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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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原在這裏不過待了一天,確定了陸鬱沒什麽大事, 又逃脫了賀振的逼婚, 便投奔到了寧津這新一片美好的花花世界了。`樂`文`小說`

    陸鬱和裴向雀還是留在山上養病,日子久了, 裴向雀右腿處的傷口逐漸結痂脫落, 快要好的差不多了。

    周醫生也在山上陪了小半個月, 在市裏的私人診所也因為這個暫且關閉,不過他從陸鬱這裏可以拿到更多。他辦事治病一直很小心謹慎,觀察著兩人的病情。一天早晨,他拆開裴向雀的繃帶, 仔細檢查了一番,對一旁的陸鬱說:“他的傷口已經好了, 不用再綁繃帶了, 恢複得很好,就是以後可能會留疤。”

    裴向雀的右腿上多了一條細長的傷疤, 像是一條歪歪扭扭的蛇,突兀地出現在雪白的皮膚上,十分刺眼。

    陸鬱就坐在裴向雀的旁邊,低下頭,指尖落在那條傷疤周圍,動作又輕又柔, 裴向雀有些癢,卻克製住了沒有躲開。

    周醫生還在接著嘮嘮叨叨,“小裴的運氣好, 在山路上跌下去沒出大事,這一處的傷口雖長但是不深。不過那些學校的老師就太差勁了,也沒有處理就裹上繃帶,要是感染了怎麽辦?那可不是開玩笑,幸好現在沒事了。”

    陸鬱偏頭,看了旁邊的裴向雀,很鄭重地說:“是我沒照看好他。”

    周醫生將一些注意事項都叮囑完了,起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陸鬱替裴向雀將卷著的褲腿放下來,又舊事重提,“你受傷的那天晚上和我打電話,我問你怎麽了,你就和我說謊話。這次是運氣好,那下一次再出事怎麽辦?”

    歸根究底,運氣靠不住,陸鬱也不相信運氣這回事。

    裴向雀怔了怔,小聲地辯駁,“陸叔叔在,在外地,不想讓你擔心。”

    講完了又嘟嘟囔囔地說:“那,那陸叔叔不也騙我,還不止,不止一次,好多回。都不睡覺,騙我睡了。”陸鬱生病後,他就擺脫周醫生將陸鬱的病情寫給他看,才發現了端倪。

    陸鬱和他離得近,加上裴向雀對於說話聲音大小的概念不強,所以陸鬱聽得很清楚。他不動聲色地將裴向雀抱到床上,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放在了床頭櫃上。

    “騙人是不好的,我們都騙了對方,就想一個辦法互相監管好不好?”陸鬱把早就想到的事情,趁著這個時機提出來。

    裴向雀歪著頭,還不明白,在陸鬱的示意下拆開了盒子,裏麵放了一款智能手機。裴向雀一貫很沒見識,他隻記得這種手機很貴,在店鋪的櫥窗裏被精心地展示。裴定也有,隻是從來不讓他碰。

    他沒碰手機,而是向背後的靠枕上縮了縮,“很,很貴的,我不要。”

    往常他雖然時常收陸鬱送來的蛋糕和甜點,還有飯菜,是覺得價格並不太昂貴,這樣的心意是可以接受的。可這個就不一樣了,太貴重了,他不敢收。

    陸鬱麵不改色地說謊騙裴向雀,“這個價格不貴,充電話費送的。而且有了這個之後,如果我出門在外,就可以用這個視頻通話,你就可以看到我到底在不在床上準備睡覺。我也可以看到小麻雀撒謊騙我了。”

    裴向雀原來是抿著唇的,聽到最後一句,沒忍住為自己辯駁起來,“我,我不騙人的。”

    陸鬱逗他,“那你受傷的那晚,是怎麽和我說的。”

    裴向雀理虧得很,就不講話了。

    陸鬱很了解裴向雀,又勸了一個下午,終於讓裴向雀心甘情願地接受了這個手機。

    陸鬱又拿出來一個小掛飾,放在手掌上。那是一隻瞪圓了眼睛,展開翅膀,正在蹦躂的肥啾,模樣又傻又可愛。

    他看了看這隻肥啾,又看了看裴向雀,歎息道:“小麻雀要是也長這麽大,能在我指頭上蹦蹦跳跳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把你揣在手心裏,誰也不能傷害你了。”

    看著裴向雀懵懵懂懂的眼神,片刻後,陸鬱摸了摸他圓圓的眼睛,又推翻了剛剛說的話,“還是不要長那麽點大了。那樣,就不能為我盛開了。”

