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案例七 ● 如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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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吧,難不成以後每次做夢還要擔心夢中某個東西活過來?這讓人怎麽睡得好覺!

    薑牧寬慰道:“沒事兒的,萬一產生了,你不喜歡的話,我幫你把它拉出來就好。”

    齊汾並沒有聽進薑牧的安慰,滿腦子都在擔憂是不是自己夢裏已經有活物了。昨晚夢到的鳥是不是有問題?要不它怎麽還會自己扭水壺蓋呢!不對,那顆長腿會跑,自己永遠追不上的樹才有問題,明顯不正常!

    看出齊汾陷入胡思亂想裏,薑牧伸手在他麵前打個響指,驚醒他:“別瞎想了,你現在夢裏啥也沒有。你越關注夢境,才越容易產生夢魘,就跟付丹倀似的。”

    “哦哦,那就好。”齊汾拿起茶杯喝口水,緩解窘迫。

    薑牧心情頗佳地接過服務員端上來的生滾魚片粥,一勺一勺小口慢喝,決定不告訴齊汾,夢魘是會跟原主長得一樣,很好辨認。他不由得暢想,萬一以後齊汾有了夢魘,兩個小齊汾聚在一起,一定會更有趣。

    這頓飯吃得齊汾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夢中的蛇鬼牛神般的奇形怪狀物,跟薑牧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天,經常所答非所問,被薑牧提前付了賬都不知道。

    “這頓飯不算你請的,你還是欠我一頓。”薑牧刷完卡,邊簽名邊說。

    齊汾趕忙掏錢包:“我、我把錢給你。”

    “不行,誰讓你剛才心不在焉的。”

    “……”怎麽感覺自己又被坑了?

    倆人吃完飯,一起回到二病區時,門外已經聚集了幾個來探視的家屬,一個剛畢業的小護士在給他們講注意事項,大部分家屬都不是第一次來,早清楚這一套規矩,分心玩著手機等護士講完。

    齊汾跟保安打個招呼,登記完後,沒有等待,直接把薑牧帶了進去。

    “特權階級就是好啊!”薑牧享受到了特殊待遇,跟在齊汾身後裝模作樣地感歎。

    ……他好煩,我可以抽他嗎!

    齊汾按耐住打人的衝動,悶不做聲直奔查恩的病房,卻在路過某間病房時被薑牧一把抓住。

    “走過了,這裏。”

    “不是去找查恩嗎?”齊汾指指前麵。

    “找不著查恩。”薑牧解釋,轉身敲門,在裏麵人應聲後推門進入。

    齊汾看向門口的銘牌,發現這間是蘇落的病房。

    自從蘇落再未表現出自殺傾向後,為了節省本就有限的醫療資源,沒再派護士24小時監管。此時病房裏隻有蘇落一人,孤零零地抱膝坐在床上。他把頭埋進膝蓋裏,聽見有人走進也沒抬頭,隻是低聲問了句“什麽事”,毫無活力。

    薑牧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而四下看了看,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才問道:“你附近死過人?”

    蘇落愣了一下,抬頭瞅向薑牧,眨眨眼疑惑道:“你不是醫生?”

    “不是這個醫院的醫生。”

    “哦。”蘇落又回到之前無趣的狀態,隨口應付:“經曆了一場車禍。”

    “有親近的人死了?”薑牧追問。

    “……”蘇落沉默了一瞬,然後搖搖頭,再次把臉貼到膝蓋上,“沒有。”

    薑牧沒有再提問,默不作聲地盯著蘇落,似乎在心裏做著評估,思考要不要幫助麵前情緒低沉的少年。

    “他車禍後應激障礙,”齊汾趁機悄悄給薑牧做出說明,聲音很輕避免讓蘇落聽到,“車輛突然失控,撞上旁邊大貨車,司機當場死亡,他僥幸逃生。之前因為多次有自殺行為被送進來。”

    薑牧沒有任何反應,以至於齊汾懷疑自己是不是聲音太低了,他沒有聽見,於是又叫了一聲:“喂,聽到了嗎?別在這添亂啦,去查恩那裏吧。”

    這可是個官二代,不好惹,萬一人家記恨上,你以後還怎麽當醫生呀!齊汾擔憂地小幅度拽了拽薑牧衣角,不露聲色地提醒他。

    薑牧反手揉了揉齊汾腦袋,繼續看著蘇落,沒有回應齊汾。

    啊真是夠了,齊汾捂著被薑牧揉亂的頭發,在心裏抱怨,愛咋樣咋樣,我真是閑的才擔心你。

    過了好一會兒,薑牧打破沉默:“我可以幫你,如果你想再看見他。”

    蘇落猛得把頭抬起,驚愕地看向薑牧,薄唇微張,像是過於震驚反而說不出話。

    薑牧從兜裏掏出名片,向前幾步遞給蘇落:“需要時可以找我。”

    蘇落呆呆地盯著薑牧的名片,一時無法理解薑牧說的話。再見到他,怎麽可能呢?已經永遠也見不到了啊!想到此處,眼淚不受控製的滴落,浸濕了手中的名片。

    薑牧準備離開,走之前囑咐一句:“建議你不要再自殺了,再來一次,他也救不了你了。”

    薑牧的話對蘇落猶如晴天霹靂,他立刻從床上爬起拉住薑牧袖口,阻止他離開。他像是在沙漠中發現綠洲的旅人,欣喜若狂:“是他在救我?他在周圍?”他環顧四周,依舊是清冷的病房,絲毫未變,“我真的可以再見到他?”

