著他,“阿裴過來,我這麽大的人,差不多有你兩個重,你怎麽踢得動?”

    其實裴向雀心裏是很想和陸鬱睡一起的,這念頭來的莫名其妙,卻強烈而固執,大概是經過這次的事情後,他對於陸鬱的依賴程度直線上升,就像是幼獸雛鳥本能得想貼近使自己安全的食物近一點。

    他不能,也拒絕不了這第二次的誘惑,去浴室換了睡衣,歡快地撲到了陸鬱的床上,隻不過因為裴向雀的腿上並不在一個床單裏,他還有點隱約的失望。

    想,想離陸叔叔更近一點。

    也許是困過了勁,兩個人都不太困,反而一起躺在床上,相對著說話。

    此時裴向雀已經對陸鬱的聲音和說話方式太熟悉了,陸鬱說的話,隻要是刻意放慢了,至多兩三遍,他就能聽明白。而他說的話,即使是有缺漏的地方,陸鬱也能聽得七七八八。

    裴向雀昨天沒有寫日記,好像往常那樣太過寂寞,必須要用兩個小人講述生活中發生的事,用這種聊天的方式發泄已經不是必要的了。他已經找到了在現實生活中,願意耐心地陪著自己聊天的人了。

    他很高興,很珍惜,又忍不住擔憂甚至還有害怕。

    為什麽呢?

    陸鬱對自己的好似乎是毫無由來的,他隻是自己的鄰居,即使裴向雀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陸鬱對自己的好,早已超越了一般的鄰裏關係。可是他找不到緣由,就像是沒有落腳點,捉不住陸鬱的好。

    他很害怕失去。他從前並不用害怕這些,因為他沒有什麽是別人想要得到而自己又真的舍不得放棄的,但現在有了。

    那便是陸鬱。

    裴向雀枕在雪白的枕頭上,安安靜靜的,揪住了被角,似乎有什麽想要問的,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陸鬱和他麵對著麵,連眨眼的節奏都似乎相同了,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麽了,有什麽想說的話?”

    裴向雀被他的話嚇得猝然眨了幾下眼,因為心虛而眼神躲避,“沒,沒什麽啊……”

    陸鬱歎了口氣,“難不成小麻雀真變成小混蛋了?有什麽話都不告訴陸叔叔了。”

    “沒有……不是,”裴向雀在枕頭上鬧騰了起來,急得要爬起來,又被陸鬱摁下去了,“我就是,有個問題。”

    他往日清脆活潑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猶豫和害怕,“……陸叔叔,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我又沒有哪裏好。”

    可能是太過緊張,他不知不覺地網羅了自己數不清的缺點。他很笨,從小就被人罵成傻子,話也講不好,除了可以為陸鬱唱助眠的歌,便什麽也不會了。

    陸鬱一怔,揉了揉裴向雀的腦袋,認真而鄭重,“怎麽會?阿裴又乖,又聽話,特別可愛,還會唱歌給我聽,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孩子了。”

    “你是我的小麻雀啊。”

    他對裴向雀是一見鍾情,久別重逢,如今,是勢在必得。

    裴向雀這隻天真的小麻雀正一無所知,懵懵懂懂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來,越來越近,隻可惜還沒到收網的時候。

    裴向雀聽明白了,害羞得連耳朵都紅著發抖,“哪,哪有……”

    他在心裏想,他以後會更乖,更聽話,唱更好聽的歌。

    為了陸叔叔。

    作者有話要說:  陸叔叔:小麻雀的第一次眼淚不是在床上,sad。

    裴裴:?????陸叔叔你說啥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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