    他每當要說這些不該讓裴向雀聽明白的內容時就會加快語速,而裴向雀的記性短,忘性大,又那麽相信自己的陸叔叔,即使是聽不懂也不會糾結,很快就忘了這件事。所以他有時候克製不住心底的**,就會肆無忌憚地說出來,說給他的裴向雀聽。他會看著自己,默默地笑,像是很讚同的模樣。

    陸鬱歎了口氣,眼神深邃而複雜,最後輕聲說:“快點長大吧。”

    他還能忍多久?陸鬱自己也不知道。

    養好了傷,也該計劃什麽時候下山了。陸鬱難得躲了一回清閑,隻是不能再躲下去了,該做工作了。而裴向雀則有些恍然,快樂的日子過得太快,一眨眼就過去了,而痛苦的日子馬上就要來臨了。

    比如,六月末期末考試。

    雖然這兩周都有陸鬱的補習,可是裴向雀還是不能保持微笑了。

    與裴向雀相比,安知州作為常年年級第一,對於考試當然是家常便飯,信手拈來。他並不必特意複習,最近甚至還多接了點活。

    他現在正在鄭夏的外公下。

    鄭夏的外公姓陳,是個很風趣幽默卻又脾氣倔強的小老頭,他固執地留在老房子裏,和離世的老伴的記憶作伴。

    安知州每天放完學都來探望他,有時候會順手幫他扔扔垃圾,整理棋盤和書籍。而陳外公有的時候會塞給他一些零食和鹵菜,還威脅安知州,敢不要明天就不要進自己的家門。

    安知州心想,鄭夏和他外公的脾氣還是很像的,都是那麽好的人。至於第一回和鄭夏見麵心裏腹誹他是個神經病的事,安知州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現在是七點半,陳外公靠在藤椅上,準時打開電視機,轉到鄭夏主演的電視劇上,他對於鄭夏參與的電視劇都如數家珍,不僅每晚都追,還要反複重看。現在播放的是一部古裝片,劇情正演到一個男配角被稱讚為少年公子,相貌無雙。

    陳外公特別氣憤,小孩子脾氣似的叫嚷起來,“他哪裏相貌無雙了,我們家夏夏不比他好看的多,知州你過來,說是不是!”

    安知州一愣,心裏的想法轉了一圈,有很多理由,比如鄭夏在這部戲裏飾演一位威風赫赫的將軍,因為征戰而飽經風霜,因為化妝,看起來老了十多歲,還有一道橫貫大半張臉的傷疤,自然比不過另一個男配了。

    不過這些話還是咽下去了,安知州走到了電視機旁邊,指著鄭夏的臉,順從本心地說:“鄭哥最好看了,他們都比不上鄭哥。”

    陳外公滿意地點了點頭,表示對安知州的品位很欣賞。

    一老一小,相處地很和諧,包括審美都非常一致了。

    在陳外公家待了一會後,安知州拎上書包,禮貌地告別後,轉身上了樓。

    安知州一打開門,迎麵就見到堵在門口的安鎮,他的麵色陰鬱,很明顯心情不好,不過他的心情也沒有好過。安知州默不作聲,打算繞開安鎮的輪椅,卻被安鎮大喝一聲,叫住在了原地。

    安鎮咬牙切齒地問:“你是不是最近一直腆著臉討好樓下那個陳老頭?不要臉的東西,眼看著我們安家沒什麽東西能滿足你了,是不是就想找下家了啊?”他的腿腳不靈活,不太走得了路,加上兒子死後,脾氣古怪陰鬱,常年不下樓也不了解外麵的事。今天一位居委會的老太太上門送補貼金的時候,順嘴提到了一句,最近安知州和樓下的那戶人家走得很近。不過隻是這一句,也足夠激怒安鎮的了。

    安知州頓在原處,目光平靜而冷漠,就這樣落在了安鎮的身上。

    他沒什麽好解釋的。

    安鎮其實還在等著他回話,可安知州半天一個字也沒說,正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安鎮把自己的玻璃杯用力朝他的方向扔了過去,落在了安知州的腳下,玻璃碎片飛濺,安知州沒來得及躲過去,不小心劃傷了額頭,瞬間就滲出鮮紅的血來。

    安知州從口袋裏拿出紙擦了擦,還是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走到了廚房。

    背後是安鎮那如同破舊的風箱發出來的聲音,他喋喋不休地咒罵,“對了,聽說那個陳家沒有兒子,不怕你克。你個喪門星,害死了我兒子,還想去別的地方,你那也去不了,你得陪我死在這裏,死在這裏!”