    “可以。”薑牧從蘇落手裏抽回胳膊,“收費十萬。”

    “價格無所謂,多少都付得起。”蘇落迫不及待地點頭,神情充滿期待,“真的可以?我該怎麽做?”

    薑牧懶得再次肯定,而是撇了眼站在門口的齊汾,對蘇落提出第二個要求:“還有,看完就通知你家人領你出院,這裏不適合他呆。”

    “沒問題沒問題。”蘇落毫不猶豫地同意,急切地再次詢問:“我該怎麽做?”

    “……”薑牧看著蘇落,暗自評估對方的心理狀態,然後命令道:“睡覺。”

    “好的!”蘇落忙不迭地翻身躺下,閉上眼靜了幾秒後,殷切得問:“然後呢?”

    “睡覺。”

    蘇落重新睜開眼睛,委屈地紮著:“睡不著,太激動了。”

    薑牧看了眼手表,覺得時間不夠如此耽誤下去了,他回身兩步把一直在旁邊當路人甲的齊汾拉過來,趁他不備,掏出他白大褂兜裏的鎮靜劑。

    “哎,你幹什麽!”齊汾撲上去阻止,卻被薑牧用身體隔開,隻看到薑牧熟練的把鎮靜劑注射進蘇落手背靜脈。

    “你怎麽能瞎搞呢?”齊汾不滿道,使勁把薑牧推向後方,擔憂地站到床邊觀察蘇落情況。沒過一會兒,就見他合上雙眼,沉沉地昏睡過去。

    齊汾估摸著劑量不大,應該不會對病人身體造成傷害,但這可是主任的病人,該怎麽跟主任交代這事啊

    “你要不要也去看看?”薑牧從齊汾身後貼近,低頭在他耳邊問道。

    齊汾正因為違規給蘇落注射鎮靜劑而著急上火,不耐煩地回答:“看什麽?不去。”

    “哦。”薑牧伸手從後麵摟住齊汾的腰,把他拉進懷裏,思索著有什麽辦法能讓這隻亂扭的兔子也睡過去,突然驚喜地發現他另一邊兜裏還有一針鎮定劑,拿出來撕開包裝,捏著注射器紮進他頸部肌肉,把部分液體注射進去,輕聲道,“去看看吧,你不是需要收集病例嗎?”

    “你紮我幹什麽!”齊汾靠在薑牧身上,掙紮地想要離開他,卻被腰間環繞的手臂禁錮住,死死壓在懷裏。

    他仰頭憤怒地瞪著薑牧,而對方正笑吟吟地低頭看著他,對他的掙紮無動於衷,輕鬆地像是輕而易舉叼到耗子的貓。

    齊汾使勁想扒開薑牧,卻漸漸失了力氣,睡意襲來,他身體發軟,被薑牧手臂支撐而勉強站立。他努力提起精神抵抗困倦,但依舊在藥物的作用下,無法阻擋地昏睡過去。

    齊汾醒來時還靠在薑牧身上,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直刺的他睜不開眼。空氣潮濕而悶熱,蟬鳴聲流入房間,細小的塵埃在光線下無所遁形,整潔的書桌,幹淨的床鋪,牆上掛著超大的電視,遊戲光盤鋪撒這一地,似乎房間的主人剛玩完,還未來得及收拾。

    這是哪裏?

    齊汾肯定他沒來過這地方,像這種超過20平米的臥室簡直是夢中幻想,去過一次能記一輩子的!

    “這是哪……唔唔……”

    齊汾驚訝地詢問,卻被薑牧捂住嘴,吞回了後半句話。他惱火地側頭瞪視薑牧,發不出聲音,隻能用眼神詢問他又在搞什麽。

    薑牧把食指豎在嘴前,示意齊汾禁聲,然後指了指房間門的方向。

    齊汾這才注意到,臥室門開著,蘇落傻愣在走廊裏,全身前傾趴在落地窗上,直直地盯著外麵,眼睛裏流露出的悲傷快要化為實質。他緊貼在玻璃上,想穿越過玻璃到達對麵,卻又害怕驚碎這個美好的夢境,一動不敢動。

    齊汾墊著腳尖悄悄地靠近過去,才發現這裏其實是一樓,走廊外是修剪整齊的花園,院落後門隱藏在姹紫嫣紅的花團中,一個瘦高的人影在門外若隱若現。

    “這是夢嗎?”蘇落抽泣地問,眼淚順著臉龐流下,撒落在落地窗上,“他怕被我父母發現,而不敢進來找我,所以經常在後院門口等著,我一出臥室,就能看到他。”

    蘇落目不轉睛地望著院外的人影,似乎擔心移開視線對方就會消失:“這是夢嗎?我可以再也不醒來嗎?”

    “不是夢。”薑牧突然回答,“他在等你。”

    蘇落微怔,不可置信地察覺到院外的人影朝他揮了揮手,像是在叫他過去。過了幾秒,蘇落猛然向走廊另一側的門跑去,他奔到庭院內,躥過熟悉的青石板路,繞過被曬得暴熱的四角涼亭,撲向永遠在門外等著他的那人。