    他曾對年幼的安知州舉起過尖刀,可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者還有什麽其他的原因,最終還是沒能刺下去。

    可安鎮不會放過安知州的,隻要他活著,拖也要把安知州拖死在這個腐朽的家。他從前走路還靈便的時候,甚至會親自去安知州爺爺的身份傳播他的謠言,讓安知州沒有朋友,親人,甚至連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的孤獨的活著。

    安知州充耳不聞,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頭,也隻是用水衝了一下,繼續麻木地切菜。

    他曾經做過很多,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指望了。在差不多一年前,正好是公布中考成績的時候,他考了全市第一,很多學校都打電話想要將這個出色的學生收入囊中,紛紛開出了優越的條件,金錢獎勵,升學保證,甚至還有去外國交流學校的名額。安知州拒絕了市裏最好的高中開出來的條件,選擇了現在的這所中學,無非是因為這裏的條件開得好,入學就能拿到一大筆錢,還有獎學金,如果高考成績出色還有獎勵。

    其實僅僅是最好的那所高中開出的學費全免和獎學金的要求已經足夠養活安知州自己了,他還能在高中有更好的發展。那一大筆錢,他是為了安鎮拿的。因為安鎮生病需要錢治療,他才做出來那樣目光短淺的選擇。

    安知州摸了摸流血的傷口,自嘲地笑了,那時候,恐怕是他最後不切實際的奢求了。他隱約地盼望著這次犧牲能帶來回報,安鎮能夠明白他的心意,關係不說恢複到小時候的樣子,至少,他也不要再那麽對待自己。

    可是沒有。安鎮依舊罵他是喪門星,罵他克了自己,所以才生病了。

    安知州那時候想,再也沒有以後了,他不會再有什麽想法,試圖改變安鎮了。

    做完了飯,安知州隻盛了一小碗米和一點鹹菜,鹵味因為是從陳外公那裏端來的,已經被安鎮打翻了。安知州拿到水下衝了一下,就端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他的手受了點傷,所以寫起作業來比平常慢得多,熬到了深夜兩點,才差不多解決了滿書包的工作,趴在桌子,看著手指上微微凝結的傷口發呆。

    放在床上的手機“叮——”了一聲。

    “深夜兩點才收工,巨累。安安睡了嗎?”

    隻有鄭夏會叫他安安,在手機短信裏叫,當麵也叫。

    安知州想起上一回,他看著發燒的裴向雀很害怕,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就昏了頭腦給鄭夏發了條信息。後來他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太害怕,太想和人傾訴了。

    而他可以傾訴的人,竟然隻有才認識不久的鄭夏。

    鄭夏一直很耐心地安慰他。

    等到他下山回家的時候,在樓梯間裏遇到了一個大夏天戴著帽子口罩的怪人,朝自己撲了過來。

    那是全副武裝的鄭夏。

    他說:“安安這麽堅強的人都被嚇到蒙圈了,我怎麽能不回來看看?”

    最後也隻是見了一麵,在小區外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拉麵館偷偷摸摸地吃了一頓麵,鄭夏就趕下午的飛機回去繼續拍戲了。

    安知州從頭到尾,都沒想起來過要製止他叫自己“安安”,或許是刻意忘了。

    發了一會愣,安知州用沒有受傷的中指戳著鍵盤給他發信息。

    “那麽累,吃個夜宵,早點休息。”

    沒料到同一時間鄭夏又發過來一條,估計是因為等得時間太長,“看來好孩子安安已經睡了。”

    那頭默然片刻,“好吧,我看錯了安安,你不是好孩子。”

    安知州想了會,“我一直在寫作業。”

    “你這是在從側麵反駁‘安安不是個好孩子’這句話嘛?”

    安知州沉默片刻,“……”

    兩個人這樣來來往往聊了一會,互道了晚安。

    安知州側躺在床上,覺得生活中其他的事也不是都如從前那般絲毫看不到希望了。

    會越來越好的。

    他想。

    作者有話要說:  咦,陸叔叔你的臉呢?

    很久之後,裴裴翻到了之前陸叔叔送給自己的手機。

    裴裴:陸叔叔,聽說,這是充話費送的????

    陸叔叔:……

    裴裴:可能當時,我,我的智商也是充話費送的……

    感謝雪無涯的手榴彈,感謝梳風弄月,faseno,九玖,花攻撩著憐憐小手,佐小倉,歐墨,dola,甜寶寶2009幾位小可愛的地雷(~ ̄▽ ̄)~

    感謝捉蟲的小可愛們,蟹蟹大家的評論,炒雞感激,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